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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冬春
韓國電影《二樓的惡人》中,韓石奎飾演的男主角遞給女主角金惠秀一小包看不出底色的東東:「這是普洱茶。我也沒喝過,聽說挺貴的。」
那是一部可以讓人從記憶裡抹掉的電影。但那話一直耿懷,且糾結。
普洱好喝普洱貴。在吃上一頓豬排似乎便奢侈到可以讓女孩子一臉幸福的韓國,這話應該摻不了多少水分。但以在下愚見,這貴的感覺恐怕不全來自真金白銀。對生在普洱,更身在普洱的我而言,倒情願一口咬定是某種形而上的概念作祟所致。
不是麼,在當今這個概念時代,概念大行其市,語不驚人死不休(驚死者自然萬念皆休,但眼球經濟就此誕生)。三文不值二的貨色,一旦與聞所未聞的什麼新概念沾上點邊,便神秘起來,形而上起來,集其大成者幾為玄學。譬如納米、等離子等新概念造就的高新產品。再譬如滿大街廣告牌上「尊享人生,頂級生活」、「心隨C舞」云云,吊足胃口,消費欲望立馬噴鼻而出。可如果不看詳細圖解,你想破頭也搞不懂人家說的其實是某款休閒帽和汽車。一如烏雞變鳳凰,高鐵叫動車。雲裡霧裡,高山那個仰止,恨不能把世界的脖子全折斷。
回到普洱茶。幾番風雨起落,幾片綠色小樹葉構成的普洱,終於風生水起,一路打出雲南山門,風光無限。上百萬的天價普洱拍出來了,皇帝老兒御用的金瓜貢茶從故宮翻出來了……,套用網絡流行的馬景濤咆哮體便是:「你喝過某某有木有!有木有!!木喝過?!切,永遠的格瓦拉你傷不起!一邊撥涼去。」
於是,經磚家叫手們引經據典、鼓吹吶喊,在沾染了瑞貢天朝的絲縷王室皇胄的富貴氣後,出自郊野深山的章魚普洱開始了從植物學到病理學、養生學、經濟學等一系列華麗轉身。不惟如此,普洱還與哲學有關,與亞里斯多德首倡的形上學有關。
《易經·繫辭》有「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一說,放在普洱身上,絕對有形而上的痕跡。上是高的,虛的,意識和精神的,大道無形。下是低的,實的,鄙俗的,不入流的小器之什。以茶目之,謂之道者,茶道也。這些年,眼見不少知道分子由酒肉到詩文,再到茶。一日比一日雅致,一天比一天養心。張口閉口,滿嘴跑的都是茶沫子。什麼鐵觀音,碧螺春,龍井;什麼臺灣飄逸杯,非洲黑檀木茶具,廣東茶寵,景德紫砂。幾個朋友聚會,不喝茶說茶,似乎已成了沒品位的土包子。若再論及越陳越香,能喝的樹葉古董——普洱的前世今生,哇,好好有文化耶。
文化也能喝?而且非喝不文化。好呵,文化和嘴巴終於完美聯姻,簡直天衣無縫,太適合中國傳統了。相比之下,酒文化算老幾,酒池肉林的酒香哪有餘香氤氳的茶香來得高雅。酒香不怕巷子深。你深,你深不過雲南高山雲霧滋潤過的普洱。你香,你香不過若有若無、「最是一點朱絳唇」的茶心香。拉菲好啊,但一瓶成千上萬,升鬥小民喝不起。茅臺水井坊倒不錯,其價位足以讓你喝到七葷八素,只可惜喝多了,鐵胃也成篩子眼。傷不起,確實傷不起。咖啡呢,隨著星巴克麥當勞遍地開花,起先的一點小資情調早已蕩然無存,淪為同新疆羊肉串石屏臭豆腐一般面目的大路貨,幾十塊錢就能在全中國任何一家酒吧來上一缽頭。更要命的是,喝酒需要下酒菜,雞鴨魚肉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再不濟,也得來上幾粒茴香豆或花生米。著眼點是酒,落腳點在胃。長此以往,袞袞諸公莫不齒頰留油,腦滿腸肥,嘴巴裡再也淡不出鳥來。喝酒一途,任換花樣喝,即使喝出花樣年華,終究不能免俗,仍是器裡小酒,杯中濁蟲。
怎麼辦?橫空出世的普洱幫你解決這個小問題。
關於普洱,有深諳其道者稱,可清心養性,可品可賞,可圈可點,可高泡可收藏,可把玩可文化,可精緻小雅可盪氣迴腸。場地不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環境樸素,靜雅為宜論道為上。也就是說,一片茶,兩壺水,三五人頭,七八個鐘頭,一無絲竹亂耳,二無案牘勞形,完全能達到茶裡乾坤大,水中日月長的境界。且古今中外,天上地下,禪祖狐仙,耶和華金三胖,法國左岸挪威森林,一律可以拿來清談佐茶。閒適得很,文藝得很,一點不麻煩。若有心做足茶水功夫,還可再雅致些。洋裝一脫,換上古色古香太極綢衫功夫鞋。箏琴一具,高山流水只到廣陵散。妙曼一把,美女縴手繞指,壺蓋流轉,幾泡老班章品將下來,「她好,我也好」。養心,養眼,箇中滋味著實妙不可言。至於普洱解油膩,助消化,降血脂等各種養生祛病養顏美容大法,因本人與之無緣,也不便置喙。想來不假。反正在蘇丹紅、三聚氰胺等化學原料全民普及時代,我一向持寧要普洱滿腹咣當的副作用,也不要廣譜抗生素引發軟骨症的態度。立場堅定,態度當然要生態,活法當然有機無公害。
但仍惴惴:普洱真是一種文化,一種品位,一種生活方式,一種能喝的古董?
此題據說處於有或無解的玄妙之境。道法自然。非無心無悟者,不得其法而得之。
我暈我汗呵。無知如我,幾乎連死的心都有了。
形而上的雲端之上的茶,我知之甚少,更做不了品茶識茶論茶的茶界高人。若要逼我對茶頭頭是道一番,我寧願提著瓶子打醬油。是的——仍據說,不問出處——連茶都不會喝的我等茶之菜鳥,基本沒資格對茶,尤其對一路飄紅的普洱茶文化評頭論足。
如是,普洱再貴,再妙,再玄,再形而上,從沒往心裡擱。好大個茶,無非渴時端起一碗牛飲,抹嘴走人了事。
唔,沒錯。我喝茶,始終形而下。
作者:李冬春 轉載註明出處普洱微生活網(pewsh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