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叔 | 科學龍門陣——麻雀趣談

各位聽友晚上好，又到了「鳥叔說鳥」的時間，我是主講人鳥叔。今天我要給大家講一種家喻戶曉的鳥，這種鳥，除了南北極，只要有人住的地方，都能找到它，或者它的堂兄弟。這種鳥，深深地印記在各國文化當中。這種鳥的中文名字就叫麻雀。我還非常清楚地記得，小的時候，春天，麻雀爸爸和麻雀媽媽叼著蟲子排著隊在屋簷的瓦縫裡鑽進鑽出，偶爾一陣風過後，在地上總會看到掉下來的小麻雀，羽毛還沒有長齊，撲扇著翅膀，在地上跳來跳去。看到鄰居家的阿貓阿狗想去捉它，我們小孩子就把小麻雀帶回家，餵它玉米渣。我們的好心，往往以小麻雀的死亡作為結束。夏天，小麻雀羽翼漸豐，可以短距離飛行了，就在屋頂上站成一排，每當爸爸媽媽飛來就張大嘴巴，嘰嘰喳喳，誰叫的聲音大，誰就先吃。偶爾，爸爸媽媽捕食回來站在較遠處，嘴裡呼喚著，甭管小麻雀叫得多大聲，就是不過來。有個別膽大的，就撲騰著翅膀，連蹦帶飛地朝爸爸媽媽飛過去。看到膽大的吃到了，還在嚎叫的小麻雀也不叫了，有模有樣的學著朝父母飛過去。秋收後，田裡灑滿了穀粒，幾十上百隻的麻雀一擁而上，落在還留有谷樁的田裡，不見蹤影。只有人經過時，才「嘭」的一聲突然飛起，往往會嚇你一跳。曬穀子的時候，我們小孩子會接到一個任務——趕麻雀。這個活路很枯燥，又熱又招蚊子，我們都非常不情願。但是父命難為，不得不帶著草帽，頂著烈日在曬壩裡吆麻雀。我們還是會苦中作樂的，學著閏土的樣子，支一個篩子，下面撒一些稻穀，然後在支撐的棍子上系一根長長的線。人躲在陰涼處，等麻雀上鉤。這種遊戲，十有八九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儘管如此，能夠打發無聊的時間，我們還是很開心的。冬天，陽光照進院子，天井裡，經常會看到幾隻麻雀在偷吃雞鴨的食物，人走過時，麻雀們只是往旁邊跳開，並不會飛走。到我上大學的時候，農村的麻雀幾乎一夜之間絕跡，我百思不得其解。就這個問題我特地請教過好幾個鳥類學家，由於他們沒有親眼所見，也無法給我明確的答案。好在近10來年，麻雀又重新回到了農村，儘管數量還沒有恢復到以前的規模。麻雀一度消失之謎，或許還需要更多的調查才能解開。

 1. 麻雀與文學

麻雀除了在魯迅筆下出現過以外，小學語文課本上還有一篇關於麻雀的文章。人教版小學語文四年級上冊有一篇俄國文學家屠格涅夫寫的散文詩《麻雀》，在屠格涅夫提到的故事中，面對狗狗這個龐然大物，麻雀媽媽展示了偉大的母愛，毅然而決然地擋在小麻雀身前，冒著被狗狗吃掉的危險，去保護自己的寶寶。這種行為並不是作者杜撰的，在自然界中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往往用獸性來形容殘忍、自私，但是在這個故事中，我們看到了動物本性中的無私和奉獻。

