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喪母,在生活和事業上曾歷經磨難,然而她對音樂的執著始終如一;花甲之年,她仍然活躍在音樂舞臺上,魅力依舊;她以醇厚質樸的音色、飽含深情的演唱,讓人陶醉其中。本期《可凡傾聽》特邀著名女中音歌唱家關牧村來作客,讓我們在經典難忘的旋律聲中,回憶音樂背後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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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8年東方衛視跨年盛典中,莫文蔚翻唱經典老歌,無論是《半個月亮爬上來》,還是《打起手鼓唱起歌》,她都唱得十分自如,在與原唱關牧村老師的配合更加默契。讓經典老歌煥發出新的活力。
40年前,在那個剛剛走出禁錮的年代,關牧村演唱了大量抒情歌曲:《打起手鼓唱起歌》、《祝酒歌》、《吐魯番的葡萄熟了》等,似甘泉般滋潤著人們的心靈。她極富特色的女中音渾厚而富有磁性,飽含深情的演唱風格也贏得廣大觀眾,流傳至今。
曹可凡:關老師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我覺得你的聲音一直保持那麼富有磁性、那麼富有穿透力,有什麼秘訣讓自己的聲音一直保持在你高峰的那個時候的同樣狀態?
關牧村:高峰談不到,只是有一顆愛心,愛大家、愛親人、愛藝術、愛著我們這個祖國。
王冠:老一輩的人對關老師特別熟悉,對年輕的觀眾來說稍微有點陌生,但是最近不是這樣了,因為我們的關老師和莫文蔚再次演唱了《打起手鼓唱起歌》。
關牧村:對。
王冠:這首歌又火起來了。
關牧村:對,所以我不保守,這方面我不保守,我覺得大家反正都是一個目的,都是給大家送去歡樂,把美好的音樂美好的心靈奉獻給觀眾,這是我這個一生的追求,當然也是大家對我的支持鼓勵,讓我堅持到今天,我為這個目標奮鬥一生,就是能夠得到大家的喜愛。
關牧村在母親的影響下,從小熱愛唱歌,然而由於家庭成分問題,關牧村當年被專業音樂院團拒之門外,初中畢業時,關牧村來到天津鋼銼廠當了一名車工。業餘時間,關牧村在工廠為工人們唱歌。
王冠:我特別好奇,關老師,您小時候的時候這嗓音就這麼渾厚嗎?
關牧村:對,我小的時候在天津少兒合唱團考試的時候,一張嘴唱像小男孩,老師就特別驚訝,就從二年級的時候就在少年宮合唱團,每個星期去練唱歌。
王冠:人家都說有一副好嗓子是一種天分,您媽媽也是特別愛唱歌。
關牧村:對,她聲音特別好。
王冠:也是您人生當中第一位音樂老師是吧?
關牧村:對,是的。
王冠:她怎麼教您的?
關牧村:每次回來練的什麼歌,她都幫我再練一下。
王冠:那個時候教您唱什麼歌?
關牧村:然後我就給她唱,那時候唱:「青青山藍藍的天,青青的山上野花鮮,青山下綠一片,麥浪滾滾望不到邊,看一眼走半天,再走還是社裡的田,社裡的田。」
曹可凡:太好聽了,因為我們知道您很小的時候媽媽就不幸離開了這個人世。
關牧村:我10歲的時候她就走了。
曹可凡:所以現在唱起當年媽媽給你唱的歌,是不是覺得媽媽依然還在身邊?
關牧村:是的。
曹可凡:音樂把你們還是連接在一起。
關牧村:是的,她雖然沒有看到我後來走上這個歌唱的道路,但是我覺得她在天之靈也能感受到,因為我每當遇到困難、挫折,感覺非常困難的時候,我就想母親是不是再給我點力量,支撐著我,讓我渡過難關。我每次自己心理有這個暗示,我覺得母親知道,她就給我力量,我自己就有力量了!就能夠渡過難關了,真是這樣的。
曹可凡:一個10歲的孩子就失去了母愛,通常具有一個家庭健全的孩子是很難想像當時你度過一個怎樣困難的時期,而且那個時候弟弟還很小。
關牧村:他8歲。
曹可凡:如何跟弟弟一起能夠度過那樣一個非常困難的時期,而且父親還不在身邊在很遠的地方?
關牧村:他到外地去,後來又打成反革命,又關到監獄關了好幾年,所以我們家不能再說了,再說我的眼淚又該下來了。
王冠:所以就是你跟弟弟相依為命。
關牧村:對,不僅僅生活上困難,政治上被人瞧不起,總是低人一等的那種。所以那時候自己就暗暗下決心,要發奮圖強,要努力,要實現母親沒有實現的願望,她希望我能夠走上這個歌唱道路,因為她覺得我有一個特別好的天賦,所以她覺得要不走這個道路可惜了。
王冠:所以您現在是完成媽媽未完成的心願?
關牧村:對,是的。
曹可凡:現在10歲的孩子還不懂事呢,所以你那時候你10歲,弟弟8歲,你們倆怎麼過日子?誰管你們呢?
關牧村:我管,我又是姐姐又是媽媽。
王冠:你會做飯嗎?那時候?
