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小愛。
今天清晨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則噩耗:
當地時間28日,據奧地利音樂頻道消息,著名鋼琴家傅聰因感染新冠病毒於當日在英國逝世,享年86歲。
很多人可能對傅聰這個名字感覺到陌生。
但對於影響了中國幾代人的《傅雷家書》,應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傅聰就是這本書的主角,是我國著名翻譯家,藝術理論家和作家傅雷的長子。
傅聰在國外留學期間,傅雷夫婦開始不間斷地給兒子寫信,12年間寄過的家書有上百封。
後來這些家信被整理成書籍出版,於是才有了享譽世界的《傅雷家書》。
絕大多數人都是從《傅雷家書》中知道傅聰的名字,知道他經常回國開音樂會當教授,至於他是做什麼的並不清楚。
其實傅聰在是傅雷的長子這一身份之外,還有一個更具國際影響力的身份:
國際著名鋼琴家。
他的演奏具有中國和東方風格的神韻和意境,形成了他獨有的藝術特色,被譽為「鋼琴詩人」。
他將莫扎特比喻成賈寶玉和孫悟空,因為莫扎特的音樂裡有一種赤子心與仁愛心,而且有幽默、俏皮和童真;認為貝多芬像杜甫,用音樂在與世俗抗爭;舒伯特像陶淵明,音樂裡有返璞歸真的追求與理想;德彪西的音樂則有一種「浩浩風波起」「白鳥悠悠下」的東方傳統美學境界。
早在上個世紀60年代,傅聰就已被《時代周刊》讚譽為「中國當今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
《紐約時報》則稱傅聰為「當今時代最偉大的鋼琴家之一」。
訃告一出,北京時間今天凌晨3點多,鋼琴家李雲迪發微博悼念:
下午的時候郎朗也在微博上發文哀悼:
負責任地說,傅聰是真正偉大的鋼琴詩人。
他的一生都沉浸在東方文化的情懷之中,永遠保持著最初的赤子之心。
這一輩子,音樂是他的全部,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傅聰1934年出生於上海,三四歲的時候憑藉聰穎的天資和家裡的耳濡目染,對音樂就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傅雷曾經這樣寫道:「傅聰三歲至四歲之間,站在小凳上,頭剛好伸到和我的書桌一樣高的時候,就愛聽古典音樂。只要收音機或唱機上放西洋樂曲,不論是聲樂是器樂,也不論是哪一樂派的作品,他都安安靜靜地聽著,時間久了也不會吵鬧或是打瞌睡。」
七歲半的時候,音樂天賦被父親的好友雷恆發現,傅雷決定讓兒子不再學習畫畫,轉學鋼琴。
雷恆就做了傅聰的啟蒙老師。
在中國,學鋼琴一直以來都是一件很費錢的事,更別說以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條件,尋常百姓家能吃飽飯就算不錯的了。
為了傅聰,傅雷夫人咬牙賣掉自己的陪嫁首飾,給家裡添置了一架鋼琴。
傅雷對西方的古典音樂頗有研究,認認真真親筆抄錄下大量的五線譜給傅聰練習。
9歲時傅聰師從義大利著名鋼琴家,上海工部局交響樂隊的指揮梅百器。
而梅百器的師父則是李斯特。
三年後,他又拜蘇聯籍鋼琴家勃隆斯丹夫人為師。
從17歲那年開始,無論寒冬還是酷暑,他每天都會用七八個小時的時間練琴。
他自認為不是那種天賦異稟的鋼琴天才,手的條件也不好,童子功又沒練紮實,所以必須辛苦練琴才能取得優秀的成績。
1954年,傅聰赴波蘭留學,第二年參加世界最負盛名和權威的鋼琴比賽:蕭邦國際鋼琴比賽,獲得第三名和瑪祖卡最優獎。
當時來自世界各地的評委和聽眾們為之震驚,傅聰的彈奏技巧並不是最好的,但他彈奏的蕭邦「富有蕭邦的靈魂」。
這是東方人第一次在這項賽事中獲獎,傅聰從此一戰成名。
1959年年初,傅聰在倫敦皇家節日大廳首次登臺,與著名指揮家朱利尼成功合作。
隨後傅聰展開第一次在歐洲巡演,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20年間,他舉行了約2400場獨奏音樂會,足跡遍布五大洲。
傅聰並不是炫技型的鋼琴家,他演奏的蕭邦、舒曼、舒伯特的作品中,有著一種深邃的東方韻味,東方「鋼琴詩人」的美譽也由此而生。
至今為止,不少人因為傅聰做過看起來不怎麼光彩的事,而給他貼上各種難聽的標籤。
但他的人品,和他深深紮根在東方土地上的那顆心,卻是不容否定的。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為藝術背井離鄉,身不由己。
如果他回國,那他的藝術生涯也會因此葬送。
在國外過著孤獨而自由的藝術生活,是一種孤注一擲的選擇。
他曾說過, 「因為那時候國內沒有藝術,而我離開藝術就沒法活下來!"
