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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市這樣一個地方,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二十年前我便去過,是因為有個校友家住此地。但只是匆匆而過,對人印象深刻,對地方倒是沒有太多的印象。
惟有兩點朦朧的感覺,就是覺得路離我好遠;再者,地勢坦蕩開闊,沃野千裡,可謂魚米之鄉,應該是個好地方。至於那時對「孔雀東南飛」的印象,似乎比較模糊,因為當時心不在此。雖然早已知曉,此處便是那首著名的漢樂府第一史詩《孔雀東南飛》中主人翁焦劉的所在地,卻無緣相見。
後來參加了糧食部門的工作,有機會參與縣各站糧油安全檢查,到了小市糧站,也就有幸見識了史詩中所描述的焦劉合葬墓處。覺得此處無甚獨特,很是普通。倒是圍牆上那一排長長的方兆祥先生《孔雀東南飛》手跡,引起了我不少的興趣,心中偷偷臨摹了一番。環顧四周,沒有太多入眼的景致,只是墓的存在見證了時空的穿越,而前方一泓半月之水,真的讓時光可以倒流。
然而奇巧的是,小市糧站竟然與此處一街道之隔,這樣的近。當我抬頭看糧站有些古樸別致的建築造型,雕花鏤空牆,三樓建有若眺望臺的彩繪樓閣,而大門上方亦配有殿宇式門樓,雄渾而又凝重。於是心中暗暗地認為:建築設計者必定是有著審美目光與高雅情趣的人,見毗鄰這樣一處名勝,怕影響了整體環境,便心有所感,將糧站也融於其中了。所以對小市的最初認識,緣於此。或許是因為自己職業上的偏愛,喜歡上了這有著唯美歷史跡痕的地方。試想想,有著孔雀出沒的去處,那豈不是綠水長流古木參差的人間至美佳境?
同樣是工作上的緣故,讓我此後多次親近了小市。那時小市有聞名遐邇的油廠,可能與此地盛產優質油菜籽有莫大的關係。其油色純正,油香醉人,一時商賈如雲集,車輛似梭穿。每次去了,都要等上一段時間,於是便在小市的街道逛逛。
小市又稱「小史港」,一條仄長約三華裡的街道貫穿始終,看不出十分繁華的景象。大凡古鎮多棲身水畔,早些年前主要船運往來,小市亦如此,依皖河之水生生不息。躑躅老街,只見尋常巷陌,只留斜陽草樹,多少風流總被風吹雨打去。一切的喧囂都已風平浪靜,一切的情仇都已煙消雲散。
對於小市的進一步了解,在於不斷接觸與其相關豐富的網絡信息,反而讓小市的形象在心中逐漸豐滿起來。下崗後,經常去小市求雨村一個叫做「正旺米業」的米廠拉些米回來賣。因為小市平原大畈,大多沙田,土質極好,且有皖河之水終年灌溉,自然味若甘飴,色如珍珠。
每次車至平坦,雖遠遠地在小市方向拐彎處看見「孔雀東南飛4A風景區」的標牌,終究來去匆匆,為生計所迫,到米廠嘎然而止,沒有深入進去過一次。這不能不說遺憾之至。但由於網絡時代自媒體的介入,讓我忍不住鏽筆重提,胡亂地寫了些自認為是文章的文章,居然也獲得了一些側目與點讚,認識了一些志趣相投的文友,耳聞了不少孔雀東南飛文化的傳播者及踐行者。其間便有丁松老師。
認識丁松老師的時間其實挺短,短到有時連自己都不相信。也就才個把月的時間吧。但是冥冥之中似乎認識很久了,雖然我們至今未曾謀面。其實人與人之間,真的不必在乎認識的時間是否長短,重要的是,可否有共鳴的言語,可否願意傾聽對方的訴說。那天我隨翻【孔雀東南飛文化】公眾號,被一篇《盼一個清亮亮早晨》的文章所吸引,忍不住留評並毫不猶豫加了他的微信。互為接通後,於是我們聊起來。當我們問及彼此住哪裡時,不曾想我們竟然都住在高河中學公租房同一棟,真是有緣。由於有共同的寫作愛好,我們的話題不知不覺就多了。得知他接手李智海老先生創辦並運營的【孔雀東南飛文化】公眾號才不久,確實為他的奉獻與擔當精神感到欽佩不已。其間他熱情地約我寫稿,我也立馬愉快地應允。
後來晚上躺在床上想想,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如若隨便寫一篇應付他,他必定難受;如若正兒八經寫一篇關於小市關於孔雀東南飛的文章,我必定難受。因為仔細地回想一下,似乎對於小市,對於孔雀東南飛的印象都有些模糊,忽然地為平時來去的司空見慣與漠不關心感到很是後悔與慚愧。
想到今後與丁老師為鄰,遲早會見面,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趕緊翻看有關的文章。先從那首《孔雀東南飛》長詩讀起。接著百度,查資料,時時留心【孔雀東南飛文化】公眾號,知道這裡自己想要了解、借鑑的知識多。果不其然,在眾文友的筆端下,大長見識。如李智海老師的《「孔雀臺」和「興飛匾」》,何誠斌老師的《磐石和蒲葦的信諾》,何瑞霖老師的《攜手千年-孔雀東南飛隨感》,夏向東先生的《京劇與小吏港夏氏的淵源》,夏結餘先生的《這片熱土-我眼中的影視城》,以及網名仁者《豬山,龍山,舒席》.讓我走進了小市的前生今世,了解了小市的傳承與發展,對孔雀東南飛文化有了更為透徹的認識。當所有的細節如絲網般灑開牢牢罩著我時,我忽然地有了一個衝動的想法,而且這想法像是網中的魚,不停地跳躍著,時時想找個破口鑽出去。我知道,我就是這條不斷掙扎的魚。
我想在一個雲淡風輕,秋陽杲杲的日子裡,去趟小市。帶上念想,帶上美夢,帶上憧憬,去那個孔雀五裡一徘徊的地方,魂牽夢繞的地方。去半月塘邊徘徊,去焦劉墓旁流連,去孔雀寺中許願,去萬年臺下追尋;去聽聽皖河之滄桑流水,去走走小市之古舊老街。然後在過往裡沉澱,在現世中浮遊。這些年了,我不知道,小市是否改變了當初的模樣,並且,與我想像中的樣子最大限度地趨於雷同?
