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的戲,做的是中秋的科,以前一做就得是個把兩個月。那時候,臺上的鑼鼓聲樂和濃妝淡抹,總招來大片厝邊老人小孩的青睞。小孩是坐不定的,總滿場子地嬉鬧。老人給弄惱了,就會給幾毛錢,讓孩子去買一紙角的油柑鳥梨,好讓他們安靜下來陪著好好看戲。
鳥梨是我們那一帶的特產,據說別的地方是沒有的。這玩意,比一般的梨要小,枇杷般的大小,黃褐色,苦澀,卻特別招小鳥兒的喜歡,所以才叫鳥梨。
鳥梨不像別的梨子,能直接吃。直接吃,口感和味道都特別酸澀,很少人能接受。罾城人一般會拿去煠,煠完的鳥梨還是黃褐色的,但味道好很多。加點糖,裝玻璃瓶去醃,一顆顆圓潤嬌滴。玻璃瓶有時是藏在灶鼎的旁邊,有時是藏在床底。偶爾會嘴饞挪出來看看,就會問阿媽:阿媽,啥時候能吃呢?阿媽總是說,還沒好還沒好,快拿回去,這得一個多月呢!
這麼醃製過的鳥梨,爽口多汁,而且酸澀味被調和得恰到好處,只留下了微微的酸。只有中間的梨芯兒,才頑固地帶著澀澀的味道。阿媽總不讓我們多吃,「吃多了等下就溢酸水了!」「溢酸水」是罾城話,意思就是倒胃水了。
要醃出好吃的鳥梨,跟煠的技巧有莫大的關係,煠的時間長了,鳥梨也煠軟了,一整鍋就成了鳥梨水了。時間短了,就夾生,酸澀尤是加重。阿媽說,她年輕時有個陸豐的老師傅教她,煠鳥梨或者油柑的時候,加兩個正宗的酸楊桃,煠出來的滋味就特別的好。阿媽說她這麼做過幾次,煠出來的鳥梨真的特別的好吃,一大鍋,一家人一會就吃完了。可後來人們都愛吃甜楊桃,酸楊桃就漸漸沒了,越來越難找,也就放棄加酸楊桃的念頭了。
鳥梨煠好裡,除了擱瓶裡慢慢醃製,還能滾甘草末兒或者加糖衣。滾甘草的鳥梨得晾涼,不然甘草末就都融在一塊了,晾好的鳥梨和甘草末兒一起放在竹篾的大籃盤,來回滾幾個轉,甘草鳥梨就成了,黃褐色的鳥梨加上枯草色的甘草末兒,看著就特別的好吃。至於糖衣的,鳥梨的溫度得控制得特別好,煠起來後趁著溫熱放鋁鍋裡,加上糖精和薯粉水調成的漿,來回地翻滾幾下,一顆顆鳥梨就都被裹成雪白色的了,像是化了濃妝的女角兒。
說起鳥梨和油柑,不得不提的是我們那的一大叔。大叔叫阿裕,做了好幾十年的鳥梨,油柑和李子。幾十年來,他總推著小車子,遊走在戲臺旁和電影角。他的甘草鳥梨和油柑等甜果,漸漸就成了一種街知巷聞的味道。我有一親戚,就特別喜歡他做的油柑和鳥梨,一直說他做的,才是全罾城最好吃的。
裕大叔常常推著小車從我們家門前經過,車上就放著他自己做的各種鳥梨和油柑之類的。阿媽偶爾會叫住他,給我們買點油柑鳥梨吃。我記得我小時候,油柑鳥梨是用紙角裝的,紙角是推車的大叔自己用報紙折的。醃製的鳥梨會把那紙角染得鋥黃鋥黃的,滾過甘草的就會留下一點兒甘草末,吃完了舔一舔,舌尖就甜得美了。那時候還沒認全字,覺得上面的黑字黑圖,總有猜不透的意思。
現在都不用紙角裝了。推車的大叔也老了,漸漸成了一個糟老頭,可要尋他,也得到戲臺旁或者播電影的地方,偶爾是在車站的公交車旁。回家的時候還是惦念著鳥梨的味道,會叫阿媽去買一點來嘗,價錢是貴了,但味道不減當年。
我想,有去過罾城城隍廟看過白字戲的孩子,都會記得鳥梨的味道,和這麼一個買鳥梨的大叔。
【十號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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