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香港電影女導演許鞍華心中總有一份揮之不去的張愛玲情結,從1984年周潤發的《傾城之戀》,到1997年黎明的《半生緣》,再到2019年馬思純的《第一爐香》,許鞍華導演似乎一直在探索張愛玲小說的秘密和意義。
日前,該片預告片已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曝光。
一直覺得,作為一位女性導演,許鞍華最成功之處便是她的細膩而生動,委婉而貼切。文學碩士的背景,使她相比較於其他導演,更能體味到文學作品中的意涵和韻味。
張愛玲說:人生只是一個美麗而蒼涼的手勢。也許,許鞍華導演因為懂得,所以慈悲。《男人四十》、《桃姐》,都顯示出她並沒有受限於女性電影的窠臼,與其說,她著重刻畫了一個女性眼中世態炎涼,不如說她只是平淡的將生活抽象出來通過電影細節來展示。
她甚至是害羞而靦腆的,雖然在內心深處,她有著一些不可忽視的倔強與不妥協。
就像記憶之於侯孝賢,時間之於王家衛的標籤意義,也許,生活便是許鞍華導演的題中之義。
在香港電影的大勢已去已經成為了不爭事實的境況下,許鞍華能夠一直堅守她的理想和文藝電影至今,不得不讓人感佩她的毅力與堅守。
曾經的嚴浩與陳果,固然如去年之煙花,只在人們記憶中留下斑駁而瑣碎的光影,連與許鞍華非常類似的香港女導演張婉婷,似乎也已經沉寂良久。
許鞍華攜《第一爐香》而來,不但為文藝電影發出聲音,同時,也是香港文藝工作者內心一貫的脈絡與情節的展現與延續。
該片的編劇是王安憶。
作為個人,一直以為張愛玲一脈的文體延續並不在上海。
而朱西寧、朱天文、朱天心三父女則更接近張愛玲在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氣質與場域。
王安憶也許有些形似,而蘇童則完全不類似。
從預告片裡看,影片的質感也許滿分,但是在光怪陸離的光線作用下,卻似乎很難找到張愛玲小說的影子。
也許,它更加接近於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對於劉以鬯《對倒》的理解,而不是侯孝賢、關錦鵬對於《海上花》、《白玫瑰與紅玫瑰》的理解。
並且,不知道許鞍華導演如何與杜可風溝通,這個有著影像學意義上的詩意的暴力的外國人,能夠領悟到一個中國女作家的內心世界嗎?
張愛玲小說的底色,在《沉香屑·第一爐香》中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那種荒涼,即讓人壓抑,又讓人戰慄。
三個主要人物,沒有一個以最終的正面形象出現。這正是張愛玲的過人並勇敢之處,她對人性探幽發微的描摹,對世事洞若觀火的觀察,令人不得不佩服她作為一個女性卻有的宏闊視野。
馬思純飾演的葛薇龍,搖擺不定,意志不堅。但是,也許這正是一般女性的代表: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會反抗和鬥爭,在男性和權力主宰的世界中,女人一直是軟弱和卑微的。
也許是馬思純身上自帶的文藝氣質,使許鞍華選擇了她。
但是,這個角色的複雜內心,也許並不適合她在《左耳》、《七月與安生》、《蕎麥瘋長》中的演繹方式:內心荒涼的人已經不願意去做出任何事實上的反叛。
喬琪喬一角落在了彭于晏身上。
彭于晏一向是個自律到極致的年輕人。因此,對於由他來飾演喬琪喬,倒不必擔心。
喬琪喬的身上也許沒有胡蘭成的影子,但是,多多少少,他的身上有著一些張愛玲對於男人的想像和理解。
俞飛鴻飾演的梁太太,也許是預告片裡最令人驚豔的角色。作為葛薇琪的姑媽,風姿綽約的梁太太在表面的雍容華貴下猥瑣晦暗。
但總覺得,無論是俞飛鴻飾演的梁太太,還是馬思純飾演的葛薇琪,都是在印證張愛玲的那句:浮華褪盡,人比煙花寂寞。
當葛薇琪對喬琪喬說出:「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時,就表明了,葛薇琪的悲劇命運其實早已註定。
這是宿命,不可改變,也不能撤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