人雖在西方,心卻始終記掛著東方。
蕭邦國際獲得第三名之後,傅聰在寫給父親的家書中提到:中國人詩詞中含蓄浪漫的家國情懷像極蕭邦的內心。
他認為自己東方人的根真是深,好像越是對西方文化鑽得深,越發現蘊藏在內心裡的東方氣質。東方自有一種和諧,人和人的和諧,人和大自然的和諧。
東方的藝術是要化的,因為化了所以能忘我,忘我所以能合一,和音樂合一,音樂、音樂家、聽眾都合一。
1960年,他的音樂感動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赫爾曼·黑賽。
他是蕭邦的忠實粉絲,喜歡研究和演奏蕭邦,他的一生聽過無數演奏蕭邦的音樂會和錄音,感覺自己活了一輩子也沒聽到過具有蕭邦靈魂的演奏。
直到聽到當年26歲的傅聰演奏的蕭邦音樂,他覺得這才是自己盼了一生的蕭邦鋼琴家,那時他已經83歲。
他曾為傅聰寫過一段文字:
「傅聰像是出自《莊子》或《今古奇觀》之中。他的演奏如魅如幻,在『道』的精神引領下,由一隻穩健沉著、從容不迫的手操縱,就如古老中國的畫家一般,這些畫家在書寫及作畫時,以毛筆揮灑自如,幾近吾人在極樂時刻所經歷的感覺。此時你心有所悟,自覺正進入一個了解宇宙真諦和生命意義的境界。」
他熱切期待著有朝一日能與傅聰見面,然而直至兩年後去世也未能如願。
傅聰也是在十年後才知曉此事。
在國外的傅聰時時刻刻惦念著祖國的古典音樂發展。
從1979年首次回國,到八十年代國門打開後,幾乎每年他都會回到祖國來進行演出和講學。
他說:「我愛你們,也因為愛你們而更愛我的祖國,也因為更愛祖國而更愛你們。」
他將自己比作鋼琴的奴隸,音樂的傳教士。
一邊感慨著自己大半輩子都消磨在鋼琴上面,覺得很辛苦,一邊為音樂的教育事業孜孜不倦,兢兢業業。
他心盡力親自指導中國後輩練琴,現在但凡有點聲譽的中國鋼琴家,諸如劉詩昆、譚盾、李雲迪、郎朗等等,基本都受過他恩惠。
2013年10月27日,傅雷和朱梅馥的骨灰合葬於上海浦東的海港陵園。
無法回國的傅聰請人在墓碑刻上:「赤子孤獨了,去創造一個世界。」
這是傅雷家書裡的原話。
這一生,他銘記著父親的那句:「所謂赤子之心,不但指純潔無瑕、清新,而且還指愛。」
在郎朗、李雲迪等鋼琴新秀成為世界級演奏家之後,有朋友問傅聰:「中國有那麼多彈琴的孩子,再過五年十年,會是什麼樣子?」
他覺得郎朗和李雲迪都屬於天才型,比自己年輕時優秀得多,江山代有才人出,祖國的音樂人才不可估量。
認為鋼琴這門學問,一方面是技術,一方面是精神,對於精神的饑渴式的追求比技術更為重要。
他不喜歡用「大師」這個詞來稱呼自己。
什麼大師,前輩,對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榮譽都是身外之物。
在他看來,音樂就是摯愛,是究其一生的追求。
在傅聰的世界裡,音樂是他的聖經,他的上帝。
他幾乎沒有家庭生活,只是早上或者晚上吃飯的時候跟家人見見面。
可人到晚年,由於身體原因沒辦法繼續彈琴,這也成為他的一塊心病,為此他很難過,很痛苦。
因為他是一位非常純粹的藝術家,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必須為藝術而燃燒。
傅聰生前在接受《國家大劇院·古典音樂頻道》欄目組的採訪時曾笑說「百年以後人家怎麼說我,反正我也管不了。身後名利的事情,顧不上這些,無所謂。」
以下為接受採訪時全部內容:
他不在乎功名利祿,在乎的只有音樂,以及藝術的傳承。
未經他人苦,莫論他人事。
在那樣一個動蕩的年代,一個追逐夢想的少年,一對堅守原則的父母,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總會為後人所詬病。
晚年他回憶道:「我當時確實預感到祖國可能要走上一條吉兇難測的路,想來想去沒有別的辦法。我是在極度痛苦和失望中走的。」
出走英國六十多年,除了為生存而不得已更改國籍才能獲得演出的資格這一件事情,傅聰沒有做過一件有負祖國的事,也沒說過一句不利故土的話。
他有一頑固的中國心,出門在外永遠都是對襟短褂和中式布鞋的裝扮,不到臨出臺前,絕不換上西式禮服。
況且,藝術不應受國家,種族和宗教的限制。
在某一領域的造詣達到頂峰,將畢生投身於人類文明的發展,這才是真正的傳承精神。
往事既已矣,逝者安息。
傅聰先生,此時已經與傅雷夫婦團聚。
或者又已見到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蕭邦,共彈一首《降E大調夜曲》。
請一路走好。
參考文獻:
1.《傅聰在英感染新冠去世:不失良心,煙消雲散》-騰訊網
2.《鋼琴家傅聰去世|傅聰多次來成都演奏,74歲時還每日彈奏10多小時》-封面新聞- 徐語楊
3.《「叛國者」傅聰:婚姻不幸、父子決裂、晚年無法彈琴,永懷中國心》-網易號-劉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