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份牌年畫」作為中國年畫的一個創新品種,曾在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風靡整個上海灘。
謝之光作為該畫的傳承發揚者,一生因畫輝煌騰達,也因畫落魄貧窮。
無論身處哪種境地,謝之光始終不改對繪畫藝術的熱愛與追求,活到老畫到老,從年畫到國畫,至死方休。
窮小子痴迷畫畫,機緣巧合拜名師
祖籍浙江餘姚的謝之光,小時候因生計所迫,隨父舉家遷往上海,靠著六民路上開的一家小煤炭店維持營生。
18世紀初外敵強侵帶來的不僅有戰亂掠奪,還有發展的經濟與開化的文明。尤其,上海作為重要的臨海貿易城市,它的發展日新月異。
快速變遷的時代中,眼見新鮮的事物越來越多,年幼的謝之光萌生一個想法,他想畫畫,來記錄這些洶湧而來的「舶來品」。
他拿起筆開始「瞎畫」,從剛開始的「四不象」到初具雛形,越畫越入迷,待年歲漸長就往外跑,去觀摩上海最流行的畫作。
日夜不斷的練習,他的勤奮與頗具意境的畫作引起了周慕橋的注意。
極善工筆畫的周慕橋,是上海第一批月份牌畫家之一,能被他相中是莫大的榮幸。
正苦於沒有領路人的謝之光自然是不會放過機會,軟磨硬泡下,他成了周慕橋的入室弟子。
這一舉動,開啟了他畫家生涯的第一站。
跟著師父學盡了中國工筆畫的技巧,也領略了擦筆水彩的畫法,周慕橋又將其引薦給當時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創始人張聿光與劉海粟。
劉海粟
兩人都是集中西畫技之大成者,他們傾囊相授教學生,張聿光的舞臺美術學與劉海粟的油畫兼國畫,都對謝之光畫作技藝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有名師助陣,又潛心習畫的謝之光,考上了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正式成為張聿光與劉海粟的學生,接受全面系統的美術課程學習。步入正軌,為他日後在畫作上取得的輝煌成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勤學苦練終有報,一朝成名天下知
從小習畫的謝之光,擅長人物、卉、鳥獸,尤善仕女圖,筆法集中西繪畫之長,敢於突破陳規,常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當時上海是有名的十裡洋場,民族資本與國外資本的對抗發展,戲劇與娛樂業十分繁榮。
中西相互交融發展為中國畫家開闢一個包容的環境,這裡遍地都是機會,貧苦出身的謝之光自然不會錯失良機。
從學校畢業後,迫於生計,他扎入劇場從事了舞臺設計行當,曾在上海福州路的天禪大舞臺,他畫過大背景,獨具一格的技法風格,廣受劇場老闆的青睞。
長期混跡在「一線」的謝之光,除了舞臺設計,還兼職畫月份牌,對資產階級的喜好偏愛了如指掌,下筆填色結合當下潮流。
不久謝之光在上海名氣漸起,成為舞臺劇場的紅人,與鄭曼陀、杭並稱「月份三劍客」。
正式讓他一炮而紅聲名鵲起的是一幅畫——《西湖遊船》。
1922年,年僅23歲的謝之光以中國技法的暈染為底,輔之以西方線條的勾勒修飾,刻畫出一幅細膩生動的遊船圖。
此畫一出,整個上海畫界為之震動,亂世出「大家」,更何況這位「大家」還如此年輕,一時之間上海名流文士,紛紛前來拜訪結交,謝之光因此名聲大震。
名利從來都是相伴而生,作為上海畫界新星,同樣引發商界關注。當時香菸是廣告進入百姓家最大的載體,「美女加廣告詞」是香菸廣告的標配。
