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餘老師
來源：擇學堂微信公眾號（ID：zexuetang_com)
資料圖 圖文無關。楊豔敏 攝
01
昨天是我的課，課上學生們一如既往地釋放天性，非常活躍。
我們正在排演課本劇，課本劇的內容就是講：一個出家人，看到一隻小鳥吞食了紅寶石，為了保護小鳥免受被剖腹的傷害，出家人自己受到鞭打的故事。
孩子們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利用教室中有限的資源來製作道具。
想哥剛好有一個類似紅寶石的發光器，立刻吸引了同學們的目光，大家紛紛向他借。課本劇因為想哥的「紅寶石」的出現而更加入情入境。
課後，學生們依然興趣盎然久久不願意離去。我正在和家長談論孩子們的表現，突然聽到「啪」的一聲。
我回頭從敞開的門放眼望去：樓道的地下有什麼東西彈跳起來然後崩裂碎了，接著發生了令人驚訝的一幕：一個孩子揚起的手重重打在另一個孩子的臉上。
我立刻衝出去，一手抓住一個孩子，厲聲呵斥道：「不準打架！」倆個孩子立刻停了下來。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想哥和小強！我再一瞧，心急劇下沉，想哥的臉上從左邊眉毛開始四道深深的抓痕經過眼睛、經過臉蛋、經過下巴頦、一直到脖頸處。他的眼皮處有小指甲蓋大小的皮不見了，滲出血來。
這是我平生見到的孩子之間打架如此觸目驚心的傷痕！
02
我再看看小強，左邊額角有個拳頭大小的紅印。我冷靜地看著兩個孩子，迅速遣散所有的孩子和家長，把兩位肇事者帶到了教室中詢問：
「說，你們兩誰先動的手？
兩個小男人都低垂著頭，極力忍住眼淚，想哥想了想，氣勢明顯弱下去：「是我……」
「你為什麼動手？」
「他把我的紅寶石發光器摔壞了……」
「你，小強，為什麼摔壞他的發光器？」
「我也不知道那個發光器是他的。他非要問我要，我是從其他同學手裡拿到的。所以我就摔給他……」
「為什麼你要摔給他，不能好好地還給他？」
「我又不是從他手上拿的，誰讓他追著我要？」
「那你就撓他撓的這麼狠嗎？」
「誰讓他先打的我……」
「想哥，你為什麼打他？」
「他把我的發光器摔壞了……」
「好吧，案件陷入僵局，由此看來，你們倆個都有責任，各打五十大板，但是……」
我再一次仔細地觀察了想哥臉上的傷口，傷口還是讓我心疼。雖然我不是他的媽媽，但是，只要是母親看到這樣，心都會痛……
想哥緊緊地狠狠地忍著眼淚，我又一次查看他的傷口，發現他不僅僅是臉上被抓傷了，還有兩條胳膊。
其中一個胳膊上，有四道深深的抓痕。另一條胳膊上指甲蓋大小的二三塊皮不見了，滲出猩紅的血。很顯然，這場決鬥想哥吃了大虧。
03
我迅速給兩位家長打電話，讓其儘快到學校，卻發現小強的爸爸早已到了。他就在我身後站著，貌似在玩兒著手機，不言也不語。
我看著小強爸：「您看，把人家……」小強爸爸淡淡地說：「老師，男孩子打架很正常……」
然後，看著想哥說：「他把你發光器摔壞了，多少錢我賠你…」說著，掏出6元錢遞給想哥，然後繼續玩著手機。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我不知道如果是角色對換，小強被抓成這樣，作為父親是不是可以如此淡定地玩手機……
想哥的眼角滲出血來，我把想哥摟在臂彎下，不一會兒想哥媽媽趕到了，雖然我提前給她打了電話，告訴了她孩子的情況，想讓她有一個思想準備。
但是，她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臉色還是突然變了，一種無比心痛的東西迅速就漫在整個眼眶之中，但是想哥的媽媽還是忍住了。
她只是輕輕地說道：「想哥，需要我抱抱你嗎？」想哥倔強地搖了搖頭。
我把事情的原委陳述了一遍，想哥媽媽看看想哥又看了看小強，然後平靜地說道：「發生這種事情，你們兩個都有錯誤，你們兩個互相認個錯，道個歉吧！」
想哥緊緊咬著嘴唇，小強高昂著頭，我看小強一眼，最後想哥還是往前走了兩步，主動伸出了手……
想哥的媽媽看了看依舊在貌似玩手機的小強爸爸，接著又說了一句話，這話似乎是對想哥說的，又像是對兩個孩子說的：「你們記住，任何時候，打架解決不了問題。今天你們兩敗俱傷。希望你們能吸取教訓。」
小強爸爸終於從玩手機中抬起頭來。他對想哥媽說：「如果孩子臉上留疤了或者有任何問題給我們打電話……」
想哥媽媽沒有說話。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我隨著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地看了一眼想哥：臉上的四道抓痕因為滲出了血更加清晰可辨了，我甚至懷疑是用鐵鉤抓的。
我抓過小強的手，發現他每一根指甲都剪成了三角狀，我的心立刻生生痛了起來：我知道想哥是好孩子，教他四五年，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打過架，紅過臉……同時我很同情這個10歲的小強，是什麼樣的心理讓他時刻準備攻擊別人？
想哥媽媽看到小強的指甲，我還沒有開口，她好像是在對所有的人又好像在自我檢討：「孩子發生這樣的事情，歸根結底是家長的問題，我這個做家長的沒有做好，孩子走吧！」
04
人散了，我的心卻沒有散去……