殊不知念想所至,還真是有感應。那天忽然地接到正旺米業汪老闆的電話,彼此寒喧了幾句,竟然提到我的文章。當然他說了不少讚揚的話。我明知這是生意場上的上策,但聽著有些受用。哎,人性有時就是這樣的軟弱。想想,已經有兩個月未曾去,這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從平坦通往小市的路正在改造,顛簸難行。現在正好,機會來了,打著拖米的幌子,順便去看看,可謂兩不誤。
天氣果然晴好。心情也如天氣這般的好。車行國道,田野村莊一掠而過,轉瞬抵達平坦。拐彎,再行深入,車速驟然減慢,車身搖晃起來。與兩個月前相比,路況好了很多,路基已具雛形,碾壓機已經在不斷碾壓路面,路上呈現一片繁忙的施工景象。經夏祠、孔雀山莊,見一望無際的稻田青黃相間,醒目的白牆琉瓦鑲嵌其裡,在藍天白雲烘託之下,在金色陽光的沫浴之中,屬於鄉村的那份遼闊,那份寧靜,那份愜意,那份自然,那份豐收,脈脈在心間流淌。車行緩慢也好,可以靜下心思,可以放開視野,細細品味這屬於鄉村的中秋美景,漸漸體會上天給小市不一樣的眷顧。
秋日的小市老街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在我的眼瞳裡。是一份恬淡,一份慵懶,一份寥落,繞上了我的心頭。看不見人頭簇簇,聽不見車馬聲聲。那等急著要把竹簟子送往供銷社的姑娘呢,那每到半下午便悠然響起「小市米粑~」的輕喚呢,那戲臺上花旦婉轉如皖河之水的咿呀呢,此刻,似乎都沒有了。所有的這些,不光是隱沒在我的眼裡,消散在我的耳邊。它們可能還消失在那拆開的斷壁殘垣裡,隱匿在那漸離的故人舊事中。是誰帶走了這樣曾經曼歌輕舞的時光?
我跟著記憶,徑直穿過街道,向焦劉墓的方向奔去。古老的小市街道已經無法滯留我的腳步。我的目光所到之處,古老已成為了傳說,惟存心頭的那份滄然。在這裡,是尋不到我的夢的,我要到那直叫人生死相許的地方,去諦聽,去感受,去傾訴。
又到了稔熟的小市糧站前。轉眼韶華已逝,只需二十年,我便青春不再,白髮叢生;而小市糧站你呢,亦是盛時不在,人去樓空。樓閣仍在,門樓仍在,雕欄仍在,只是光華已失,朱彩全無,它們在風雨中黯淡了,在時光中脫落了。轉身,我便望見了一池碧水。我知道,那就是半月塘。她已在向我暗送秋波,迷惑著我。我看見高高的門楣,朱紅的門柱,看見一對古舊的石獅,或立或臥,在門的兩側。為什麼一隻是臥著的?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又看見一對石鼓。準確地說,是一對,因為它很特別地讓我意識到這是一對。一隻原地不動,而另一隻,跑到塘岸有些遠的灌木叢邊。它為什麼跑那麼的遠?它為什麼回不到原位?
穿過街道,仿佛跨越了一條歷史的河流。街道的兩邊是兩個世界。現在,我從現今穿越到遠古的漢,穿越到仲卿與蘭芝生活的年代。那長詩的畫卷中,一切得以再現,所有的人款款走出,所有的事栩栩展開。我為「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堅貞不屈的愛情承諾而感動,但又為兩人「 舉身赴清池」、「自掛東南枝」而無比悲憤。難道惟有此舉才能成就愛情的千古絕唱?徘徊在焦劉墓前,早已是物是人非,此地空餘後人憑弔,徒增多情人神傷。環顧園內,正值中秋時分,寂寥無人,清冷尤勝。但見秋陽漸薄,衰草連天,宛若置身荒山野崗,頓感悽涼。撫摸那模糊不清的「國家重點保護文物」標牌,我禁不住想要問:是故意營造這樣的景象還是人為地疏於管理?