麻雀在我國文化中有多表現。例如成語「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有小朋友知道嗎？它的字面意思是說，別看麻雀很小，但是它和別的動物一樣，有心臟、肝臟、肺臟、脾臟、腎臟等內部器官。這個成語用來比喻事物體積或規模雖小，具備的內容卻很齊全，該有的都有。小朋友可以試著用它來造個句。例如，這間屋子很小，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這句話還道出了一個哲學規律：「麻雀小」反映了這一事物的特殊性、個性，「五臟全」反映了這一類事物的普遍性、共性。因為普遍性存在特殊性之中，個性中包含著共性。我們可以通過解剖「麻雀」這一特殊事物、從而了解、掌握這一類事物的普遍性。所以，又引申出「解剖麻雀」這句成語。解剖麻雀還是一種重要的思維方式和工作方法。當我們對一類事物不了解的時候，可以通過對典型個體的觀察、調研，從而獲得對這一類事物的普遍性看法。例如，面對新冠肺炎這種全新的疾病，醫生們通過對典型病例的研究，總結出它的一般性規律來。麻雀還出現在很多歇後語中，如：「麻雀搬家—— 唧唧喳喳」，這句話體現的是麻雀的群居性和活潑性；」寧學螞蟻腿，勿學麻雀嘴「 這句話翻譯成現在的話，就是空談誤國，實幹興邦。「麻雀想學鳳凰飛—— 枉費心機」，這是說麻雀飛不高，飛得難看。所以就有了另一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燕子和麻雀沒有天鵝和大雁飛得高飛得遠，它們怎麼知道天鵝與大雁的志向呢？「屋簷下的麻雀—— 經不起風吹雨打」，這句話本意是說麻雀習慣了和人居住在一起，無法在純粹的野外生存。但是，這句話有點以偏概全，無人居住的野外，麻雀當然可以生存下去。麻雀家族中有兩種非常有意思的麻雀，一種是樹麻雀，一種是家麻雀。在我國，樹麻雀遍地開花，家麻雀曾經只分布在新疆。但是，近10年來，家麻雀向東擴散，在四川等地已經非常常見了。在四川，樹麻雀住在家裡，家麻雀住在樹上。家麻雀新來乍到，只能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人類居民區已經被樹麻雀佔據了，家麻雀就只好在野外安家咯。「開籠放麻雀—— 各奔前程」，這句話同下面這句有異曲同工之妙：「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兩句話的寓意很清楚，鳥叔暫且不談，如果僅僅討論本意的話，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說這話的人只看到了鳥兒各自逃命這一幕，卻沒有看到它們稍後又聚集在一起的情景。所以這些四散奔逃的鳥兒並沒有放棄彼此，這只不過是它們躲避敵人的策略而已。想一想，如果都朝一個方向飛，是不是很容易被敵人一網打盡？同樣地，"樹倒猢猻散「這句話，小朋友們也可以試著重新理解一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麻雀生兒鑽瓦縫 「。這句話非常生動，表明了基因的強大。但是是不是生來就會？這個值得研究研究。我傾向於認為打洞、鑽瓦縫這種行為是後天學習的，但是打洞和鑽瓦縫需要的身體構造卻是天生的。麻雀在很多民族的文化中是一種吉祥的象徵，它象徵著安全、自信、勤奮、合作、幸福，高興、希望、生命力和創造力。例如，中國的老百姓看到麻雀在自家的房子裡築巢，他們不會打擾它，因為人們認為麻雀會給自己帶來好運，這一點同燕子一樣。古埃及人認為麻雀是神聖的。他們認為麻雀抓住了去世者的靈魂。因此，水手們在旅行之前會紋身一隻麻雀的形象，他們相信，如果他們在旅途中死亡，這些小鳥將把他們的靈魂帶到來世。在印度尼西亞，當地人認為，如果一隻麻雀進入某人的家，那麼這家人裡要麼有人將要結婚，要麼就是有新生嬰兒出生。同樣是在印度尼西亞，如果一個女人在情人節發現一隻麻雀，人們就會相信她會嫁給一個窮人，但從此以後他們就會過上幸福的生活。在希臘神話裡，麻雀象徵著真愛，希臘愛神阿芙羅狄忒認為麻雀是一隻神聖的鳥。麻雀的這種象徵意義，跟麻雀的特點是息息相關的，下面我會講到麻雀的特點，請大家留意，對照著前面講的麻雀的象徵含義，是不是有關聯的。