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皇后娘娘深夜駕到,笑裡有哀怨,她說:「世人常道母憑子貴,其實本宮倒覺得是子憑母貴呢。其實呀,只有母子相依,才能談得富貴,可是呢,這宮裡的女人難生養,自己不能生,保不齊就會用上殺母取子的法子。」
皇上曾賦詞,贊我們姐妹嬌豔,可我們不是很識字,只能閒來唱唱了。
有這麼一闕也是極好的,至少他心裡,亦曾有過我們,雖然他也不記得,他到底寫過什麼了。
不過這不是很重要,只要我們平平安安地活著,為夫君解悶兒,為正室分憂,為夫家誕育子嗣,便是完成了奴婢的本分,從小姑姑便這樣教我們。
我們姐妹原是溯陽王府上的一雙歌姬,溯陽王荒唐愛美人兒,甚至請了教坊司姑姑教導府裡豢養的歌姬。有傳聞說,溯陽王府裡的歌姬是全京城最好的。
我們姐妹也是被教坊司姑姑教導大的,但全然當不起傳聞中的一切。我們兩個歌兒唱得一般,琴彈得一般,舞跳得一般,所幸我們姐妹是雙生子,心意相通,到也能出許多新奇的表演。
我們姐妹一個叫胭桃,一個叫脂桃,我們都覺得此生有姐妹在,便是最大的樂趣。我們幹什麼都不分彼此,一同吃,一同住,一同玩樂,一同學藝。
「胭桃,我們一定要一直在一處。」
「脂桃,你又不是感覺不到我心裡怎麼想!」
「脂桃,中午我們老規矩逃出去吃。」
「胭桃,我就是那麼一想,討厭,你怎麼說出來了!」
多麼奇妙啊,世上有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世上有一個跟你心意相通的姐妹。
因著這份奇妙,我們姐妹從小就在王府快樂地活著。姑姑說我們兩個雖愚笨又懶惰,但勝在恪守本分,以後必能順遂一生。
是啊,我們姐妹從來不爭不搶,也不像別的姐妹那樣總想著能夠攀附上王爺,自然也不會像她們那樣苦練技藝,我們只要能快樂地過日子就好了啊。
一點點小小的恩惠也會讓我們姐妹樂上半日,只是姑姑不叫多吃,說是胖了惹人嫌。
「真是小家子氣,這點子玩意值得你們這般。」
「你們兩個就好好睡吧,以後得不了王爺青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一水子的懶怠貨,去去去,姑姑嚴查我們可別說我幫你們劃的名冊。」
每每聽到這些我們姐妹皆笑嘻嘻地應著,然後對視一眼,自逍遙我們的去。
或許,人傻有人傻的好處,傻人有傻人的運氣。
因著我們姐妹從來不想著攀附王爺貴客,所以那次府裡來貴客,我們姐妹就躲過了許多算計。
也是那一次,我們姐妹有了飛上枝頭的機會。
那個貴客,來了府上好幾回,回回都讓歌姬們爭著露臉,於是大家鬥得不可開交,我們姐妹撿了便宜。
姑姑大怒,罰了所有人,讓我們兩個上去敬酒。
添了酒,貴客道:「跳舞的都散了吧,你們兩個到是有趣,會些什麼,給我演了助興,今日我要與皇叔喝三百杯!」
我們姐妹只得擇了新奇來演,平日裡沒有下功夫,除了新奇,怎麼都讓人覺得敷衍。何況這可是當朝七皇子,討不得他歡心,也會丟了王府臉面。
我們姐妹並排而坐,長琴橫擱在腿上,左手撥弄琴弦,右手執筆畫一幅三月桃,輕啟朱唇唱一首《桃賦》。
「小卓?小卓?不是說陪皇叔幹三百杯麼?」我們姐妹方唱罷,只聽王爺朗聲笑著拍七殿下的桌子。
抬頭間觸上了他火熱的目光,我們姐妹笑著行了禮,請他賞玩畫作。
王爺指派我們坐在七殿下身邊,他笑著,我們嬌嗔著,他品著酒,我們填著酒。
觥籌交錯間,下首陪侍的官員們喝得多了,要行酒令。歌姬多,想了擲花籤的點子。
頭一局,他便輸了去,眾人起鬨著喝酒,他卻笑著問我們姐妹:
「《眼兒媚》可曾熟練?」
我們姐妹笑著點頭,他著人取了紙筆,寫下一闕《眼兒媚》,要我們唱出來。
眾人鬨笑著一遍又一遍地要我們唱,再不去理什麼擲花籤的遊戲。
這詞明擺著跟王爺要人了,於是,當夜三更天,我們便跟著七殿下回了府。
日上三竿時,七殿下還不見轉醒,我們姐妹只得靠在他肩頭看他一張一合的鼻翼。