關牧村:會,不會也得要會,縫衣服補衣服,小了的衣服給接大一點,接長一點就那樣。後來到了工廠學徒,工廠學徒以後,那時候我父親進監獄了,沒有進工廠之前,他每個月有25塊錢生活費給我們。等我進了工廠以後,我父親就進監獄,工廠就每個月補貼我15塊錢,還是30來塊錢的生活費,一直很多年都是這樣的生活。
曹可凡:所以一個10歲的孩子你等於是要把這個30多塊錢要花好?
關牧村:對。
曹可凡:所以這是很不容易的事。
關牧村:所以我撿過煤核,撿過菜幫子、菜葉,回來剁一剁,跟棒子麵(玉米面)蒸糰子。
關牧村:那時候因為我考了那些文工團,都願意要我,但是一政審都不合格,所以他們跟我講,只要你跟父親劃清界線,登報申明,我們就可以要你。我說不行,那不行,我父親已經是這個樣子,我再給他寫信劃清界線,脫離關係。
王冠:雪上加霜。
關牧村:他絕對接受不了的,而且我知道他不是反革命。他一直教育我們怎麼樣做人,與人為善,多做好事。父母親從小都這麼樣教育我,我們上學走的時候,要說:「爸爸媽媽再見!」進了屋要說:「爸媽好!」要鞠躬。
曹可凡:特別講禮數的。
關牧村:對。
說起關牧村的歌唱生涯,有一個人的名字是不能不提的,那就是已故的著名作曲家施光南。關牧村先後演唱了施光南創作的《吐魯番的葡萄熟了》、《假如你要認識我》、《月光下的鳳尾竹》等十幾首歌曲。施光南還專門為她創作了多部歌舞劇和電影套曲。 當年他們一個是工廠車工,一個是天津歌舞劇院的大作曲家,關牧村是如何遇到自己的伯樂?自己音樂人生是如何逆轉?
曹可凡:後來是一個什麼樣的機緣,能夠從一個工廠裡的工人成為一個專業歌舞團的演員?
關牧村:那時候我在工廠業餘的時候,不是考文工團考得都政審不合格,我就在工廠裡頭給工人師傅們演唱,每次工廠開大會我都給大家唱。還有天津市文藝職工匯演,我也給大家登臺演出。那時候就在天津市小有名氣了。
王冠:其實也有媽媽的這一份力量,一直鼓勵著你!所以在這條道路上,你一直告訴自己,我要往這個方向走?
關牧村:對。
王冠:其實可能關牧村老師的童年有一些艱辛,和其他的普通家庭有一些不一樣,缺失了很多父母的愛,但是你會發現關老師人生的後半部分,還是遇到了很多的貴人,在人生的轉折點,像第一個遇到的就是著名作曲家施光南老師,是你人生事業上的伯樂,說一說當時怎麼遇到他的?
關牧村:我們1973年還是1972年的時候,天津也是文藝匯演,韓偉老師,就寫詞的那個作者,他看了我的演出。他就找到我,他說「你想不想認識認識寫這個歌的曲作家?」我說:「當然想了!」我那時候還在工廠,他就帶著我去到天津歌舞劇院,到了施老師那個琴房,給他唱的這個《打起手鼓唱起歌》。他一下子就激動了,他就像發現了寶一樣。當時他就給我好幾首歌曲,包括《吐魯番的葡萄熟了》、《多情的土地》、《祝酒歌》、《月光下的鳳尾竹》,都是他那時候給我的。
曹可凡:那個「請到青年突擊隊」(《假如你要認識我》)是什麼時候寫的?
關牧村:那是1984年我評為全國新長徵突擊手標兵的時候,他發現這個歌詞正適合我,他說小關就是突擊手標兵,就給我譜寫了這個歌,特意為我寫的。
曹可凡:因為那個時候關牧村老師的歌太多了,可是我最早知道有關牧村這個歌唱家,我就是通過這首歌,據說當時有很多人真的跑來看你是嗎?
關牧村:來信說;我們想認識你,到哪找這個青年突擊隊去?就問這個青年突擊隊在哪?那時候好幾麻袋信。
曹可凡:大家想不想聽兩句,關老師給大家唱兩句。
王冠:當然想了。
關牧村:珍貴的靈芝森林裡栽,森林裡栽;美麗的翡翠深山裡埋,深山裡埋;假如你要認識我,請到青年突擊隊裡來,請到青年突擊隊裡來。
王冠:有味道。
曹可凡:那個年代在改革開放的初期,我們中國當代流行音樂,實際上進入一個快速的一個發展的通道,那個時候也是作曲家施光南先生藝術能量迸發的一個重要的時刻,而且他找到了一個承載他藝術歌曲的一個載體,那就是關牧村老師,所以他們倆就是形成一個水乳交融的一個黃金搭檔。
關牧村:珠聯璧合。
曹可凡:真是珠聯璧合。
王冠:你有90%的歌曲應該都是出自施光南老師之手吧?
關牧村:一大半。
曹可凡:當時《吐魯番的葡萄熟了》也是為你量身訂做的嗎?