麻雀還是是英國一個古老的姓氏，音譯過來叫斯派諾。早期很多姓氏的起源都來自於自然環境，例如漢族的楊、柳、李、杜、朱、牛、馬、勾等姓氏，日本的田中、松下等姓氏，歐美的Swift,      Hawk,Fox, Wolf等。電影《 加勒比海盜》中傑克船長的姓就是Sparrow，全名叫Jack      Sparrow.麻雀還是影視劇中的常客，例如爺爺奶奶們追的一部諜戰劇《麻雀》，爸爸媽媽們看過的美國電影《麻雀變鳳凰》（又叫風月俏佳人），同名電視劇《麻雀變鳳凰》 等。這些影視劇為什麼要取名為麻雀呢？有什麼喻意？歡迎各位講座結束之後來探討。 2. 麻雀的特點既然是講麻雀，那肯定要講一講怎麼在野外辨識麻雀？在非觀鳥人的語境裡，麻雀是很多小型鳥類的總稱，很多次，鳥叔聽到別人跟我說，這個是麻雀，那個也是麻雀，凡是顏色灰不拉幾，身上麻子點點，個體很小很小的鳥，都叫麻雀。的確，麻雀的顏色一點也不鮮豔，放到草叢裡，不仔細看，你都找不到的。麻雀的「麻」既可以表示一種顏色，也表示一種形狀。麻色是一種接近棕褐的顏色，麻狀，則表示斑點。所以，麻雀的外形簡單來講，就是棕褐色的羽毛，帶一些黑色的斑點。看看上圖，是不是這樣的？麻雀屬脊椎動物門鳥綱雀形目雀科麻雀屬，全球一共有30種，中國有5種。圖中上面那只是亞成體，下面那只是成年的個體。這是中國大部分地區常見的一種麻雀，書面上的名字叫樹麻雀，也可以簡稱為麻雀。當然，麻雀也有很多地方名，比如：瓦雀，家雀，老家賊、戶巴拉等。麻雀的體長約為14釐米，這個長度是從嘴尖端到尾巴尖端的長度。麻雀雌雄難辨，顏色體形都差不多。如上圖所示，麻雀的小白臉上有一個大大的黑斑，喉部有一小塊黑色。這大概就是雀斑的由來。麻雀的叫聲既不悅耳也不響亮，沒有什麼特點，總的來說顯得嘈雜，所以，當一群麻雀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嘰嘰喳喳的。在城市公園的草地上、牆縫裡、路燈上、空調洞裡，你可以找到麻雀。當然，在郊區、農村，更容易發現麻雀。每次產卵六枚左右，孵化期約14天，幼鳥一個月左右離巢。每年至少可繁殖2窩。首先，分布廣。除南北極以外，地球上幾乎所有的有人類居住的地方均有麻雀分布，即便是世界屋脊，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也分布有麻雀。其次，麻雀雜食，主要以為害禾本科植物的昆蟲為主，其中多為鱗翅目害蟲。由於麻雀數量眾多且繁殖能力強，因此，麻雀是控制蟲害的一個關鍵物種。下面我要講到的一個故事，特別能說明這件事，大家留意下面的內容。第三，麻雀非常活潑，膽大，是少數幾種伴人生活的鳥類，你可以很近距離觀察它，但是甭想捉住它，它雖然膽大，但也很機靈，也很警覺。在它們吃東西的時候，總有站崗放哨的，當人靠近的距離讓它感覺有危險的時候，哨兵第一個先飛，其它麻雀也會跟著飛走。第四，麻雀是群居性鳥類，也是社會性鳥類。我們都知道，社會性的生物，一般都不笨，比如大象、海豚，其智力跟小孩相當。即便是蜜蜂、螞蟻這種昆蟲，群體智力也是很驚人的。所以說麻雀聰明，是有道理的。第五，麻雀可以利用人工巢箱。我曾經在一戶人家的陽臺上掛了兩個巢箱，當年秋天，戶主給我說，兩個巢箱都住進了麻雀，還繁殖了一窩小鳥。北京電視臺專門採訪了這家人。 3.  麻雀與人類的關係通過對麻雀的基因譜系研究，科學家得出一個結論，全世界的麻雀起源於非洲，這點跟人類很像。同時，麻雀的擴散也緊隨人類殖民的步伐。麻雀以前只分布在歐亞大陸，隨著歐洲殖民者大規模定居美洲，麻雀也被引進新大陸，如今，除了南極洲以外，全球所有大陸均生活有麻雀。除四害。1955年，毛澤東提出要盡一切可能，消滅老鼠、麻雀、蒼蠅和蚊子這四害。這場圍剿聚殲麻雀的人們戰爭首先從四川省開始，很快向全國推廣。從彈弓、獵槍，搗毀鳥窩等單體殺傷武器，到鳥網、敲鑼打鼓、人海戰術等群體毀滅性武器，消滅麻雀的方法層出不窮。在這場奇怪的「人定勝天」的運動中，社會各界都被動員起來，中小學生、農民、工人，機關幹部、解放軍，甚至大名鼎鼎的科學家也參與其中，華羅庚、錢學森等科學泰鬥也不得不放下手頭寶貴的科研工作，和普通人一樣扯著嗓子吆喝，拿著竹竿敲打。