「宋睿卓,你當我是死的嗎!」一名衣著華美的女子掀開帳簾尖叫。
她身後的嬤嬤喚了一聲皇子妃,嚇得我們姐妹顧不得穿衣,直接跪在她腳邊,請了大安。
「胭脂,上來。」他喚了一聲,我們姐妹光著身子看了看七皇子妃,不敢起身。
「聽不懂話嗎,我叫你們上來!」
我們趕忙回到他身邊,看著他們對峙。
最後皇子妃走了,哭哭啼啼地回娘家去了,我們姐妹心裡很是惶恐。
身為妾,怎麼可以頭一日就將當家主母氣回娘家去,這得落多大的口實,況且沒有主母承認,我們兩個現在連妾也算不得。
七殿下很不以為然,日日與我們廝混,更是賞賜了許多東西。
我們姐妹一時歡,一時愁。
宮裡的良妃娘娘賞了我們杖刑,七殿下大鬧後宮,被皇帝責罰,良妃親自請了皇子妃回府。
我們姐妹更加惶恐,忍著劇痛,去給主母請安,表明心跡。
避子湯我們從進府第一日就有喝,絕不會爭了長子位子。
我們只是沒有背景的歌姬,伺候主子的玩物,不值當主母如此費心。
我們才疏學淺,自知身份,絕不會異想天開上下折騰。
主母淡然高座,並不理會我們,只望著窗外呆呆出神。
七殿下還是很寵我們姐妹,甚至不分場合。皇子妃沒有再鬧,只聽說她在各種宴會上都受盡嘲諷。
冬日款款而來,桃花的季節,早就過了,他不再總是寵著我們。聽說,有位深閨裡的小姐許下了非他不嫁的誓。
狐媚,狐媚!好好的一個嫡出小姐,怎的也是這般不要臉!
我們姐妹只能躲在暗處咒罵,一點辦法也沒有。
終於,隆冬季節,她嫁來了。
據說是十裡紅妝,名動京華。其實,看著府裡上上下下的紅,就不難想像街上是怎樣的熱鬧了。
再如何,也是一個妾,怎麼可以動用這樣的儀杖!
我們姐妹拿著府上新給的簇新衣裳,幾乎是咬破了嘴唇!
正待要探探這是怎樣一位標緻的人物,得他這般青眼,可七殿下卻下令,許她住著檀園,還不許府上人去打擾。
檀園是什麼地方,那是七殿下從小長到大的地方!那是七殿下平常不會讓人進去的地方!那是整個府裡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她一個妾,憑什麼?我們姐妹心內憤怒,亦更是同情主母。她嫁來不過三月,七殿下便招呼也不打,納了我們,將將一年,七殿下便又動用這樣大的陣仗抬了另一個女子。
許是同病相憐,主母在我們給她請安的時候,也會留我們坐坐了。
雖無恩寵,日子過得依然很快,又是一年桃花開。主母笑著給了我們姐妹一雙桃花簪,終是認下了我們侍妾的位子,喜得我們姐妹直扣頭。
但是主母並不笑,我們姐妹知道她為何不笑。妾當為主母分憂,於是,我們趁著七殿下出京的時候,陷害她在檀園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終是與她有了交流,也終是痛快了一把。她半點沒有嫡出女子該有的伶俐,只是嗤懦著說沒有。
有主母撐腰,又有愛慕七殿下不得的女子奚落,真真是恨不得她去死。
七殿下回來了,跟娶她一樣,又是好大的陣仗,將我們姐妹逼得退無可退。
他說:「你們要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
他從前說,不要輕賤自己,現在說讓我們注意身份。
我們姐妹趕緊跪倒,冷汗直冒,溼了整個脊背。
後來,我們不敢再放肆,愈發謹小慎微地活著。
我們看著玲瓏變得比主母還像主母,總笑盈盈地處理各種事物,連決定別人生死時,亦是笑盈盈的。
我們看著楊纓的囂張霸道,嚇得我們姐妹不敢出屋,她那馬,遠遠瞧著就叫人害怕。我們一直不明白,七殿下為何會喜歡那樣的女子,肌膚毫無白皙之感,腰肢毫無柔美之態,五官倒是豔麗得很,卻是經常被她笑做一團,恨不得把所有牙齒都露出來。毫無女兒形態,更是不懂詩書禮儀為何物。
我們看著文娘那個柔弱的女人總是抬頭望天,不知爭寵為何物,更不與所有人來往,亦不多和七殿下待。
就這麼看著看著,謹小慎微地看著,終有一天,他不再是七殿下,而是新帝了!
