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掃地僧、公司保潔、某火鍋品牌的服務員,都是傳說中的真人不露相角色,不過我想酒店人也要加入這個大神輩出的陣營了。
紅海對於潛水和衝浪愛好者/玩家一定不陌生。30多年前,如果你問歐美人去紅海的哪裡度假,一定不會少了它的名字——阿洛斯(Arous)。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的歐洲,很多旅行社門頭店裡都有這樣一本宣傳冊。
宣傳冊上寫著:「紅海中的Arous,世界上奇妙的一角,沙漠中的度假潛水聖地。這裡有著世界上最清澈的水,夜晚降臨時,伴著天空中無數燃燒的星塵,等待你的是令人窒息的美景。」
這個宣傳冊被印了上千份,分發到歐洲各地旅行社手中。如果有人感興趣,需要通過日內瓦的一個Agency預定。
蘇丹東海岸對於歐洲人來說,這個目的地似乎有點遠,但是想想那裡可以看到的奇特沙漠海洋美景、一流的休閒設施、各種水上運動、深潛,當然還有各種美食和美酒,好像也值了。
然而,這個看似繁忙的度假村,去那裡度假放飛自我的客人不會想到,這裡居然是世界頂級間諜組織的秘密基地。而指導你潛水的有顏又有肉的潛水教練,更有可能就是世界頂級間諜。
一封求助信
故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的蘇丹東海岸。
蘇丹是非洲的一個阿拉伯國家。跟埃及接壤,跟沙烏地阿拉伯隔紅海相望。
在這裡,曾經存在著這樣一座由以色列間諜組織摩薩德特工運營的度假村。在大約4年的時間內,以這座度假村為掩護,以色列進行了一場民族大救援,把大約兩萬名猶太難民救回以色列。
營救過程跌宕起伏,可謂是現實生活中的諜戰大片。
最近,前摩薩德特工Gad Shimron,前以色列航空公司空乘Yola Reitman,連同幾位至今都不願透漏姓名的特工一起,向世界講述了這個故事。
這一切,還要從一個名叫Ferede Aklum的猶太難民寄出的一封信說起。
1948年以色列建國後,分散在歐洲各國的猶太人紛紛回歸,而遠在非洲的「貝塔以色列人(黑皮膚猶太人)」卻因種種原因依然留在非洲生活。他們的主要聚集地即衣索比亞。
1974年,衣索比亞內戰爆發,同時伴著全國性大饑荒,生活條件困苦不堪。幾年後,大量衣索比亞難民向北逃竄,穿越邊境,流入蘇丹境內,而貝塔猶太人Ferede Aklum就是其中之一。1977年,他隨埃塞難民流入境蘇丹。入境之後,他開始給各大猶太組織寫信,陳述了貝塔以色列人所處的危險境地,尋求幫助。
Ferede Aklum(左)
其中的一封信,剛好落到了以色列情報及特別行動局摩薩德手中。
這事很快引起了摩薩德的重視,被報告給了以色列政府。當時以色列的總理Menachem Begin聽說後表示自己在納粹時期也是一名難民,以色列的建立就是為了給猶太人提供避難天堂,和一個穩定的家,同胞有難,怎麼能不伸出援手?!
而那時,已經有超過一萬名貝塔猶太人步行了800公裡,到達蘇丹境內,這段旅途艱辛並且危險,約1700名貝塔猶太人在途中失去了生命。
對於倖存者,剩下的行程,以色列政府決定幫他們走完。
說幹就幹?談何容易
蘇丹是一個阿拉伯穆斯林國家,而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是世仇。二戰後,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為了爭奪巴勒斯坦發生了四次戰爭,這就是著名的「阿以戰爭」。
貝塔猶太人在蘇丹必須隱藏自己的身份和宗教信仰,藏身於衣索比亞難民當中,才能保全自己的安危。
因此官方救援是不可能了——以色列對貝塔猶太難民的營救行動,必須在秘密中進行。
如何隱秘地把這上萬難民接回以色列同時又不驚動阿拉伯社會?這成為以色列最大的難題....
