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男權視域下的妻子「芸」,雖愛猶苦式愛情「悲劇」

2021-01-09 沐希書閣

《浮生六記》是清嘉慶年間蘇州文人沈復所作,"浮生"出自李白《春夜宴 諸從弟桃李園序》裡的「浮生若夢, 為歡幾何」一語。 「六記」分別為:閨房記樂、閒情記趣、坎坷記愁、浪遊 記快、中山記歷、養身記道。與其說,這是一部抒情回憶錄,倒不如說它是一部愛情悲劇的深情演繹。

受禮法約束,古代小說一般只寫男女之情,少寫夫妻之愛,而《浮生六記》以自傳的形式,坦率地描寫夫妻之愛,這在中國文學史上是難得一見的。自問世以來,頗得文人好評。著名學者陳寅恪評價其所述閨房記樂與現代相近。

《浮生六記》描繪的女性形象"芸"是符合中國傳統文化審美標準的,她代表了中國封建時代文人的女性理想,並被後代中國文人所愛慕,其中現代作家林語堂對她的評價最高:"芸,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可愛的女人"。可我,不以為然。這段愛情,既有其完美動人之處引人豔羨,亦有其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楚。

芸,男權文化視域下的妻子

沈,男權文化本位裡的主人

芸到底可愛在什麼地方呢?魯迅先生曾將女性特徵分為三種:女兒性,母性,妻性,縱觀整部作品,沈復—男權文化的主人筆下的芸的出現始終是作為妻子的形象。

中國傳統的理想女性始終是孝女、順媳,賢妻,良母,因此芸的妻性首先在於她符合男性擇妻的首要標準:溫順柔和,孝敬公婆,對丈夫唯命是從。二人雖青梅竹馬,但真正得到沈復的歡心和沈母肯定的還是芸的性情溫順,端正大氣,並且她的品性完全符合永恆不變的標準。

中國幾千年來衡量男子價值的標準:學而優則仕,同時這也是男子實現人生價值的唯一途徑,只有做官才能光宗耀祖,得到家人和妻子的尊敬。縱使男子才華橫溢,但無官職,那就枉為男人。

那些不得仕的文人只能希望覓得一佳人來仰慕自己的才情,所謂佳人既妻子,即是操持家務的主婦,又是精神知音。有了佳人,失意文人作為男性的自尊心得到了肯定,芸的妻性其次表現在她始終欣賞、理解丈夫,沈復作為無功名心的文人,有芸這樣一位知書達理的佳人在旁,這一生作為男子的價值也實現了 。

才子愛佳人,在一定程度上男子的人生價值得以實現,同時才子佳人題材也是中國文學中的一大傳統題材,三言中更是將這一題材發揮到極致。有了佳人,失意才子精神得到慰藉,愛情代替功名,彌補了心靈的缺憾,自我價值得到肯定。

沈復作為典型的中國文人,遊山玩水,吟詩作對是他最大的愛好,可這在父母眼中是不務正業的表現,而芸卻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崇拜他,支持他,像黛玉一般,芸從來不勸丈夫去謀求功名利祿,每當有文人相聚,芸也是陪伴左右。芸這一女性形象不只是中國文人理想中的佳人,更是現實生活中的佳人,哪個男子不想要這樣的妻子呢?

中國傳統文化觀念的學而優則仕促使男性群體衰弱,而文人的生命力更是脆弱,因此他們需要的不僅是一個能撫慰心靈的妻子,他們也需要一個能吃苦耐勞的妻子來支撐生活 。芸恰巧符合中國文人要求中的妻子,生活中,芸既是紅顏知己,又是任勞任怨的家庭主婦,她安排丈夫的衣食住行,又為丈夫排憂解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殞,至親至真式愛情悲劇

涼,夾縫嗟嘆裡悲戚女性

即使擁有最可愛的妻子,作為丈夫他卻發出:"半年一覺揚州夢,贏得花船薄倖名"的感慨,而此時芸娘和兒女正在家鄉寄人籬下。然而面對丈夫的狎妓行為芸並沒有大聲責備,而是為了不讓丈夫再有遠遊之心,主動為丈夫納妾,她將她作為妻子的嫉妒本能克制的不可思議。

芸娘作為妻子在主動為丈夫納妾時體現出的無妻性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只為丈夫而活的妻子,而這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男人理想中的妻子。芸一心想為丈夫尋得美妾,不惜將自己的翡翠釧獻上,甚至一氣成病,最後離世。芸作為妻子,她難道真的忍心與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嗎?或許這正是中國古代女性無自我的表現吧。正是她的這種無我讓妻妾成群的封建時代的男子所喜愛。

作為封建時代的女性,自始至終,對丈夫都是言聽計從,對公公婆婆更是逆來順受,忍氣吞聲,面對公婆的責罰,即使知道自己無錯,仍然不敢辯解,只是隱忍,直至被逐出家門,她依然認為是自己的過錯,在生命的最後仍然在責備自己沒有當一個好的兒媳婦。

芸作為妻子,她身上有可學習的一面,但也有要捨棄的一面。孝敬公婆,尊敬丈夫,打理家務,這些符合女性符合人性的美德值得發揚,但違背人性的逆來順受,為丈夫納妾就應該被否定。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形成的",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促使芸只具有妻性呢?

芸這一中國傳統男性眼中的完美妻子,正是幾千年來男權文化中心觀念下的產物,也是幾千年來積澱在男性心裡的產物,芸只是千萬個被整個封建時代有形無形的教條束縛下的女性。其實女人成為妻子的過程就是女性奴化的過程,對丈夫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甚至連自我都丟掉。

芸雖然是封建時代的理想女性,但並沒有因為時代的進步而消失,反而在現當代許多文學作品中還能看到芸的影子。比如林語堂筆下的木蘭,即使受到五四文明的洗禮,能下館子,看電影,外出遊玩,但她依然只是男權文化視域下構建起來的完美女性形象,她可以有自己想法,但其所有的行為都被劃定在妻職和母職之中。

起初由男性將觀念強加給女性,現在逐漸變成一直習慣,女性開始自覺地按照男權社會的審美觀念來規範自身行為,女性沒有自我,只是女兒,妻子,母親。比如丈夫出軌,作為妻子雖然心痛,但仍然寬容,期望其回頭。女性本身就是柔弱,就是要像一個女性。這足以窺見傳統文化的繼承性以及女性悲劇的自身造就。

寫在最後:

當羨慕沈復和芸娘的美好愛情時,我們也不禁會感慨,又是什麼促使芸娘的悲劇的呢?社會是一方面,沈復作為丈夫,面對公婆的責難他竟無動於衷,也難辭其咎。他終究還是不敢,挑戰父親作為大家長的權威,捍衛自己愛情。

除此之外,有著可愛的妻子,卻仍狎妓未停,面對妻子為他納妾,他也默然接受。沈復是愛著芸娘,但他更是一個封建時代下的男子。既要求妻子溫柔賢惠,又要求妻子知書達理,甚至內心裡要求妻子站在他男子角度為其納妾。

那個時代,女性沒有性別身份,有的只是男權文化下規定的身份,她們只是為了丈夫而活,絕對的無我,讓女性在夾縫中生存。芸娘的美好,就像空中曾絢爛過的煙花,最終也變成冷寂的殘灰。終究還是難逃,破碎在這樣時代悲劇中的險惡命運,令人不禁哀悵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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