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死了
製片人:王磊/王豔
導演:周聖崴
編劇:彭鋒/周聖崴
主演:劉剛/楊衛/鄭林/周聖崴
類型:劇情/懸疑
製片國家/地區:中國大陸
語言:漢語普通話
前言
他對影像實驗和藝術有著最獨特的理解
畢業於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文學學士與戲劇與影視學碩士的周聖崴富有創作者最可貴的品質,不斷地尋找革新和跨界的機會。他的第一部長片《女他》整整準備六年,記錄垃圾,玩轉定格動畫,賦予裝置藝術影像的生命,並以首作獲得第21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最佳動畫長片提名。他的探索力使《女他》這部作品得以展覽化,想像力就是周聖崴個人藝術發展的最強變量,變廢為寶,用垃圾堆打破電影與藝術實物性的次元壁。再次創作,周聖崴探索「謊言」的社會百態,以新的媒介語言,利用大量的社交媒體創作了一部和「遊戲」或者「沙盤推演」相關的偽紀錄片《藝術死了》,去呈現大眾輿論對藝術圈的衝擊,模糊了真實的邊界。
《藝術死了》也入圍了2020年第十四屆西寧First國際電影節最佳劇情長片競賽單元,周聖崴的新作融合了新聞,紀錄,私影像等元素。看完這部電影,觀眾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觀影者,他的電影包裝「謊言試驗田」邀請每一個成為田園的建造者與觀眾進行交互。和周導演談起電影,他十分的豁達,這位出生於91年的青年導演更執著於創造新形式的藝術作品,電影只是他使用的媒介之一。比起拍電影,跨界完成一場遊戲,觀察社會生活才是周聖崴對影像實驗和藝術最獨特的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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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那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吧,看完您的新作《藝術死了》,我發現這部作品和你的前作《女他》在風格和形式上有很大的區別,這是您第一次運用紀錄片的形式進行創作嗎?之前有沒有過類似的創作想法?
周聖崴:根據《藝術死了》開頭我的自述,我的創作遇到瓶頸了,我要去找靈感,這一段是真的,是真實發生的,並不是為了拍這個片子而演的,所以你可以理解為《藝術死了》是一個真實與虛假糅合在一起的拼貼大熔爐。我很久以前就有用手機視頻去記錄自己生活的習慣,像一個vlogger一樣;所以這並不算是我第一次運用紀錄片的形式進行創作,或者換個說法,我覺著這不一定是紀錄片手法,這是一個更大的外延,是用所有能用到的影像媒介去呈現的這樣一個狀態。我一直有用vlog去記錄我的生活,呈現情感和內心想法的一個習慣,只是說這個習慣表現在《女他》中,我們是把它做成了一個十八分鐘的《女他》紀錄片《他的她》,而表現在《藝術死了》裡面,我就把它做成了影片的開頭和整體敘事線的一部分,你可以看到《他的她》和《藝術死了》裡面我的自拍vlog段落形式上幾乎是很相似的。
深焦:您也在電影開頭提到有關電影創作靈感的稀缺這一話題,我很好奇這部全新的作品的靈感來自哪裡?