為了擴大銷量,菸草公司出高薪聘請謝之光為其畫圖,雖說是題材傳統,但運用了西方透視原理與色彩濃淡過渡暈散等技法,謝之光筆下的美人如照片般光彩奪目。
別出心裁的新式畫法大受追捧,香菸銷量大增,謝之光可謂是名利雙收。
天價畫作養家餬口,結髮夫妻難白頭
憑畫一舉成名的謝之光,就此翻身跨越社會階級成為新貴。
已到娶妻成家年紀的謝之光,迎娶了富商之女潘錦雲,即便新婚燕爾,謝之光仍不改舊習,沉心畫技研究。
在廣告畫創作中愈發得心應手,謝之光身價倍增,一幅畫作價格炒到了500大洋,彼時普通工人一月薪資5到10塊大洋,這樣的畫在當時堪稱「天價」。
仰賴這些「天價」畫作,他養活著一家老小與兄弟姊妹。
名氣為他帶來巨富的同時,也帶來了麻煩。因廣告畫中多用美女形象,謝之光常以女明星肖像為引子創作。
直到有一次,他創作了一幅名為「美麗」的美人圖,被菸草公司看中,以「美麗」為商標,發售「美麗牌」香菸。
此舉惹怒了女明星,大肆舉報追究,前後共有7位女星捲入這場持久的官司中。
商人是不放過這一絕佳的宣傳好機會,還請來著名影星胡蝶,讓謝之光以此為原型作畫。
而謝之光則為此十分傷神,於是請了上海名妓慧珍作模特,供自己畫稿。
當時,畫家請模特是十分平常的事,潘錦雲並不排斥,只是未料到首先移情的是謝之光。
相比整日聚會跳舞、打牌賭博的富家妻子,謝之光大部分時間都與慧珍在一起。
十裡洋場的妓院、劇場、夜總會,是上海名流紳士匯集之所,謝之光也不列外,常與朋友在此交際應酬。
這樣的場所良家婦人少有涉足,能伴身側的只有風月佳人。日久生情,謝之光與芳慧珍的事傳到了妻子耳中。
潘錦雲是個性子剛烈的女人,發現丈夫出軌,不吵不鬧,冷靜的提出了離婚。有一子一女牽連的謝之光苦苦哀求,甚至下跪也不能挽回妻子心意。
最終,潘錦雲隻身一人遠赴澳門,謝之光衝破世俗約束,娶了慧珍為妻,結髮夫妻就此一拍兩散。
改顏換面學國畫,瀟灑一生畫中
脫離修羅場般生活的芳慧珍,一心一意在家照顧著丈夫的一子一女,而謝之光的仕女圖中也總有芳慧珍的身影,半路夫妻的婚姻相處意外和諧。
隨著戰爭的結束,資本經濟的解體,這個物慾橫流,奢靡成風的上海灘漸歸沉寂。香菸、美女、金錢都隨滾滾洪流而去,謝之光的生活再度回歸平靜。
不再執著於廣告畫的謝之光,開始挑戰國畫。多年的畫作生涯讓他繪畫技巧更加嫻熟厚重,作畫不再拘泥於形式束縛,筷子、紙團、手指等都能成為畫筆工具。
成畫則拋棄了青年時代的豔麗光彩,只是簡單的著墨,便恰到好處的將意境展露無餘。
所畫題材由山鳥花獸向社會現實轉變,作為中國畫院專職畫師的他,畫過《萬噸水壓機》、《教爺爺識字》、《拆舊軌,鋪新路》等現實作品。
這麼一位大師,儘管晚年的生活光景不盡如意,但對畫畫的興趣只增不減。
全家就靠著他一月50塊錢的工資過活,而他的畫作僅取20塊錢一幅,更多的時候是隨畫隨送不取報酬,求畫的人絡繹不絕,他總是笑呵呵的接納,少有拒絕。
他給自己取了個外號叫「人」,並自嘲:沒錢了,就畫年畫,有錢了,就畫國畫。
然而生活磨難不盡於此,他剛大學畢業的兒子,因一場疾病去世,謝之光故作坦然說:「人都有一死,我遲早是要下去陪你的。」
之後,他習畫的時間越多了,喪子之痛與作畫勞累,壓垮了謝之光,罹患肺癌的他在死前一個月,還在畫桌上,直到身體撐不住才停筆。
他是一個虔誠的藝術追求者,幼年的窘迫未中斷學藝之路、青年的功成名就也未得意忘形、老年的清貧喪子之痛更未放棄畢生所求。
這位大師將藝術的高度凌駕於生命之上,是位可敬的老藝術家,值得後來者景仰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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