關牧村:那個不是,那是寫給女高音的,當時他還不認識我,女高音開始先唱的。後來他把這歌給我以後,他說這歌就應該是女中音的,他就覺得女中音更合適。包括那個《月光下的鳳尾竹》也是寫給女高音的,因為那時候他不認識我,後來我也唱了這首歌以後,他說這歌就應該是女中音的,因為月光融融的;他說女高音唱這個就是陽光的,陽光明媚的那種亮。
王冠:關老師當年在上世紀70、80年代有多紅呢?可以告訴大家,曾經關老師的歌曲挽救了很多人的愛情,有這麼回事嗎?
關牧村:是,有很多個故事,新疆的一個叫阿娜爾罕的給我來信,她說聽了你的歌,就像唱給我們。她的男朋友叫克裡木,也是參軍到邊防,老是見不到面,兩個分手了。聽到這首歌以後趕快給他寫封信,兩個人和好如初,結婚給我來了這封信。
曹可凡:王冠說《祝酒歌》是她最喜歡的,這首歌的誕生有什麼故事可以跟我們分享嗎?
關牧村:那個是粉碎「四人幫」以後,施老師含著眼淚寫的,滿懷著激情,一氣呵成譜的這首歌。第一個唱的是李光曦,李老師,男高音,那當時一唱也是,七幾年的時候,全國一下子就傳開了。那李老師唱得也是非常好的,我當時聽了以後覺得太好了,結果施老師把這歌也給我了,就有了女中音版,男高音版、女中音版,包括那個《多情的土地》原來寫給男中音的,他也給我唱了,所以有男中音版的《多情的土地》;也有女中音版的《多情的土地》。
王冠:現在我們歌手接觸影視劇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在您這個年代其實也很罕見,做了歌手之後,曾經拍過一部電影叫《海上生明月》。
關牧村:對,咱們上海電影製片廠的。
王冠:對,上海電影製片廠特別為您量身訂做的。
關牧村:對。
王冠:您喜歡拍戲嗎?
關牧村:我說不上,我覺得不是我的特長,我覺得傻瓜一樣。當時我們在上海演出,劉瓊導演、還有他們廠的廠長、書記就看我們的演出了,他們當時正想拍一個音樂故事片,就苦於沒有好的題材和合適的演員,看完我們演出以後,他們就找到我,就聊,就講故事。我就推薦了施光南的這些《海的戀歌》,我說施老師有一組《海的戀歌》,他說那好吧,咱們就可以圍繞海寫一個,《海上生明月》就這麼樣誕生的。
曹可凡:剛才關牧村老師說了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劉瓊,劉瓊先生是上世紀30年代就開始在影壇成名的大藝術家,後來他改行做導演,他拍過幾部大家非常熟悉的電影,比如說《51號兵站》,還有楊麗坤主演的音樂故事片《阿詩瑪》。可以說關牧村老師演的《海上生明月》是劉瓊導演繼《阿詩瑪》之後,拍的第二部音樂故事片,所以你覺得劉瓊老師給您在現場指導的時候,留下一些什麼樣的印象?
關牧村:我覺得他對藝術特別嚴謹,他在分析音樂腳本的時候聽那些歌的時候,他覺得這麼美、這麼好聽的歌曲。
關牧村:我們當時錄音的時候在一個大錄音棚裡頭,樂隊、指揮、合唱和獨唱同期錄。沒有像現在這樣,先錄分軌,再錄貼聲,我們那時候合唱、大樂隊、我一氣呵成。
曹可凡:一氣呵成。
關牧村:兩遍三遍就過。
曹可凡:其實關牧村老師跟上海特別有緣,雖然她是天津人,剛才說了她在上海拍攝了這部《海上生明月》。
王冠:《海上生明月》。
曹可凡:而且你還唱了電視連續劇《蹉跎歲月》的主題曲,黃準老師寫的。
關牧村:黃準老師就是上海電影製片廠的作曲家,《紅色娘子軍》就是她寫的,她當時到北京找到我唱《一支難忘的歌》,電視劇《蹉跎歲月》的主題歌。她說:「你把這個歌錄下來。」我說好!但是當時也是幸虧樂隊跟著我,她在旁邊,指揮也在,樂隊也在,我也在,也是同期錄的,才是這種效果。我說我把前頭給它處理拉寬了,不要那麼按節奏走,給它拉寬了像一條河,人生的一條大河很遼闊,後頭再進板,它就有個對比。她說好的,就按照你的意見,才是這樣的了。所以它前頭就是 青春的歲月像條河。
曹可凡:是不是您直到今天,依然對自己所從事的音樂藝術非常的執著,而且你是接受了民族的唱法、通俗的唱法和美聲的唱法,把各種不同的流派融為一體。
關牧村:融為一體。
曹可凡:同時你對其他不同的音樂風格的作品也很有興趣。
關牧村:是的,現在不都講跨界,我覺得只要觀眾喜歡,就有它存在的價值,無論是流行的、民族的、還有傳統的,我覺得只要大家喜歡。你不能光讓觀眾聽一種啊,那麼我們現在就應該是百花齊放,大家願意聽什麼聽什麼,而且它有不同的觀眾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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