周聖崴:對於這個問題,我先談一下《藝術死了》的源起吧。這個項目其實是根據我們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院長彭鋒老師的小說改編的。他在很多年前構思了一部小說,但是這部小說完全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他沒有把這部小說寫在紙上,他一直以來比較傾向的一個觀點就是:想法比實際呈現出來的東西重要。他之前就在學院畢業典禮上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晚明的一個文人孫新齋,他在腦海中構建了自己的一片園林叫做「想園」。然後彭老師他構建這部小說也是類似的一個「想園」。
因為《女他》並沒有為我帶來新的創作機遇,它在目前的各個行業圈子裡太特別了,很難馬上被資本看到,所以我當時就像懸浮在一塊宇宙中的石頭一樣,不知道下一個石頭在哪裡可以讓我接著走下去,所以我就去找彭鋒老師說我的困惑,他也很關心我,他就把他腦海中的「想園」告訴了我,並鼓勵我要完全用新的方式去呈現這片「想園」,需要從傳統電影思路裡徹底走出來。這片「想園」最初的核心構造,也正是《藝術死了》的核心故事線:一個畫家離奇死亡,然後他的畫作被炒的很高,但是一個批評家進來發現他的畫作是一個調色板,然後因為這個事件導致這個批評家和資本家們產生了衝突。
我覺著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它具有三方勢力,分別代表了當代藝術圈中藝術創作、藝術批評與藝術市場這三種聲音。從抽象層面來說,它很好地展現了真實和虛假之間邊界模糊性的問題;從具體故事情節層面來說,它通過一個虛構藝術家的死亡事件去追問到底什麼是真正的藝術,什麼是死亡背後的真相,而它的結論就是真實與真相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基於一個個行動而引伸出來更多行動,這些行動拼湊出了一個新的現實。
這個小說啟發了我很多,我覺著可以對其進行影像化改編。可我覺著改編這個小說需要一筆投資,因為原小說後半部分是批評家和收藏家之間的法庭對峙段落,中間也有很多警方調查等段落,如果按傳統電影改編的邏輯去創作,最後這部作品可能會比較接近《律政風雲》,就是那種帶有作者色彩的懸疑、犯罪為主類型的商業類型片,這樣操作的話,我和彭老師都覺得太中規中矩了,不夠好玩。
於是彭老師給了我一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限制,因為他通過《女他》看到了我可能是那種限制越多反而靈感越多的創作者。他要求我零成本拍攝這部電影。我當時有點驚,後來一想,也許是彭老師在引導我用一種全新的方式和視角去創作這部電影,或者這根本不是電影,而是一種新的東西。為了響應零成本,我才啟用了這些新的影像形式和敘事方式,同時我們覺得可以把這個故事,或者這片「想園」開放出去,讓更多人參與進來一起擴充更多故事線,才有了《藝術死了》現在的樣貌。
在改編的過程中,我借鑑了希區柯克的敘事技巧,因為他的電影都是在講一個第三者或者一個無辜的人是如何經歷一系列的事情,捲入一場陰謀之中無法脫身。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以vlogger的身份進入這片「想園」,像記者一樣記錄其他故事線,並串聯起來。
深焦:您拍攝《藝術之死》時用到了哪些攝影器材,在拍攝過程中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呢?
周聖崴:其實這部電影最主要使用的還不是手機,手機只是佔用了一小部分,我們主要是用手機vlog的形式把你帶入到這種真實的情景中來,正因如此,我也沒有在片頭加入任何出品方,我希望大家能快速地進入我的世界中,就是我手機相冊的視角。
我主要使用的設備是大疆的osmopocket,一種口袋雲臺攝影機,非常便捷,機身小巧,正產拍攝的情況下相對穩定,它的攝像頭大概只有1cm,畫質相對來說比手機高一點。我用它採訪這片「想園」裡每一個玩家自己編造出來的故事線。
在我發現藝術家屍體的那場戲中,我受驚嚇後一路狂奔的段落是利用了這個設備的拍攝缺陷。那種極度混亂,強烈晃動的畫面是正常攝像機達不到的,因為osmopocket的雲臺在傾斜超過50度的情況下會極速地反轉,我可以利用它的缺陷表達出我特別驚慌的狀態。
我特別喜歡尋找片場的一些錯誤,我會放大這些缺點。因為我發現在之前拍攝的《女他》中最亮眼的幾場戲其實都是把拍攝失誤變成影片風格,所以我也放大了osmopocket的這一個缺點,它會晃動到整個畫面都世界顛倒。
深焦:您在《藝術死了》中插入了大量的新聞採訪,抖音惡搞視頻等等。您把這些主流化的元素加入這部紀錄片的目的是什麼呢?您是怎麼看待這些主流媒體帶給電影界或者藝術界的影響?
