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中對於聰明的定義很模糊,例如,一個5歲的小孩子能把圓周率背到小數點後100位,會被認為聰明。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五大三粗的爺們兒身上,不會被認為是聰明,是閒著沒事幹。一個知識競猜節目中,如果一個人連續答對多個事實性問題,觀眾會嘆為觀止。但放到生活中,這樣的知識又很難被周邊的人認可。
我們的直覺通常會把知道多少信息當作聰明,這是由於我們從類人猿進化而來,大腦還留著這樣的烙印,即認為擁有更多信息的人,能更早發現潛在威脅和食物來源,在自然界中擁有更多的生存優勢。
信息爆炸始於網際網路,也不過二十幾年,知道多少件事很難再擁有競爭優勢。你駕車二十幾年熟悉城市的每個街道,也敵不過導航APP的運算能力。即便你終生學習,也不會比維基百科知道得更多。
過去我們的學習通常是以知道更多為主,而今天需要做一些視角轉換。
心理學視角心理學中,對於智力有兩種分類:
1.流體智力(fluid intelligence)
指在不同領域運用推理的能力。可以通過智力測試中的圖像分類、數列推理來測量。之所以這麼命名,是因為流體這個詞,可以體現這是一個像水一樣流動的、過程性的智力,對應的知識例如歸納法、歸謬法、反證法、乘法、除法等,是一種推理運算的智力。
2.晶體智力(crystallized intelligence)
指通過學習獲得的陳述性事實。這些知識就像晶體一樣結晶成一塊一塊地存儲在長期記憶中。例如我問你北極熊是什麼顏色,你立馬知道是白色,這就是一個陳述性事實。
相應的,流體智力對應的知識叫做程序性知識,晶體智力對應的知識叫做陳述性知識。
我們所說的知道多少,指的就是陳述性知識,例如圓周率小數點後的一百位、歷史事件的時間節點、具體概念的陳述性定義等。
而如何知道,就是程序性知識,例如類比推理、圖式想像、歸納演繹等。
再打一個比方,陳述性知識就像程序中的數據結構,是一種靜態的存在。而程序性知識就像算法,是一種運算過程,能將數據結構按一定的規則組合輸出新結果。
程序性知識為何越來越重要當一個人的陳述性知識再也不可能比搜尋引擎更豐富時,程序性知識會變得越來越重要。換句話說就是:
信息人人都看得到,但看出什麼來,就因認知能力而異。
程序性知識初期當然得靠陳述性知識的輸入。例如學習騎自行車,你至少得先知道如何騎,才能開始練習騎行技能。又例如,小孩要學習乘法運算規則,至少也得先明白乘法的陳述性定義是什麼。
學習程序性知識,是一種技能內隱的過程。例如一個會騎車的人,騎車技能已經內隱到了條件反射中,成為了一種肢體的自動化運算規則。
學習程序性知識也是如此,長期的訓練會讓它像車技一樣內隱到條件反射中,不過這種反射不是肢體上的,而是認知層面的。
離開學校後,大部分人基本脫離了程序性知識的學習。因為學習程序性知識更燒腦,而人大腦有一條生存效應是:
能不用就不用,夠用就好。
如果現有的知識對工作來說已經夠用,即便只是看上去夠用,大部分人也很少主動學習。任何有效的學習過程,都會伴有認知層面的不適合和難受。如果沒有這樣的感受,即便你一天看一本書,也只是在完成一種可以炫耀的KPI而已。
網際網路的發展使得信息傳播的邊際成本趨零,而信息就像數據,如果不做解讀,沒有任何意義。無論是個人還是組織,依靠信息不對稱難以建立持續性的競爭優勢,能真正建立競爭優勢的則是認知不對稱。
在構建認知能力中,程序性知識毫無疑問將扮演重要的角色。
程序性知識有哪些?上文提到,程序性知識其實就是一種算法,這種算法可能來自邏輯學和數學中的基本運算規則,也可能來自多個學科中的概念。
例如,進化論除了可以是一種陳述性知識之外,也可以當作程序性知識來理解世界的演化過程。熵雖然是熱力學概念,但被借用到資訊理論中推演為信息熵,再大膽一點,借用思想層面可以稱之為思想熵,可推斷一個人的思想衰減程度。
還比如,顛覆式創新雖然是一個商業理論,但是在微觀的職場層面,可以用於職業發展的判斷和決策。科學方法論雖然僅存在學術研究中,但也可以作為甄選好書籍的標準。
如何獲得更多的程序性知識?
將一個陳述性概念看作程序性知識。
我們所熟知的查理•芒格,他的多元思維框架就是這樣一個程序性知識集合的模型。《窮查理寶典:查理•芒格的智慧箴言錄》中這樣說:
查理的投資方法和大多數投資者所用的較為粗陋的系統完全不同。
查理不會對一家公司的財務信息進行膚淺的獨立評估,而是對他打算要投資的公司的內部經營狀況及其所處的、更大的整體『生態系統』作出全面的分析。
它們借用並完美地糅合了許多來自各個傳統學科的分析工具、方法和公式,這些學科包括歷史學、心理學、生理學、數學、工程學、生物學、物理學、化學、統計學、經濟學等。
查理採用『生態』投資分析法的無懈可擊的理由是:幾乎每個系統都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所以若要理解這樣的系統,就必須熟練地運用來自不同學科的多元思維模式。
以「將一個陳述性概念當作程序性知識」去理解芒格的思維框架,就明白為什麼他倡導多學科學習了。這是為了獲得更強的運算推理能力,而非掉書袋裝逼。
程序性知識由於其不可陳述的特性,很難在人與人之間的進行對比。而當這樣的知識產生強大的現實扭曲力(簡單說,就是幫你賺了很多錢),他人又會認為你所說的程序性知識是一種事後諸葛亮。
索羅斯在還是學生時就跟隨哲學家波普爾發展自己的哲學,構建了自己的反身性原理:
在我的一生中,我制定了一個概念框架幫助我既作為一個對衝基金經理去掙錢,也作為一個政策導向的慈善家去花錢。但是,思維框架本身是無關乎錢財的,它是關於思想和現實之間的關係,而這個問題從很早開始,就已經被哲學家們廣泛地研究。
當他在金融市場中賺足了財富,將自己的思考寫出成書——
1987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書《金融鍊金術》。那本書裡我試圖解釋我金融市場操作的哲學基礎。這本書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大部分對衝基金行業內的人都讀過,商學院也在教授。但是書中的哲學爭論卻沒有給人留下多少印象,它更多被理解為一個成功生意人的虛榮心,賺了錢就幻想自己是哲學家。
在自己思想深處種植下一排程序性知識,它能解決思想和現實之間一系列的問題,賺錢只是其中之一。
聰明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程序性知識體系,這一點很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