2004年9月,弗朗索瓦茲·薩岡69歲,她死於菸酒毒品帶來的肺栓塞。
這位18歲時就以一部小說《你好,憂愁》成為千萬富翁的暢銷書作家,50年後,依然眼神明澈透亮,笑容迷人。
這一生,她熱愛切斯特菲爾德牌香菸,讓·路易·雪萊的禮服,美洲豹XK140的賽車。她迷戀速度、賭博、醉酒、吸毒和轉瞬即逝的感情。她說:作為理想,我打算過一種下流的、醜惡的生活。
作為小說家,儘管以寫字為生,她卻揮金如土。她說:「我的大部分快樂都歸功於金錢,坐車快速兜風的快樂,有件新連衣裙的快樂,買唱片、書籍、鮮花的快樂。」19歲那年,出版社告知這位才女她將有50億舊法郎的版稅入帳,她的父親說:「在你這個年紀,這太危險了,花掉它!」於是她開始大肆揮霍,時常邀請幾十個人到聖特羅佩消夏,這樣一直持續了好幾年,直到有一天醒來,她說,我發現自己負債纍纍。
不過,對年輕時的她來說,金錢確實不是大問題。作為暢銷書作家,她文章寫得快,錢賺得也快,當然花得更快。到了老邁之年,她曾兩次因吸食古柯鹼而被判刑;2002年,她又被法院認定為有騙稅行為,判處一年監禁,緩期執行。此後,由於她債臺高築,即使把她日後的全部版稅用來還債,也要到2031年才能還清。
當然,這都不妨礙,這個被哲學家薩特稱為「頑皮的莉莉」,與法國前總統密特朗「肩並肩」坐飛機的女人在人們心中的位置。多少人稱她為「迷人的小魔鬼」,又有多少人試圖了解她與入主法國愛麗舍宮的密特朗之間的關係,但大家知道的僅是,每個月密特朗都要到她家裡吃上一兩頓飯,他們談文化,談小說,但不談政治。如果她不高興了,密特朗徘徊在她家門外許久,同樣進不了門。1985年,她同密特朗總統一起在哥倫比亞旅行,那年,她已經50歲。這是一段路人皆知而皆不知的關係,其中的細節與你認為的可能的愛情的種種,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實愛情對她來說,僅僅被歸結為「約會、擁吻與疲憊」,這種想法也貫穿了她的整個人生。至於婚姻,她離了兩次婚,生過一個兒子,完成了女人應該做的,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據說薩岡最喜愛的是學者雅克·夏佐,這個男人以「40年來總能讓我笑出淚來」和「他的玩笑讓人心花怒放,笑後讓人心存餘溫」而深得她心。有一天,薩岡向他求愛,被拒絕,那時雅克心裡割捨不下另一個人,他心不在焉地說:「好的,要遲些時候。」幾個月後,輪到雅克向薩岡提出結婚請求,得到的便是薩岡殘酷的回答:「不,親愛的,今晚我並不感到憂鬱。」
這樣的回答極具文藝性。她的答案就是她的書名。這也是薩岡式的幽默。事實上,對於男人的愛,她說自己「可以持續三到四年,絕不會更久」。而速度卻讓她一生為之迷戀,如同她此生無法穿越的酗酒、豪賭與吸毒。
「我是一個持續性事故」,薩岡說。在夜色降臨時,她時常開著她的美洲豹,離開巴黎,經過馬爾肖林蔭大道,一直衝向鄉間。沿路的梧桐樹不斷地被拉平,加油站的霓虹燈光正在拉長和扭曲,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尖叫聲不斷地被消除。她穿著牛仔褲套頭衫,灌了幾杯威士忌,打著赤腳飆車。1957年,她以160公裡的時速飈車,在一個拐彎處翻車撞傷了顱骨,差點喪了命。哪怕經歷了如此可怕的撞車事故,她依然瘋狂地追尋這種疾速夢幻的感覺。她告訴警察:「我相信自己有權自毀,只要這不傷及他人。」
她這一生,任性而又憂鬱,叛逆而又羞怯、暴烈而又激情。生命的無法把握、無法預知與無法擁有,總以她的獨有的方式,在她的文學作品裡,憂鬱地淺吟低唱。
「沒有寫作,我只能拙劣地生活。沒有生活,我只能拙劣地寫作。」她說。當她寫作的時候,她的內心充盈著一種因愛和失敗而產生的憂鬱——溫柔而憂傷。
而那些慵懶和漫不經心的氣息,無所事事的自由,夜總會中的迷醉與煩惱,隨性與放浪的生活,對小酒館中的鋼琴師或侍應生的興趣,所有這些場景都會變成薩岡筆下的素材。從這個角度而言,與其說是寫作成全了薩岡的物質生活,還不如說是她的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成就了她的作家人生。
早在90年代初,薩岡就寫下了時人為之轟動的墓志銘:「1954年,她帶著一部單薄的小說《你好,憂愁》走向世人,這部小說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醜聞。而在寫出了眾多輕率的文字、經歷了同樣輕率的一生之後,她的離去卻是一個只屬於她自己的醜聞。」
文 | 那海
值日針線工 | 侯俊謀
題圖 | 薩岡
本文選自《寫作的女人危險》,原文標題《薩岡:你好,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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