周聖崴:這一部分其實是整個沙盤推演遊戲的一部分,我們先製作了關於這個藝術家死亡的假新聞,然後我們把這些假新聞通過社交媒體有指向性地發送給我們身邊的朋友,去觀察身邊朋友和網友的反應,然後就有一些朋友們會用惡搞視頻的方式去調侃這件事。大家一開始還會質疑新聞的真假,後來直接就開始調侃了,當時這個事情還有一點失控了,為了防止事態變得嚴重,我們還是解釋了這是我們的電影項目,希望大家的互動變為電影的一部分,每一個人的創作都是豐滿這片「想園」的一磚一瓦。朋友們還是挺支持我的工作的,之前《女他》的配音女主角小巧還特意製作了藝術家死亡表情包,我們當時在朋友圈和聊天群裡各種發惡搞表情包,這也成了片子的一部分。
整個《藝術死了》插入的新聞段落的功能都是不一樣的,新聞這一條線索是由我們北大藝術學院mfa的畢業生徐小圍和毛成坤帶領他們的電視臺團隊一起,由我做後期統籌一起來完成的。我們虛構了北方衛視,對標北京衛視,以製造虛構死亡事件的新聞,後來我們根據假新聞與朋友圈的交互效果所製造的那些短視頻,進一步虛構了桃視頻報導把這些串聯起來,以對標梨視頻,最後我們又虛構了新新社,對標的是新華社。我加入這些片段的目的就是從側面反應「藝術家死亡」事態的發酵過程,從一個地方電視臺再到網絡媒體再到一個權威平臺,觀眾可以看到電影故事發展的層次變化。我認為網際網路就是一個虛構的社群,因為這個社群不斷地壯大,它已經完全融入到現在的時代當中了,這其中會產出越來越多的討論,而討論本身會逐漸變成一個新的客觀事實,所以網際網路的深度介入下,現實與虛幻的邊界已經是交融在一起了。
深焦:其實我在看完這部電影之後,還專門去搜索了一下「劉剛,藝術家」這兩個關鍵詞,還真的確有其人,那您是從什麼樣的想法去創作了劉剛這個人物的故事?這個人在您的生活上有真實的模型嗎?
周聖崴:你去搜索的這個行為本身就很有意思,很像是與這個謊言遊戲交互的一部分。其實扮演片中虛構藝術家劉剛的這個人,就是你搜的這個人,是現實世界裡的劉剛本人,劉剛是央美的老師,也是一位在冷抽象領域很有建樹的當代藝術家。這個融合真實人物的點子是彭老師想的,他最開始想把《藝術死了》命名為《劉剛》,直接通過名字來模糊真假邊界。劉剛本人也是彭老師很好的朋友,也是一個很酷很朋克的人,通過和劉剛老師的聊天,我們覺得他應該能接受自己在電影中的「替身」死亡事件的設定。
包括後面有很多真實的藝術家,比如劉小東老師,在鏡頭前評論劉剛的時候,其實也是一種模糊的狀態。為什麼呢?因為大家都相互在現實裡認識,所以在不自覺地情況下就會代入現實中真實劉剛老師的狀態去評價影片中這個虛構的劉剛,所以真真假假已經是分不清的游離狀態。
這個項目更像是一個互動遊戲,像是一個存在於每一個人腦海裡的《西部世界》,每個人都可以去補充這個「西部世界」中的故事線,而我只是用攝像機去記錄大家遊玩的整個過程。影片中的劉剛是一個廣泛意義上的劉剛,他其實就是進入這個「想園」的門票,大家只有去評論他,才算真正進入這片園子開始遊戲。我覺得這也是我們整個項目裡最有創意的部分,涉及到了很多遊戲思維,交互和社會實驗的部分。
深焦:我們都很好奇電影中劉剛的畫板作品是怎麼被做出來的?
周聖崴:劉剛的調色板是整個美術組最艱巨的一個任務,美術組團隊是真實的劉剛老師,抱歉這兩人我已經有點繞暈了,是真實的劉剛老師帶領他的學生閆燁、劉佳和毛鵬華通過很多次實驗做出來的。為了能實現一層層不斷擦出不同風格的自畫像的神奇效果,美術組運用了不同溶點的顏料,來實現這個效果。他們先用丙烯顏料去繪畫基底,後又用油畫顏料在其表層作畫,最後利用兩種顏料不同的溶解度差異以選擇性地清洗與呈現,最終完成了這一個非常重要的道具。
深焦:在整部電影中,最有電影戲劇化效果的片段莫過於「劉剛遺物個展」了,在這其中出現了很多人物,故事轉折,您是如何處理這段戲的,在拍攝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生一些很有趣的故事?在這個片段中,有人大聲評論個展的藝術性,有人在原有的作品上進行二次創作,還有人過度解讀發表奇異言論,甚至有人撲上前去直播找父親賣慘,您可以談談對這段戲的創作意圖嗎?
