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相思是現代人常有的說法,古代因為男尊女卑的觀念作怪,這種說法並不常見。當然,雖然說法不常見,並不代表沒有這種事情存在,相反的,宋朝時有一首詞名為《青玉案》,就形象的描繪出單相思的那種無奈和痛苦之感。
話說寫《青玉案》的詞人名叫賀鑄,在宋代詞壇上,賀鑄是一位個性和詞風都非常奇特的人。他的奇特首先表現在顏值上,長相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皮膚粗糙並顯出青黑色,雙肩下垂,眉骨高聳,整個人看起來粗糙醜陋,當時的人都稱他「賀鬼頭」。有道是人不可貌相,雖然賀大詞人長得不怎麼樣,卻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他談吐風雅、善作詩詞,尤其是詞,寫的雍容華麗,風格多樣,既有語言清麗,哀婉多情的婉約之作,又有悲壯灑脫的豪放之作。賀鑄在詞作上的高深造詣,使他名揚天下,留下眾多令人讚不絕口的篇章。
青玉案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碧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青玉案》在當時曾被廣為傳唱,轟動天下。人們因為詞中那句「梅子黃時雨」,還把賀鑄稱為「賀梅子」,這闕詞的背後其實還有一段小插曲。
賀鑄在蘇州郊外的橫塘建有住所,平日裡會經常在蘇州和橫塘之間往來。路途上曾和一位如花似玉、清秀俊雅的女子相遇,但這位女子的目的地卻不是橫塘。每每相遇又分開,賀鑄總是遠遠地望著佳人的背影,暗自惆悵,不忍離去。那種一見傾心的鐘情,怦然心動的美好,一次次的噬咬著這個文壇才子的神經。但這份單相思又註定不會有結果,滿懷惆悵、失落的賀鑄只能把情絲寄託進詞中,這才有了《青玉案》這首好詞。
賀鑄在詞中把自己對那位路途偶遇的美麗女子的相思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把自己的孤獨、思念與愁腸比作梅子黃時的雨,纏纏綿綿而又無孔不入,無盡無絕,真是寫盡了單相思之美、單相思之苦、單相思之痛。難怪「蘇門四學士」之一的黃庭堅也稱讚他「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
賀鑄出身名門,但一生懷才不遇,沉於下僚,政治上極其不得意。或者,這首詞也寄託了賀鑄對自己懷才不遇的悲憫、不甘和感傷。
賀鑄這首把單相思寫活了的《青玉案》,可能會讓人產生疑慮:是不是賀鑄的人和他的詩一樣,風流多情?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就太冤枉賀梅子了,來看看賀鑄寫的一首被譽為直追蘇軾《江城子》的悼亡詞吧:
鷓鴣天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賀鑄的妻子趙氏,是宋朝宗室濟國公趙克彰之女,雖然出身高貴但勤勞賢惠。而賀鑄一生輾轉各地擔任的都是低級官職,抑鬱不得志,年近五十時在蘇州閒居三年,這其間與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妻子亡故。現在故地重遊,想起亡妻,已是物是人非,哀傷不已的賀鑄才寫下這首詞懷念妻子。
賀鑄的詞中有「誰復挑燈夜補衣」的句子,試想一下,若不是夫妻感情深厚,又怎會對挑燈補衣這樣的小事念念不忘,這其實是把真情融進了文字中,讀來令人哀婉不已,感慨萬千。什麼是相濡以沫,一往情深,我想這首《鷓鴣天》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寫活了單相思,寫盡了夫妻情,千古惟此賀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