摩薩德高級特工一致認為,從地勢上來看,相比不沿海的衣索比亞,蘇丹東海岸看上去更是一個轉移難民的絕佳基地位置,更何況大批難民已經到達蘇丹境內,只要將他們接到東海岸,就可以讓以色列海軍接手,通過船隻把難民接回以色列。
方針確定了開始落地執行:派人到蘇丹東海岸去尋找一個合適的掩護位置——Arous度假村就這樣進入了大家的視野。
拖拖拉拉這麼長,終於跟開頭聯繫上了。Arous是1972年一群義大利人來蘇丹修建的度假村。當時也是看好了Arous村的環繞的美景,沙漠中的海洋,還有著漂亮的珊瑚礁。義大利人修建度假村之時也是下了一番功夫。15座紅頂沙灘房,配著面對大海的寬敞餐廳。
然。。。鵝。。。
度假村建好之後,他們傻眼了:這裡沒法通電!沒有飲用水!沒有水電如何接待客人?萬般無奈,義大利人也只能棄村而去。
然而對以色列來說,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天賜之地,用來做秘密基地再合適不過了。
探好了路,摩薩德選出了幾名長著歐洲臉的特工,拿著假護照,扮成來自瑞士的生意人,跟蘇丹旅遊局租賃這個度假村。旅遊局一聽,也特高興,這是好事啊,義大利人沒辦成,一直廢棄著,要是這幾個瑞士人能搞好了,那也是帶動蘇丹旅遊業(那個時候蘇丹還沒有什麼Inbound客人)。
於是,摩薩德用32萬美元的價格,跟蘇丹籤了3年的租賃合同。但當時,Arous就是海邊孤零零的幾座房子,沒水沒電,沒有煤氣等加熱能源,甚至,連路都沒有。
衛星圖俯瞰Arous
為了把Arous做成一個像樣的度假村,摩薩德也是花了不少錢,下了不少功夫。
1st Step:完善基礎設施。跟當地供應商聯繫,砸錢修基建,硬是搞定了能源和水,又從自己國家運來了各種設備。空調、快艇用的發動機,各種水上運動器械,包括帆板,全都以走私方式偷運到了蘇丹。為了發展旅遊業,蘇丹政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2nd Step:人力。摩薩德的計劃是,讓特工們或者扮成潛水教練或者扮成度假村管理人員,參與度假村的日常運營,特工Gad Shimron便在其中。因為精通帆板,他成為了度假村裡的帆板教練。
前以色列航空空乘Yola Reitman,曾是資深潛水迷,有一天她從自己的潛水教練那兒接到了一個電話。Yola的潛水教練已被摩薩德徵集到這次營救行動當中。而他們還在尋找更多合適參與行動的猶太人。Yola的潛水技能、空乘經驗,和她對旅遊業的熟知,正是摩薩德需要的。
當摩薩德邀請Yola參與到任務中來時,Yola表示,「這是一個我不能拒絕的邀請。我的一生中還沒有過這樣的機會——既能服務於我的國家,又能拯救拯救成千上萬猶太人的生命。」
同時,特工們還僱傭了15個當地員工,包括服務生、清潔工、司機、廚師。工資待遇都不錯,僱員中沒有人知道這個度假村真正的目的。也沒有人懷疑過他們的白人老闆實際上是以色列特工。
Arous潛水度假村地理位置示意/鳥瞰圖/蘇丹服務員Arous潛水度假村就這樣準備就緒。為了讓這裡顯得更加真實,他們還得找一些真實的遊客過來...「在當時,這個度假村提供的設施服務都是五星酒店級別的,沒有可對標的競爭對手。Arous太漂亮了,就像是在沙漠中打造出來的阿拉伯之夢。」一個特工回憶說。
一段時間之後Arous度假村變得越來越有名氣,生意如火如荼。蘇丹政府甚至還經常把這裡作為官方接待點。
幾年的時間內,這裡招待過埃及軍隊、英國SAS士兵、蘇丹外交官,他們中沒有任何人發現了度假村的秘密。
一個德國軍官還對特工說,他經常旅行,去過世界上各種美好的地方,但Arous度假村的經歷是獨一無二的。
度假村經營的越來越成功,甚至開始盈利。從財務上來說這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況且還能救人。部分盈利的資金,最終被摩薩德用來購買或者租賃營救難民的卡車。
救援行動
度假村每天都有條不紊的運轉著。
私底下,特工們組織著代號 「Brothers」 的救援行動。沒有任何員工或者遊客能想到,度假村裡的一間掛著禁止閒人入內標識的潛水設備儲藏室,實際上,是特工們跟以色列港口城市特拉維夫聯繫的秘密無線電室。
每到晚上,一隻秘密小分隊會從度假村出發,到蘇丹內陸Gedaref南部10公裡處的一個難民營,接走聚集在那裡的貝塔猶太難民。
「跟度假村的員工我們就說,我們去喀土穆住幾天,要不就告訴他們我們去找卡薩拉醫院的瑞典護士們玩玩。」 Gad說,「而那些難民都沒有提前被通知,我們不敢冒險走漏風聲,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是猶太人,我們告訴他們我們都是僱傭兵。」
特工們將困惑的猶太難民藏在卡車裡,行駛2天,途徑800公裡,開回度假村。這800公裡,他們只能在晚上的時候,夜色的掩護下行車。白天,就會找一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休息。
當卡車到達度假村北部的一個海岸,特工的工作暫告一段落,以色列海軍特別部隊就此接手。海軍先將難民送上小艇,駛出蘇丹海域後,等待他們的是一艘以色列客輪。
