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記者笑意威尼斯採訪許鞍華導演
拍攝:合鳥 剪輯:置否
在剛剛結束的第77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上,《第一爐香》絕對算得上是所有華語媒體的焦點之一。
實話實說,在走進影院之前我都沒有意識到電影背後關於演員選角的討論是如此爭論不休。
的確,人們似乎還沉浸在對於馬思純發胖的驚訝,以及彭于晏在《破風》和《激戰》固化下的肌肉與荷爾蒙的印象裡。
但是,他們倆真的就憑一己之力毀了這部電影嗎?
電影《第一爐香》值得評論與探討的,遠不止如此。
文:合鳥
排版:刺蝟
策劃:拋開書本編輯部
《第一爐香》作為一部改編電影極大程度地尊重了原作。電影中俞飛鴻飾演的梁太太說出的臺詞,幾乎是把小說裡的對白一字不差地搬上了熒幕。
半文半白的臺詞需要功力,這是見演員水準高低的金線其一。
這點上俞飛鴻的對白自然、順暢,毫無生搬硬套之感,梁太太其人的美與狠躍然。
而張鈞甯(飾演 睨兒)與彭于晏(飾演 喬琪喬)兩位臺灣演員則著實稍顯遜色,如背書一般的臺詞節奏,似乎在表演之時臉上也蒙了一層茫然和陌生。
影片對於臺詞的處理考慮周到,到了影片中後期,漸漸便有一些更通俗化的臺詞與對白出現了。
關於對白語言的選擇,許鞍華在威尼斯的採訪中亦提到,實際上原著中的人物之間應該存在著好幾種語言(但張愛玲一併用中文代之),如來自上海的葛薇龍(馬思純 飾)實際上應該說上海話,而梁太太的下人們應該說粵語,而喬琪喬與葛薇龍則應該說英語。
對於這個問題導演承認自己做了某種妥協,因為電影《第一爐香》的主要目標仍然是中國大陸的電影市場,所以除了喬琪喬小秀了一段葡萄牙語的情詩之外,所有對白都變成了普通話。
也許也是因為這點一絲古怪的感覺油然而生,總讓我覺得故事發生的地點不是香港,若無臺詞反覆交代,只靠山景水景和梁太太豪華別墅內的西洋家具,並不足以描繪出一個具體的戰前香港的相貌。
改編成電影後,小說中原有的某些心理活動描寫片段被導演用陰綠的色調在電影中做以區分。
在144分鐘的電影中,好幾次畫面突然褪色、蒙上一層陰鬱的綠色,如葛薇龍在影片末尾隨司徒(範偉 飾)在上海酒場飯店交際徜徉時,她突然發愣,看見年輕時的梁太太與她擦肩而過,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樣的處理手法明了是其優勢,但似乎也少了一些書中的原韻,乏善可陳,並不輕巧。
最後說兩位主演。有網友用一張葛薇龍身著鵝黃裙子綠色披肩、喬琪喬一身黑色西裝頭髮後梳的劇照取笑二人為「虎妞與閏土」,但實際上對於葛薇龍這一身打扮,在熒幕上初見我卻是感到十分驚豔的。
清麗的淺翡翠綠、柔軟的鵝黃和鬢角的青葡萄髮飾,加上素雅的妝面,都極有心思,也極其貼切初入交際場、還帶著青澀卻多情的少女身份。
導演提到,曾擔任黑澤明《夢》、張藝謀《十面埋伏》的造型設計和田惠美曾因為一匹布料周轉與幾個城市之間,許鞍華覺得已經達到期望,可是她仍然堅持尋找。
這一份對於時代和作品的尊重都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對於葛薇龍樣貌的描述,原著是這麼寫的:
「她的臉是平淡而美麗的小凸臉,現在,這一類的『粉撲子臉』是過了時了。她的眼睛長而媚,雙眼皮的深痕,直掃入鬢角裡去。纖瘦的鼻子,肥圓的小嘴。也許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為這呆滯,更加顯出那溫柔敦厚的古中國情調。」
而馬思純在電影中的扮相的確強調出了某種鈍感與學生之感,她的面部線條柔和,並無侵略性,「媚」的部分弱化了,「溫」的比重增加了,在我心中符合葛薇龍80%的形象。
而對於喬琪喬的形象,許鞍華在原著基礎上做了一些捨棄,彭于晏不再是「他比周吉婕還要沒血色,連嘴唇都是蒼白的,和石膏像一般。」
而是「新時代的健康美的標準」,因為原著中亦提到,「她(葛薇龍)來到香港之後,眼中的粵東佳麗大都是橄欖色的皮膚」。
中葡混血的喬琪喬變成了陽光充沛熱帶下戲謔的花花公子,邏輯也許能夠自洽。
這個角色,寬容地說,不算是給作品減分。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娓娓道來,在影片剛開始之時經歷了某些混沌和不適應之後,緩慢流動的情緒和情節就像古代中式屏風圖,觀眾漸入佳境,進入了熟悉的許鞍華式節奏。
電影基本保持在許鞍華的平均水準線上,再次改編張愛玲,這次電影的主角依然是邊緣身份。
但正如導演自己所說,我們不必去刻意強調其女性主義,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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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未然(合鳥)
上海戲劇學院戲劇影視文學本科,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戲劇系電影系碩士
之前在法國裡昂學法語,後在巴黎第八大學學電影遺產保護
我最愛的那個導演說,他的攝影機不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