我在想：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會怎麼做？
我在想：如果是一個男人，看到自己孩子被抓成這樣，他會怎麼做？
我在想：如果我是孩子，我被抓成這樣，我會怎麼做？
…
我還是給想哥的媽媽撥通了電話，我們聊起了想哥動手的原因。
想哥媽媽說：「我問我的孩子了，小強不還發光器給想哥，想哥就拉著小強不讓他走，於是小強就撓想哥的胳膊，把想哥撓疼了，想哥才動手打他……」
我想起了想哥胳膊上的傷痕，驚呼：「原來如此！可想哥為什麼說自己先動的手？為什麼他沒有說小強先撓他？」我質問道。
想哥的媽媽沒有回答，她只是說：「老師，沒有關係的，雖然今天我看到想哥的那一刻，差點哭出來，但是，孩子的任何經歷，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對孩子都是財富，都是一種成長……」
不知道為什麼，我深深地被這個瘦小的女人所折服：面對自己的孩子幾乎破相的臉，卻可以如此睿智隱忍淡定，這對孩子該是多好的示範和教育！
05
第二天，小強的媽媽公開在班級群裡給想哥道了歉，事情似乎圓滿結束，但是對於我來說，似乎沒有結束……
我想起了事件背後的問題。
我想起了想哥媽媽說的話：「孩子的問題，追根結底是家長的問題……」
我再次給想哥媽媽打了電話：「想哥媽，昨天您的孩子吃了虧，我很想知道你的後續教育是如何的，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嗎？」
想哥媽媽笑了，她說道：
老師，說句實話，如果是我的孩子把別人孩子的臉抓成這樣我一定會狠狠地收拾他。但是，是其他孩子把我孩子的臉抓成這樣，我稍稍心安一點。
我知道這可能對想哥不公平，但是他是男孩子，我希望他能有擔當，有杜絕任何惡性事件發生的能力，而且現在是和平年代，作為男子漢，我希望他能夠紳士一些，能用好的方式去處理問題，即使吃點虧我認為也沒有什麼。
而且，我的孩子也不會吃虧，因為他從小就能分清楚好壞，人敬我我敬人，人欺負我我絕對不會任人宰割，昨天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他沒有料到這個孩子會這麼狠。
「那麼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教育您的兒子面對這樣狠的孩子的，今後碰到類似的問題他應該怎麼做？」
想哥媽媽笑了，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是清脆的聲音響起：
老師，一我沒有刻意去提起這件事，我認為家長不能太重視這件事，就是一定認為自己的孩子吃虧，這對孩子不好。
其次，那個撓我家孩子的小孩其實也挺可憐，他之所以下手這麼狠，只有倆種情況，一可能是家中無比寵溺，無法無天；二就是他被家長打得特別狠。
最後，我只是對我的孩子說，媽媽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紛繁複雜，什麼人都有，但是無論哪種人媽媽都和他們相處的很好。
儘量看到別人的優點，然後用你善的方面，或者借用對方善的火光盡力去引導他朝善的火海發展。
當然你是你自己，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解決，無論怎樣媽媽都尊重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想流眼淚，為一個我認為堪稱為偉大的母親，在花好月圓時人人可以做到正人君子，但是在戰火紛飛，關係切身利益又是最愛的人時，依舊如此理智，我真心折服。
06
雖然我基本已經猜到答案，但是我還是想驗證一下孩子的回答，於是我繼續問道：「那麼，想哥如何說得呢？」
想哥媽媽不好意思地回答：「想哥說他不想離小強這麼近，以後他也不想靠近小強了……」
事情似乎有了真正的答案，我很想問問大家，在這場撓人事件中究竟誰吃虧了呢？
孩子本無知，他是從成人的眼睛裡來認知這個世界的，也是在效仿成人的過程中去成長的，有些時候，貌似沒有吃虧。但是，前塵漫漫，你可以保證每一次的狠手陰招損招都管用嗎？你能保證自己孩子次次是長勝將軍嗎？
相反，這樣的場景，也讓我想到了：那些曾在公眾場合，因為孩子搶玩具而爭執甚至動手的家長；因為孩子的無知取鬧，引起家長喋喋不休的謾罵和討伐……在未來，這樣家庭走出來的孩子註定會孤獨。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嗎？躲不起聯合起來還給你，你能傷得起嗎？
有些家長沒有意識到，他的孩子的潛在危險，他不知道，任何一個可憐的孩子都因為有一個眼界不高的家長，我們不怕讓孩子體驗人生，我們只怕有一個錯誤的家長，用自以為是的錯誤方法讓您的孩子逐漸脫離社會、脫離人類的美好和友善，走向危險的歸途……
我的眼前不禁再次浮現那句話：
推動搖籃的手就是推動世界的手——父母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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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梁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