幽幽的池水不語,孱孱的瘦竹不語,還有那在水一方赫然已坍塌的樓閣更不語。我已不聞箜篌聲,我已無法再聞箜篌聲。蘭芝是不會回來的,蘭芝已無法歸來。倘若她池邊縴手輕彈,已經沒有入座之處,她惟有黯然如孔雀展翅飛去,且飛且顧且俳徊。
我想輾轉到別處,去看看孔雀寺,去看看萬年臺。正為擇路而愁,幸逢一村婦荷鋤歸來,一問,正好同路,甚喜。進入村莊仄長的巷道,一路曲折迂迴,但見斑竹蓬蓬,雜樹叢生,倒是別有一番古樸幽深的景象。漫步其中,陰翳蔽日,秋蟲聲聲,多了一份寧靜,多了一份安謐。繞孔雀寺外牆小道,遇一仄仄淺淺河溝,河水之上,全覆一層綠色植被,似玉凝固。恰巧有幾隻白鵝岸邊曲頸弄姿,不失為一幅至純至美的鄉村景物畫圖。
踏上小橋,心又頓生悵然,君不知這是怎樣的小橋,一座通往萬年臺的小橋!小橋竟無奈地低廉地由幾塊預製板拼湊而成.是經濟的拮据還是審美能力的不夠抑或是?我只是想,此處若建一個扶攔曲拱橋多好!可引佳人憑欄凝眸,可令少年駐足遠眺,橋上的人便是風景。可是,這只是一廂情願,如海市蜃樓而已。還是得想想。想想真的是可惜。可惜我們這樣的文化大餐,做不來如「西遞宏村」那般的古色古香,厚重滄桑,一走,就走進了過往;也做不來如「蘇州園林」那般的如詩如畫,精巧細膩,一入,仿佛天上人間。我們到底缺少了些什麼?
仰望萬年臺,萬年臺是空蕩的寂寞的。由此,我是空虛的落寞的。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此時漸夕,卻無人,無聲,昔人已乘孔雀去,此地空餘孔雀臺。臺上只有風的影子,而臺下,竟然是一堆堆河沙,替代了本該圍坐在這裡翹首張望側耳聆聽的人們。河沙原是有生命的,它們在不遠處的皖河水中,多麼的快活多麼的自由呀。它們隨流水奔跑,擁抱,可是現在冷落於萬年臺的空地,它們成了交易的物質,它們沒有了生命。岸上的沙,失去了河水,就成為了河流的屍體。怎麼可以把河流的屍體光天華日之下,堂而皇之地放置萬年臺本應容納人的地方呢。
我鍾情於萬年臺後的竹林。竹林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它們錯落著,又交織著,有著巨大的空間,可以裝得下這世間的所有。沒有風,竹林沉默著。其實在這裡,在千萬根細細的軀體之間,它們不讓人眼花繚亂,不讓人孤單疲倦。此時沉默勝於言語,它可以讓人有足夠的耐心足夠的智慧去思考,去反思,去領悟,去修正。
竹林的背後豁然開朗,正如人思考後豁然開朗一般,這是一條遠古的河流。它途徑古鎮小市,曾經給小市帶來了怎樣的便捷與繁華,怎樣的期盼與歡笑,如今,都消失在這浩淼的水中。看不見船艘如過江之鯽,聽不見鳴笛如吹角陣陣。皖河之秋水平靜,深沉,空闊,無垠,只見悠悠白雲映入其中,只見兩岸蔥林顧影自憐。我的目光在河面久久地流連,想在這河面尋找往昔,可是沒有。惟有在不遠的河岸,看見一垂釣之人,他倒成了這皖河之上唯一的風景。他在釣什麼呢。釣一段浮沉的往事?釣一次閒適的心情?釣一次等待?釣一次邂逅?流水從他手上經過了,時光也從他手上經過了,他真實經過了一次皖河之水的洗濯,撫慰,沉澱。
皖河之水浩蕩,它從來這樣不動聲色地流淌。卻帶走了多少生老病死,帶走了多少悲歡離合,帶走了多少愛恨情仇。一切在它的面前,都是渺小,都是虛擬,都是傳說,都是夢。
一隻鳥撲楞著翅膀從竹林裡飛出,飛到皖河的上空。我出神地望著這隻漸行漸遠的鳥,看它緩緩消失在天際。這隻鳥還會回來嗎。其實我多麼地希望這隻鳥是只孔雀,它載歌載舞,它光彩動人,它生生不息。在這有著美麗傳說的古鎮小市,極盡奢華地抖開它那美侖美奐的羽翅,吸引更多的痴男怨女,帶著七彩的夢來。前來憑弔,前來許願,前來見證。請牢牢記住「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吧,相信它,認可它,踐行它,然後去圓愛情之夢,圓人生之夢。
【作者簡介】
餘天敏,70後。桐城人,現居懷寧。自由職業者,業餘寫作者。一句話人生觀:寫真實的事情,抒真實情感,做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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