我們姐妹要歡喜瘋了,看來姑姑說得沒錯,我們日後都是有福氣的,我們成了天子的女人。
不知為何,自打進了宮,除了我們姐妹,好像大家都不是很歡喜。
貴妃失了孩子,整日懨懨的。
令答應與貴妃同住,也是愁眉苦臉的。
驍妃闖了禍,秀麗的臉上沒那麼多笑,好看多了。
文妃一直都那副樣子,眼裡淡淡的,從來也不笑。
皇后從來都是帶著寶相莊嚴地微笑,看不出悲喜。
我們姐妹雖被封為答應,與文妃同住永和宮,但還是十分歡喜,我們是天子的女人啊。
但我們依然恪守本分,只因當年,他那句,你們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皇上說,只有在你們這裡,朕方能放鬆下來,於是他來得也比較勤,那時候我們以為我們是寵冠六宮的。
可他卻突然說要選秀,還帶著驍妃御駕親徵去了。
我們姐妹面對他對貴妃、驍妃的寵愛就很是慌神了,又面對合宮裡年輕嬌豔的秀女,更是覺得朝不保夕。
皇后有了玄彬皇子,我們不必再喝避子湯,而且,我們開始暗暗調理自己的身子。
終於,他從戰場歸來,帶了一個嬌滴滴的天真女子回來,我們姐妹更加害怕。
用著舊情,唱那一闕《眼兒媚》,得了他歡喜,我們有了孩子。我們姐妹,都有了孩子,他歡喜,我們更是歡喜,有孩子,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條件了。
我們很高興,可漸漸的,就不是那麼高興了,因為驍妃,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驍妃。
宮裡所有人都害怕她,我們本來就怕她,這會兒,更是怕她了。她坐在榻上懶懶挑著塗了蔻丹的指甲,我們姐妹亦覺得她是在針對我們腹裡的孩子。
她可以因著一句衝撞,就對三百美人下手,那些個美人可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女,死在她那豔紅的唇畔間。她笑掌人命,我們嚇得瑟瑟發抖。
她會不會也因為一句衝撞,就處置了我們姐妹?
「臣妾惶恐。」我們姐妹急忙跪在皇后腳邊,脊背發涼。
「憑你們,也配稱臣妾二字麼?」皇后身邊的君梅冷冷發問。
「君梅,她們懷著龍種呢,你斥她們作什麼?」皇后淡淡開口,聽不出喜怒。
話到這裡,我們姐妹若再不懂,也是枉費皇后提點了。
我們姐妹再次表明心跡,說皇嗣絕不會讓驍睿夫人撫育。
皇后賞了許多東西,滿意地回了鳳棲宮,獨留我們在永和宮苦笑。
是啊,我們一早就知道,不管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輪不到我們撫養。其實,輪不上我們才顯得皇恩深重,畢竟,我們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麼?
驍睿夫人,是啊,她已經位同副後了,又怎麼能不害怕?南疆公主,爭了她的恩寵,她都會直接賞了人彘之刑,我們這等身份,又會遭受什麼?
