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銓,開創了新派武俠電影,第一次把中國電影帶上了國際舞臺,是中國電影史第一位成熟的作者導演。
中國電影,最獨特的就是武俠電影,中國唯一原創的電影類型,就是胡金銓一手將武俠電影提到了藝術的範疇。
又通過武俠電影,將中國傳統文化發揮的淋漓盡致,把中國人正義戰勝邪惡的樸素價值觀充分表達。
今天來說一下曾經在國際影壇享譽盛名的胡金銓大師,
因為胡金銓的個人魅力,不僅在於他的導演身份,他實際上還曾是一個十分賣座的電影演員,一個書畫功底都不俗的文人,一個一生輾轉在大陸、香港、臺灣和美國的遊子。與他在電影中展現的面貌不同,在他的生活與文字中,胡金銓是個十分風趣而且講究生活情趣的人。
作為電影導演,他掌控欲望極強,也不顧電影製作周期,常常精益求精而使影片超出規定預算和拍攝時間。這令投資方和製片人頭痛不已,許多電影公司對他敬而遠之,從而導致胡金銓的電影作品不多。但這也使得他的電影充滿強烈的作者風格——儒生、女俠、鬼魅、道士與禪佛的糾葛、人在旅途式的漫長的行走與求索、飽含韻律的敘事風格與鏡頭運動。
他同時也是一個十分擅長挖掘演員特質、啟用新人的導演,尤其是展現女性的性別特質,這讓鄭佩佩、上官靈鳳、徐楓都受益匪淺。許多演員將他奉為一生的電影導師,在鄭佩佩和徐楓最紅的時候,她們都情願不計酬勞地跟著胡金銓拍戲;在胡金銓最落魄的時候,是曾經的弟子吳明才和洪金寶支持他到大陸拍《畫皮之陰陽法王》。儘管只在胡金銓的電影公司打過半年工,也否認外界形容的自己是胡金銓的徒弟,但許鞍華一直念念不忘胡金銓的人格魅力對於自己的影響,她形容胡導:他的個子不高,但是影子很長。
以對華語電影的影響而言,胡金銓最突出的貢獻是將華語電影第一次展現在世界面前,並得到世界範圍內影評人的高度認可。1975年,胡金銓的《俠女》進入坎城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放映,並因開創性的拍攝和剪接手法獲得當年的綜合技術大獎,此後,他的其他電影如《龍門客棧》、《大醉俠》等多次在國際性的電影節獲得修復並展映。《山中傳奇》在日本上映的時候,日本電影人將他稱為」香港的黑澤明「。從胡金銓開始,華語電影全面進入西方電影人的視野,他為今後徐克、吳宇森等人進軍西方電影界打開了一扇門。
在參加坎城電影節時,初出茅廬的徐楓十分緊張和欣喜。她回憶說曾想主動上前和自己的偶像、法國大明星阿蘭·德龍求合影,但胡金銓臉一板,制止了她,並說:」坐著,你現在也是大明星了,讓他們來和我們合影。「事實上,胡金銓自己也確實成了當年的明星導演,他曾在1978年被《國際電影指南》評為當時的世界五大導演之一,也曾在1987年被《時代》雜誌列入TOP50電影導演。作為各大電影節的評委,他與安東尼奧尼、薩蒂亞吉特·雷伊、伊利亞·卡贊等人出雙入對,濟濟一堂。
徐楓後來回憶說,如果不是胡金銓將她帶到坎城,她不會具有國際化的電影視野,也不會和妹妹徐傑投資拍攝《霸王別姬》並將之帶到坎城,中國電影史上可能要缺少這樣一部成功的金棕櫚獎獲獎影片。臺灣聯邦影業的老闆沙榮峰說,儘管別人怕耗時耗銀無度不敢找胡金銓,但自己付出再多也值得,即便是破產,即便多年後人們不記得許多電影,但聯邦影業的名字將隨著《俠女》、《龍門客棧》等影片而永遠留在世界電影史上。
作為華語新武俠電影的開創者,胡金銓也影響了許多兩岸三地的電影人。除了常常伴隨自己的徐楓、石雋、韓英傑、洪金寶、吳明才等人,香港四大戲校的武生們也曾受其恩澤,徐克、李安等導演也將胡金銓的部分創作理念與風格融入自己的電影中。徐克後來為了致敬自己的偶像,專門拍了《新龍門客棧》;李安將胡金銓電影中的俠女形象和竹林意象演化為《臥虎藏龍》中的玉嬌龍。
儘管胡金銓不認為自己是在表現」武俠「和」功夫「,但他對於傳統戲劇的愛好和理解,還是將傳統武行與他的電影綁定了在一起。于占元的女婿韓英傑,就是他一手挖掘的武術指導,和他從一而終;于占元的大弟子洪金寶從他拍攝《俠女》到拍《忠烈圖》再到拍最後一部電影《畫皮之陰陽法王》都是武行領軍人物並逐漸參與重要演出。
胡金銓回憶說當時戲班很苦,所以總想在電影中給這些小武生多點補助,他不僅在逢年過節時走訪這些戲校,也讓他們經常參與電影的演出——從成龍、元彪等人小時候扮演小叫花參與《大醉俠》的演出開始,到拍攝《忠烈圖》時讓成年的他們拋頭露面。那個當時還叫陳港生的人最機靈,總是人前人後的喊:」胡叔叔,胡叔叔,讓我多演幾個鏡頭吧。「多個鏡頭就多一份人工,所以胡金銓一會讓他演倭寇、一會演官兵、一會演平民,最後怕穿幫,只好剪去他露過臉的正面鏡頭。誰曾想,3年之後,這個跟著大哥後面為了盒飯和微薄的演出收入和胡叔叔討鏡頭的年輕人,因為《蛇形刁手》和《醉拳》而成了全港知名的大明星。
以上,只能浮光掠影地將胡金銓導演和他對華語電影的影響簡略展現出來。胡金銓導演是位作者型導演,了解他的人,是一種非常好的了解和分析他的電影的方式。對於他的電影中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行走鏡頭,是否無意義,胡導演曾說:旅途中的故事最精彩。他也曾說過,為什麼要探討我電影中的主題呢?我的主題就是電影。
我們需得承認,在七十年代末期香港本土意識高漲、國語片下滑的時節,胡金銓這種對個體離散經驗的強調一定更為加劇了他的困惑和落寞。正像那個在山中獨自背負前行的何雲清,不經意間經歷了一場翻江倒海精彩絕倫的春秋大夢,醒來卻無人知曉,更無法說與人聽,於是只好拍去身上的塵土,兀自前行。胡金銓無疑是孤決的,但正是這份遺世獨立的孤決,讓他——這位二十世紀中國電影藝術的先行者——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