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創造的虛擬世界,是我們的平行世界之外的第一個異度空間世界,當然,以後我們還要進入其它的新世界,比如進入太空,進入太陽系。然而,在我們舊世界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是否在新世界都要重新發生?
本文來自鈦媒體特色欄目「鈦妹有毒」,由鈦媒體當家花旦們對話行業大佬,從女性視角毒辣看待行業沉浮。
鈦妹註:初次看到大劉老師時,會覺得跟想像中幾乎一模一樣,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無論多麼高大上的場合,他的樸素大叔氣質、穿著,都顯得特別的獨樹一幟,幾乎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不過那一開口即讓人陷入沉思的氣場,才會讓人不自覺地意識到,wow,這就是劉慈欣,那部幾乎在科技圈,尤其是網際網路圈流傳甚廣的《三體》小說作者。
前些天的未來科技大會的「巔峰對話」上,鈦媒體創始人趙何娟對話劉慈欣,談到了網際網路以及《三體》裡被那些網際網路競爭者們濫用到商業法則中的「降維攻擊論」,很有些意思。當網際網路領袖大佬們在理解「降維理論」,就是要把對手拉到更低級別,然後滅了他時,劉慈欣其實想表達的時什麼?《三體》拍成的電影會是什麼樣?以下是這場「巔峰」對話實錄,鈦媒體作了精簡和編輯:
網際網路是人類歷史第一個異度空間,降維論的初衷是先升級再降級
趙何娟:大家都知道大劉老師的《三體》裡有一個非常著名的降維理論,這是一種毀滅文明,讓人類文明指數降低的攻擊手法。但是這種理念被堂而皇之的搬上了中國網際網路,成為光明正大的商業競爭法則,且備受推崇。當黑暗森林法則成為網際網路經濟常態,因為他能夠更快速和短期內實現成功,但這種讓商業文明倒退的方式,符合大劉老師您的預期,或者說這是您寫此書所願意倡導的嗎?
劉慈欣:科幻小說一個很有趣的特徵,他的經濟觀念非常薄弱,某一個科學家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擁有一個實驗室,裡面有一個人或者一個助手,做一些很神奇的科學實驗,包括歐美俄國前蘇聯的科幻小說都有這樣的情形,但從來不會去追究這樣大一個實驗室由誰來建的,類似這種設施規模大的驚人,這些錢是從哪來的,它的效應是什麼?
科幻作者對這種經濟規律很忽視,我寫作三體的理論很少考慮經濟的因素,我寫降維理論的初衷,想考慮下宇宙中最偉大的武器是什麼,想到最偉大的武器就是宇宙規律,宇宙規律可以改變光速,可以改變人類常數,這種最有視覺震撼力的是改變宇宙的維度,由三維降為二維。
但現在網際網路行業經常所談的規律,卻是「我的層次很低,我把你拉到同樣的層次來消滅你這麼一個策略」,這個策略是不是正常的一個策略呢,這很難回答,但是這肯定是一個階段性的策略。
網際網路經濟是一個新興的經濟,但還處於比較野蠻的階段,現在野蠻爭霸的時代已經過去,理性和規則的因素越來越多,網際網路經濟也是這樣,網際網路創造的虛擬世界,是我們的平行世界之外的第一個異度空間世界,以前的大航海時代也發現有許多新的疆域,但那還是現實地球世界。
當然,以後我們還要進入其它的新世界,比如進入太空,進入太陽系。
然而,在我們舊世界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是否在新世界都要重新發生呢?這樣是一個很殘酷的事情,二次世界大戰是否要在太陽系的疆域裡爆發?
我們或許能從網際網路的發展中得到一些答案。
如果用降維攻擊來比喻商業戰爭,我其實最初想這個理論,是想說人類文明是先升級再降級,就是先從三維升級到四維,再從四維向下攻擊到第三維。人類的文明最終能升級到十一維。不過很遺憾,我最終困頓於自己的想像力不夠,人類的想像力都不夠,我已無法想像人類升級文明之後的世界是怎樣的,所以就只能直接降維了。但降維是向下攻擊,不是「我的層次很低,我把你拉到同樣的層次來消滅你這麼一個策略」。
文學的作者很大的目的在追求一個很好的故事,而它所代表的哲學意義、社會學意義是這個故事本身所蘊含的,前提是一個有好看的故事,我的降維理論就是這樣。
《三體》被拍成電影處境比較險惡
趙何娟:不知道大劉老師有沒有一些新的正在構思的作品?
劉慈欣:作為一個作者認真去構思創作一個小說的話,一輩子寫不出幾本書來,有的人一輩子就寫出一本來。《三體》寫完之後的兩年,第一年我寫了一部分,結果寫到後面自己不滿意,就廢掉了;第二年我又重新開始寫,寫了一部分之後,又不滿意,又廢掉了;這一年我還在寫,能不能寫到滿意,我也不知道。
趙何娟:那你有什麼樣的標準來判斷這個東西能不能再繼續寫?