20世紀50年代消滅麻雀的宣傳畫  來源：網絡

向麻雀宣戰的「人民戰爭」很快取得了「成效」。四川省3天內滅雀1500萬隻，毀雀巢八萬個，掏雀蛋35萬個，北京2天內捕殺麻雀40萬隻，上海3天內捕殺麻雀50.5萬隻。到1958年底，全國共捕殺麻雀20億隻，人均4隻。但是科學家們大多認為，麻雀的有害性要辯證來看待，為此，鳥類學家鄭作新及其同事特地解剖了800多隻麻雀的嗉囊和胃，發現麻雀在春夏季會大量捕食蟲子和蟲卵，實際上，麻雀對於控制蟲害起到關鍵性作用。事實上也的確如此，1958年開始，全國農業出現嚴重的蟲災，糧食欠收，拉開了3年自然災害的序幕。在很多科學家的努力下，毛澤東終於在1960年同意把麻雀從四害中刪除，毛主席的指示是：「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蟲，口號是'除掉老鼠、臭蟲、蒼蠅、蚊蟲』。後來，臭蟲又被蟑螂取代。關於20世紀50年代消滅麻雀的運動，有很多地方值得思考，感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到網上搜索，相信你會有很大收穫的。當時反對消滅麻雀的科學家，中科院原上海細胞所所長朱洗講了這麼一個故事：1774年，喜歡吃櫻桃的普魯士國王下令消滅麻雀，並宣布殺死麻雀有獎賞。百姓爭相捕雀。不久，麻雀被捉光了，各地果園卻布滿了害蟲，連樹葉子也沒有了。國王不得不急忙收回成命，並去外地運回雀種，加以繁殖保護。像普魯士這樣引進麻雀來消滅蟲害的事情，後來也發生過很多次。麻雀現在是三有保護動物，即有科研價值，有經濟價值，有益的動物，打麻雀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更何況，今年準備修訂的野生動物保護法，還會出臺更加嚴格的法規。現在社會上有一群人，打著傳統的旗號，拿彈弓打鳥。這種做法都是非法的，也是不符合主流價值觀的，我們小朋友、大朋友不能學他們，看到這種行為要抵制。然而，時至今日，還有吃麻雀這種陋習。2000年的冬季，我跟著老師去天津鳥市調研，看到無數的麻雀被鳥販子剝皮燒烤，還有當場宰殺的，當時心裡很難受。像我這種見識少的鄉下人，是永遠也理解不了這種野味的滋味的，就算再香再好吃，我也是不會嘗一嘗的。小朋友們，你們會怎麼做呢？

今天的課程，我們不僅學習了很多關於麻雀的知識，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掌握科學知識，讓我們有了獨立思考的本錢，哪怕是歷經千百年的成語俗語，我們也可以有自己的見解。好了，今天的科學龍門陣就到此為止，我是鳥叔，咱們下次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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