儘管他們非常小心,1982年3月的時候,一艘難民船還是被一隊路過海岸的蘇丹士兵發現了。蘇丹士兵以為是偷渡船隻,並且開了槍,猶太人槍口下逃生。這次事件之後,以色列認為,海路太危險,容易暴露,於是決定把營救方案改成空運,在沙漠中尋找著陸點,用C130運輸機空運難民。
就這樣,度假村特工們的新任務是找到一個飛機著陸點。在離海邊不遠的地方,特工們發現了一個二戰後英軍廢棄的機場。
1982年5月,第一架營救難民的運輸機在一個死寂的夜晚降落了。但是,運了兩趟之後,蘇丹當局聽到了風聲。有特工回憶說,「是遊牧的阿拉伯人舉報了我們」。猶太人必須要找到更安全的落腳點。
一番調查後,他們將降落點轉移到加達裡夫附近,但是那兒連機場都沒有,就是一塊光禿禿的沙漠。
在夜晚降落,也是極其困難。不敢用普通的照明光源,特工們只有10個小紅外線燈給飛行員指示位置,而C130的飛行員要在漆黑的夜晚中,在沒有導航協助的情況下降落在指定點上。就這樣,冒著巨大的危險,在度假村特工的協助下,以色列完成了17趟空運。就此代號 「Brothers」 的救援行動終結。至此,以色列轉移了12000名貝塔猶太難民。
1984年,蘇丹全國大饑荒,以色列開始了代號為「Moses」救援行動,加速撤離難民的規模和速度。
這場救援,由於美國介入調解,同時以色列政府秘密付給蘇丹一大筆錢,得到了蘇丹當時在任總統Gen Jaafa Nimeiri的默許。以色列可以從蘇丹首都喀土穆直接空運出猶太難民。但條件是行動必須秘密進行,以免其它阿拉伯國家對蘇丹不滿。
Gen Jaafa Nimeiri
但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消息,最終還是走漏給了媒體。1985年1月5日,這場以色列從蘇丹救援難民的行動登滿了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報紙。蘇丹政府立刻叫停了空運,並對外極力否認配合了撤離猶太難民行動,以保在阿拉伯國家中的地位。
雖然救援行動暫停了,但是度假村的事情還沒有暴露。特工們任然照常經營著度假村,這裡仍然是猶太特工的秘密基地。
幾個月後的1985年4月6日,Gen Jaafa Nimeiri被軍閥政府推下了臺。新政府上臺後,為了在阿拉伯國家中樹立威信,表明態度,把槍口瞄準了蘇丹境內的摩薩德特工們。摩薩德立刻下令放棄度假村,接到命令一天之內,特工們在天亮前全部秘密撤離。當時度假村裡還有著不少遊客,他們一覺醒來,發現潛水教練、經理、所有白人管理者都消失了,只有當地員工還在。而自己入住時交的押金還沒退。
懵逼一臉...
隨著特工們的離開,度假村也廢棄了。
尾聲
事件的結尾,救援行動中斷,終究還是有492個貝塔猶太難民被困了在蘇丹境內。幸運的是,兩個月後,在老布希的介入下,這492個難民乘坐著美國運輸機,成功回歸以色列。
Moses救援行動就這樣結束了,但以色列解救猶太難民的腳步卻從未停止。截至2012年,以色列先後組織了代號為 「Joshua」 「Solomon」 「Dove’s Wings」 的救援行動,接回了更多的猶太難民。
「飛行員,海軍,摩薩德特工,我們都不是這個故事中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些衣索比亞猶太難民們,一想到他們經歷的苦難和恐懼,我就會感嘆,那樣的日子是普通人連一天都過不了的。而我們,僅僅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內戰和饑荒導致許多衣索比亞猶太人逃往鄰國蘇丹,但那時蘇丹是以色列的敵對國之一,摩薩德不能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營救他們,必須得另行計劃」。Gad Shimron在97年出版的描述自己在蘇丹所有遭遇的《Mossad Exodus》一書中曾說:「有很多人唱著《We Are The World》之類的歌,但只有以色列是唯一一個真正付諸行動的國家」 (當時由麥可·傑克遜和萊昂納爾·裡奇共同創作,超過40多名美國歌手共同演唱的《We Are The World》籌集了超過6300多萬美元,成為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慈善單曲)。
「兄弟行動」(Operation Brothers)作為不太為人所知的摩薩德拯救行動之一,也成為《紅海潛水俱樂部(又名紅海深潛)》的主題。據Human Rights Watch估計,1983年至1985年間,衣索比亞本國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大饑荒造成了至少約40萬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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