周聖崴:這個展覽就非常貼切地體現了我剛說的「西部世界」的遊戲局概念。我們安排了一些NPC,或者說是不同的接待員(hosts)在這個展覽裡,然後讓每一個接待員負責一條故事線,引導不明真相過來看展的圍觀群眾,或者說類似西部世界裡進來參觀樂園的客人們(guests)進來與這些故事線互動。最開始有這個展覽的想法也是來源於限制,因為我們美術組的預算太低了,我們沒辦法做一個真的展覽,我當時就靈機一動,把美術指導的日常工作室直接定義成一個展覽,一個還原藝術家死亡現場的遺物展覽,這樣就不用大費工夫布展了,因為日常空間本身就被賦予了一個有戲劇張力的情境,真正的展品就是過來參觀的人們他們對此空間的反應。
後來我們在朋友圈發布這個遺物個展的消息,有些朋友們以為是真的,吸引過來看這個展覽。在這個展覽中,我們安排了負責不同故事線的接待員,他們中有胡吹亂侃的策展人,有消費死者的網紅,有把一坨垃圾說成是牛逼藝術品的藝術愛好者等等,他們作為整個展覽的hosts,會帶領其他看展的朋友們進入這個遊戲裡,而我就負責記錄大家的反應。這個戲並不是純粹調度出來的,這是部分調度(接待員的故事線),部分真實發生的(客人對接待員的反饋)。看展的人有些會提出質疑,也會被展覽中的不同故事線的戲劇化成分所影響,作出不同反應。所以這更像一個遊戲,我是個記錄者,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導演,這個展覽是由我們所有參與的人們共同創造出來的。
「一位叫劉剛的畫家以詭異的姿態死於工作室內」
深焦:您在電影中逐步設置了「謊言試驗田」,包括在片尾也在被勒令去創造虛假的紀錄片,讓人們關注到一個藝術家抄襲和剽竊這樣的負面且帶有批判點的一面,您怎麼看待這種扼殺藝術的方式?您覺著在整部電影中使人們創造謊言的內推力是什麼?是藝術家之死的真相,還是藝術家死後大眾做出的種種荒誕行為,還是這場藝術性探索背後的利益關係?
周聖崴:像我之前所言,這個謊言試驗田就是一個存在於腦海中的《西部世界》,一個「想園」,有的人是guests有的人是hosts,還有的人是設計師,比如我們工作人員。我認為大家說謊的內推力就是:對於抒發情緒的渴求,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講述,如何通過講述抒發情緒。
深焦:電影的結局十分的魔幻,一個人的身影被燈光映照在牆面上,劉剛是否真的死亡已不是大家所討論的點了,我反而覺著這是一場重生儀式,藝術之死或許真的達到了藝術家的期望,那些虛幻的笑聲是來自藝術的嘲笑嗎?為什麼您要設置這樣的一個結局?
周聖崴:我想過這個故事該怎麼結尾,因為彭老師的故事結尾都是法庭戲,後面有點像《威尼斯商人》,但是我覺著因為有成本限制在這裡,我沒辦法這麼去拍。所以我覺著可以從宏觀層面把這個故事從紀實的角度引導成一個更加虛幻的結尾,我想從文本自反的角度把電影的結尾變成一個反紀錄的狀態,觀眾會產生很迷糊的狀態,讓觀眾反思這段所謂的紀實影像本身,從中體驗真假分不清的模糊情緒。因此,我用主觀鏡頭引領大家進入到一個超現實的魔幻場景中,場景裡這些聲音與影像的變換不定,已經暗示觀眾在結尾進入到一個魔幻的空間,其實這也貼合我們的電影主題,即真與假是硬幣的一體兩面。
我通過這些設計讓整個結局模糊化,所以我們只展現了劉剛的影子,而未展現他本人的樣子。你可以把死亡現場那個黑房間裡的那些燃燒的蠟燭理解為對劉剛的評論言論,然後把整個結尾理解為我進入了劉剛的夢境,窺探他的心理世界。而蠟燭在黑房間裡的然後,可以理解為,藝術家劉剛已經關上了所有針對他的輿論聲音,他不在乎這個世界對他的討論,他死亡的真相也不再重要。
深焦:我們還想知道您電影背後的故事,聽說您這個項目也是北大團隊通力合作的結果,可不可以具體說一下你們在合作過程中發生的故事?還令我映像深刻的是在這部電影裡面您幾乎和中國當代藝術圈大佬都產生了交集,您是怎麼和這些大藝術家溝通這個項目的,拉他們入夥的?
