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蕩四百年》的第105篇
慕容廆擊敗石勒指使的宇文部後,自知還不是後趙的對手,開始有意與段牙和解。段牙根基尚淺,加之實力大不如前,欣然同意。
也不知慕容廆到底給段牙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忽悠得段牙主動遷都,離開令支。此舉讓段牙大失人心,國人對他怨聲載道。
太寧三年(公元325年)十二月,一直覬覦段牙之位的段疾陸眷之孫段遼以遷都之罪,率領國人攻打段牙,殺之自立。
段部的內亂對於慕容廆來說自然是好事,可以趁機蠶食段部故地,而石勒忙著和劉曜爭霸,一時顧不上他,慕容部繼續暗自壯大。
鹹和六年(公元331年),眼瞅著石勒如日中天,慕容廆擔心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主動送信給陶侃,勸他起兵北伐,共同廓清中原。
慕容廆的僚屬宋該等人共議,認為「慕容廆在邊陲一隅建立功業,職卑任重,等秩未加區別,不足以鎮攝華夷,應當上表請求提升慕容廆的官爵。」
參軍韓恆反駁道:「夫立功者患信義不著,不患名位不高。桓、文有匡復之功,不先求任命以令諸侯。宜繕甲兵,除群兇,功成之後,九錫自至。比之邀君以求寵,不亦榮乎!」
聽聞此言,慕容很不高興,將韓恆出為新昌令。於是,東夷校尉封抽等人上書陶侃,請求封慕容廆為燕王,行大將軍事。
由此可見,在慕容廆等人眼裡,陶侃才是東晉朝廷真正的主宰,司馬衍不過是個擺設。
陶侃回信道:「功成進爵,古之成制也。車騎將軍慕容廆雖未能為朝廷摧毀石勒,但忠誠仁義,盡心盡力。現在我把上書稟報給聖上,同不同意,授官早晚,應當由朝廷決定。」將難題拋給了朝廷。
對於慕容廆的主動要求封賞,東晉頗感為難,不答應吧,怕得罪慕容廆,一旦答應,則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況且,之前冊封的代王已完全不鳥他這個皇帝,若是封慕容廆為燕王,會不會也是如此呢?
在這種複雜的心理下,東晉朝廷玩起了拖字訣,一直到慕容廆病逝都沒給個明確答覆。
鹹和八年(公元333年)五月初六,為慕容部崛起殫精竭慮的慕容廆病逝,享年六十五歲,在當時梟雄中算是長壽的。
回顧慕容廆的一生,當得起英明神武四個字。十六歲繼位為慕容部的大單于,隨後和西晉朝廷叫板,被司馬炎打服,歸順西晉。
之後的四十多年裡,慕容廆見證了西晉的衰落和滅亡,目睹了劉淵父子的崛起和覆滅,也親歷了石勒的橫空出世。
論個人功業,他不如劉淵和石勒,甚至不如劉曜和李雄,但他帶給百姓的是安定,留給慕容部的是穩固的家底,而不是曇花一現。
六月,慕容廆的世子慕容皝以平北將軍的身份行平州刺史事,督攝部內,以長史裴開為軍諮祭酒,郎中令高翊為玄菟太守,陽騖為左長史,王誕為右長史,隨後派長史王濟前往建康告喪。
八月,曾被石勒忽悠進攻慕容廆的宇文乞得歸被其東部大人宇文逸豆歸所驅逐,死於荒野。慕容皝藉口平叛,出兵廣安。
宇文逸豆歸自知不敵,主動請和,慕容皝趁機在宇文乞得歸故地修建了榆陰和安晉兩座城池。
慕容皝繼位後,一改慕容廆的作風,御下嚴刑峻法,國人不知所措,主簿皇甫真懇切勸諫,慕容皝不聽。
慕容皝的庶兄建威將軍慕容翰和同母弟徵虜將軍慕容仁,都以勇悍有謀略著稱,多次建立戰功,深得人心,幼弟慕容昭也多才多藝,都受到慕容廆的寵愛,慕容皝深為忌憚。
慕容翰嘆息道:「我從先父那裡接受任職,不敢不盡力,幸好仰仗先父的在天之靈,所向披靡,這是上天幫助我國,非人力所為。但別人卻說這是我的力量,以為雄才難制,我怎能坐以待禍呢!」
於是,慕容翰和兒子逃到段部。段遼清楚他的才能,希望收為己用,非常寵愛、看重他。
慕容翰主動避讓,是一大幸事,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比如慕容仁,他從平郭前來奔喪,對慕容昭道:「我們平素驕縱,曾對繼位君主無禮,他為人剛毅嚴厲,自身無罪尚且令人畏懼,何況有罪呢!」
慕容昭回答道:「我們都身為嫡子,國家應當有我們的一份。兄長您素來得人心,我在宮內也沒什麼令人懷疑的地方,尋找機會除滅他並不難。兄長趕緊興兵前來,我當內應,事成以後,把遼東分給我就行。男子漢行事,不成功則死,不能仿效慕容翰到其他地方苟且偷生。」
慕容仁欣然道:「好!」於是返回平郭。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閏十一月,慕容仁舉起反旗,興兵向西進發。
有人將慕容仁和慕容昭的密謀告訴慕容皝,慕容皝不相信,派使者查驗。慕容仁已到黃水,知道事情敗露,殺死使者,回軍佔據平郭。
隨後,慕容昭被賜自盡,慕容皝派軍祭酒封奕慰撫遼東,以高詡為廣武將軍,領兵五千與建武將軍慕容幼、慕容稚、廣威將軍慕容軍、寧遠將軍慕容汗、司馬佟壽共同討伐慕容仁,在汶城以北展開激戰。
結果,慕容皝派出的軍隊大敗,慕容幼、慕容稚、慕容軍都被擄獲。佟壽曾是慕容仁的司馬,於是歸降慕容仁。
慕容皝兵敗的消息傳來後,前大司農孫機等佔據遼東城響應慕容仁,封奕不能入城,和慕容汗一起返回。
恐慌之下,東夷校尉封抽、護軍乙逸、遼東相韓矯等人都棄城逃跑,慕容仁盡數佔有遼東地區,段遼和鮮卑各部也都與他遙相呼應。
此時,距離慕容廆逝世才半年,一個好好的國家被弄成這個樣子,慕容皝慚愧不已,想起皇甫真之前說過的話,任命他為平州別駕。
亡羊補牢,未為晚矣,捅出簍子的慕容皝還能力挽狂瀾嗎?一個艱巨的任務擺在了這個新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