可是,即便再怕,我們也不能退縮,因為根本無路可退!
我們仗著身孕諷刺她沒有孩子。
我們仗著皇上贊了一句,懷了孩子肌膚更加嬌嫩,諷刺她身上有疤,面如死灰。
我們仗著太后看中孩子,搶她的補品,矬她的氣焰。
我們當著她的面與攀扯皇上,唱那闕《眼兒媚》。
……
我們幾乎是爭鋒相對,合宮裡的人都說我們恃寵而驕,說我們不知死活。
其實,她從不理睬我們,也許,是對我們不屑吧。
直到有一次,我們往她的菜裡下了瀉藥,聽聞皇上居然不顧初一十五陪皇后的日子,硬是要與她一同用膳。
我們瞬間慌了神,前去阻攔,可驍睿夫人知道了,還好皇上沒事。
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往一樣不理睬我們,而是發了雷霆大怒,陰測測地皺著眉頭說:「既然有孕,想必劃了臉該是沒事。」
然後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承受了她的雷霆之怒,根本沒有看清她如何動的手,只覺臉上涼了一下之後便是火辣辣的痛。
「皇上總說分不清你二人,本宮給你們一個畫了三朵桃花,一個畫了五朵桃花,也算是為聖上分憂吧。」她笑得極其殘忍。
「來人,給二位桃貴人包紮,記得要用香爐灰抹了,花型才好看。」她將刀子扔在地上驚得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我們雙雙護住肚子任由宮人們將香灰撒在我們臉上,刺痛而嗆人。
眾妃嬪看著她懲治跪在地上的我們沒有一個敢出聲,何況我們只是這樣的身份,更不會有人助我們。
我們強忍著疼痛,心頭舒了一口氣,皇后交代的事算是辦好了,以後便能看著孩子們平安長大了。
三個月後,我們姐妹一同產子,產了一雙皇子。那一對兒孩子,長得可真像,與雙生子一般無二。
我們歡喜得不得了,他們終於平安落地了。
太后高興,賜了嬪位,皇上依然擬了桃字做封號。
皇帝此舉,意在提醒我們姐妹身份。
果然,兩個小小的嬰孩剛過滿月,便被抱走,給了文妃撫養。
呵,文妃麼。
一個沒有娘家依靠又沒有濃厚恩寵的女人,帶著兩個兒子,能成什麼事兒呢!
不過,總歸是比我們好的,她位列眾妃之首,家世清白,又是太后養大的,總歸在這宮裡有一席之地,而且詩書也懂很多。我們同住一宮時,她待我們也不錯。
孩子終是有了好歸宿,真好。只是我們,不會再有寵愛了。皇上說我們生得駭人,如今也有資格擔當一宮主位,便遷出永和宮,去水雲宮。
那是離養心殿最遠的地方,名兒取得到是好,可卻是太液池引水的頭兒,偏僻不說,還陰冷得很,是當年先皇為一位修行的宮妃所建。
再不好的地方,我們也說不得什麼。
因著地方偏僻,鮮少有人踏足,我們姐妹仿佛又回到了在王府裡的日子,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偶爾,還能遠遠望一眼我們的孩子。
有年輕的妃嬪來看我們的形貌醜陋,我們連嬪位的架子都端不起來,像個下人般小心伺候著來看我們的妃嬪,並且聽著她們議論。
大概就是議論些,莫要恃寵而驕,我們兩個就是得罪驍睿夫人的下場。
我們總是附和著,笑著,端茶遞水的伺候著,擠臉上那道醜陋可怖的疤。
活著,就很好了,不是麼?
可是啊,人什麼都由不得你自己啊,包括命,也由不得自己。
是文妃,她亦深夜到訪,如同當年皇后一般。
她直接擺了酒,說我們留不得了。
我們按她說的那樣,飲完了酒,開著窗子,躺在榻上,雙雙等死。
臨死前,我們想不起王府的少女歡樂,想不起那幾年的榮寵無限,只剩下那闕《眼兒媚》在心裡來回縈繞。
終究是誤了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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