劉慈欣:這個很好判斷,你寫出的小說故事,你自己感到興奮震撼,最可怕的事情是,半夜醒來,一下子就對自己的故事失去信心了,這個真是噩夢般的經歷。
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變化,用三體中的一句話來說,「奇蹟跟隨著奇蹟」,我們的奇蹟在周圍不斷發生。
趙何娟:中國的科幻電影可以用貧瘠來形容,無論是創意、製作還是產業鏈條都很貧瘠。但聽說已有電影公司正在把您的小說改編成影視作品,如果您的小說搬上銀屏的話,您對這部中國原創電影製作的期待是什麼?您最希望哪個導演來導,誰來當男女主角?
劉慈欣:我對國內的影視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大成本的影視製作是很難的,我們對中國的科幻電影應該採取一種寬容的態度,關鍵是有一個好的開始慢慢趕上差距,《三體》的電影製作可以用兩個字形容,險惡。國內的影迷對他很期待。成功或者失敗,風險都很大。
大製作電影有一個成功方法是不溫不火,沒有賺錢沒有賠錢,但這條路在《三體》這是被堵死的。《三體》的電影要麼是非常成功,要麼是被人罵死。對成功的 希望和失敗的可能,要有一個客觀的估計。所以在我的預期中,《三體》這個項目所面臨的其實十分險惡。
關於女主人公的問題,三體的小說中有很多形象像科學家,在以前的傳統電影中很少出現,目前我想不起來曾經創造過這種角色的演員,使美國科幻電影起飛的不是當時美國的主流導演,他們都是一些很非主流的邊緣的,有很深的科幻情懷,但位置很邊緣,直到他們創造了科幻電影的輝煌之後,科幻電影才變成主流。
我目前對中國科幻電影不抱什麼希望,但希望能有一個很好的開端。
科技被科幻催生,但最終也會被科技所消滅
趙何娟:現在的矽谷正在發生很多事,比如我們現在創造的機器人未來都會進化到自我意識機器人的階段,這是跟人類的大腦差不多的智慧機器人產品。如今深度學習技術的發展,以及類似谷歌的可穿戴設備,谷歌眼鏡等的出現,很多過去的科幻都在變成現實。這些越來越前沿技術和產品的出現,會限制我們對科幻作品的想像嗎?還是說會打開另一扇窗?同時,尖端科技也會伴隨越來越多的社會倫理問題,在美國的科幻界也產生過類似問題,作品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對青少年的影響越來越大,會反映到社會倫理的考驗上,劉老師對這個問題怎麼看?
劉慈欣:科學發展對科幻有很大影響。美國科幻就是在登月成功之後才慢慢衰落的,在登月之前美國曾經拍過一部科幻電影,好像名字就叫《登月》,最大的特點就是技術細節特別的精細,場面也都不錯。但就因為登月實現了,現在完全被人遺忘 了。
這很生動的反映了科技對科幻電影的影響,科技被科幻催生,但最終也會被科技所消滅。
當我們周圍都是科幻的時候,那我們就沒有科幻了,當我們身邊都是高科技的時候,那我們就沒有高科技了。
科幻作品面臨的最本質的危機是科技沒有神秘感了。這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緩解:第一,需要我們作家自己的想像力,讓我們預想未來的發展再進一步,能夠比現在的奇蹟更像奇蹟,比已有的震撼更加震撼;
第二個方面,從人類發展的背景的大的方面,把網際網路這種越來越窄的技術向外看,向太空看,網際網路這種技術很可能是非零悖論的一個解釋,很可能最後所有的文明都進入了虛擬空間,大家都看不到真正的實體都沒有了,這是一個危機,如果我們把目光投向星空的深處,那還是一個很大的未知的世界,這就是我的看法。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社會倫理和科幻的關係。我本人覺得科幻還是一個比較陽光的東西,他的精神內核是人類對新世界的嚮往,新生活的嚮往,對宇宙的嚮往,科幻作品在反映現實的同時,應該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與人類的未來關係極大的地方,這是一種很好的嘗試,我認為這也是科幻作品的靈魂。
關於科學技術的正面負面效應,在現在科技誕生之初就有這樣的爭論,以樂觀主義為代表的伏爾泰,以悲觀主義為代表的盧梭,這是一個很鮮明的對立面。對於科學技術要不要發展,很簡單,通過對糧食的評價就能夠看出來,糧食是一個好的東西,但他的負面作用也很大,相當多的人死於心血管疾病,就是因為他吃的糧食有問題,但不是糧食是活不了的,如果離開糧食人類大概一星期就會崩潰,技術在發展的過程中確實要時時警惕,尤其是技術帶來的負面作用。
趙何娟:越來越多的科技創業者正在進入這個大時代,科幻對他們能有些什麼啟示?
劉慈欣:對我個人來說,我認為創造力是比黃金還珍貴的東西,真正的創意可遇不可求,但是我們只能努力開拓自己的思想,讓自己的思維不受眼前的某些東西的阻礙,從而儘可能的廣闊,這是我一個外行對創業的建議。(本文首發鈦媒體)
來源:鈦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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