周聖崴:這個項目並不是我們北大藝術學院的官方行為,它誕生於我們學院院長彭鋒老師的個人想法,以我為主執行力,拉著我和他身邊的朋友、老師、同學們,大家一起完成了這部電影。團隊構成裡,有一半的核心工作人員是我們北大的同學和老師,比如這部電影的藝術指導是我們學院的副院長李洋老師,他也是一個很有名的影評人(大旗虎皮)。我當時向他請教能不能推薦一些偽紀錄片給我以供參考。然後李老師給了我一個非常詳細的世界影史上各種代表性的偽紀錄片list作為參考;另外副導演、導演助理、執行製片等等都是我的師弟師妹,祝子建、劉家辰、王媛等等,他們都不是按照傳統電影的分工來完成各個執行工作,我們時而是記者、時而是新聞採編、時而是素材收集者,時而是社會實驗觀察團成員,而大家因為在北大這片園子裡做過很多綜合類項目,所以在身份切換上非常遊刃有餘。而團隊構成裡,另一半的核心工作人員是劉剛老師的學生們,他們本身就是央美的藝術家,所以組建起來的美術組的工作也非常給力。
剩下還有很多工作人員是我的老同學、老朋友們,他們很多是《女他》延續下來的,比如音效師韓睿達和他的團隊,在玩了一把《女他》的超現實聲音設計後又在《藝術死了》裡回歸現實質感。還有很多朋友們都是在《女他》裡可能是工作人員,但《藝術死了》裡就變成了演員或者接待員hosts。
那我如何和這些大佬接觸到的,完全是因為彭鋒老師和劉剛老師的私人關係。兩位老師的大力支持才促成了我和這些藝術圈大佬們的交集,而我也更多是以記者的身份向大佬們學習討教,而不是以導演的身份和他們交流。我也非常感謝所有藝術家們對片子的支持,雖然看上去我們的硬成本很低,但是所有這些老師朋友同學們的無私付出和鼎力支持,是無形成本,這個我覺得是無價的。
深焦:作為一個青年導演,您已經入圍過上海國際電影節和first國際電影節,這代表您已經是一位成熟的創作者了,面對現下的電影創作環境您有什麼想法和野心?
周聖崴:其實我很害怕成熟,成熟意味著像片中那位死去藝術家一樣進入既定的資本系統,我害怕被資本綁架,所以一直選擇低成本來進行試驗探索。我覺得電影它是我目前表達的一個工具,但它不是我的一個終極理想,我從沒有一個想法是說未來想拍一個多麼牛逼的電影,成為一個多麼牛逼的導演。因為我的終極理想其實是搭建一個通道或者一個橋梁,讓現實世界和幻想世界進行互動,然後邀請大家進來遊玩,這是我最終要做的事情,而我現在也在努力學習準備出國學習數字藝術和交互科技。我未來會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媒介,會隨著技術的發展發生改變,只是現階段我覺得電影適合去建造這個橋梁,但不代表未來會一直適合,因為隨著虛擬實境的不斷發展,未來的主流媒介可能會突破屏幕,而一旦媒介與肉身不再通過屏幕進行傳播,我想全新的藝術形式會等著我繼續探索,這才是我的夢想,也是我個人的野心。
我覺得我沒有多少資格對現下的電影環境提建議,因為其實自己並沒有真正「入圈」,不過我希望能分享自己的一些感受和經驗。比如,大家在創作時,是不是可以跳出自己的圈子,用不同的視角去看待與完成作品。因為如果一直按照一個傳統的思維,在一個固定的圈層去做項目,很可能會遇到創作瓶頸。未來的世界一定會是一個跨界的世界,因為網際網路的不斷發展會形成新的「現實世界」,未來你可能會遭遇更多維度的網際網路信息洪流,而信息洪流的衝擊,會使得圈層之間的壁壘逐漸消失,圈層所構成的特權可能會被逐漸瓦解。目前我們所依託的很多規則也可能都會土崩瓦解,我們可能會被彎道超車。
我在2012年的時候,就用iPhone5拍了三個手機短片《夜森林》、《拖延症患者的畢業臆想》與《巴黎的皮膚》,雖然都非常稚嫩,也被罵得很慘,但是我當時是想通過這三個手機短片的實踐傳遞一個信號,就是未來手機短視頻會成為新主流,回看當時的實踐,現在仿佛已經成了預言,大家都在用手機拍東西,人人都是導演。
世界是變化的,在未來的某一天你也許就會被別人所超越,所以我的經驗就是多一個看世界的視角,會讓你在變化中更具備適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