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英雄主義
黃菲
因為熱播韓劇《夫妻的世界》，我又去溫習了金喜愛和劉亞仁主演的《密會》，並且和我的朋友丁丁有了一場漫長的爭論。
劇情不複雜。女主角吳慧媛，來自底層，從學生時代起一直做某財團老大的女兒的跟班，得到留學機會，之後在財團工作，一路勤勉敬業，終於進入她一心想進的「上流社會」。男主角李善宰是一個學生，兼職送快遞，是一個天才鋼琴家。在一次驚心動魄的合奏之後，他們被對方吸引和震撼。李善宰也喚醒了吳慧媛對另一種人生的嚮往。
於是，我和丁丁的爭論點出現了。丁丁認為，李善宰涉世尚淺，陷入這樣自毀的愛情可以原諒，但以吳慧媛的閱歷，陷入失序失控的愛情，不可原諒。她認為吳慧媛已經從底層奮鬥至上流社會，有了穩定體面的人生，她應該做的是繼續好好經營這樣的人生，絕不應該因一場愛情將多年奮鬥毀之一旦。
照理說我應該同意丁丁的意見。在具體的人生裡，我害怕冒險，害怕意外，只希望能平安無事地活到老。可是，當我作為一個觀眾時，我不同意丁丁的意見。吳慧媛對一直為進入「上流社會」而放棄自我的人生已經產生了懷疑和厭倦，李善宰適時出現了。他如此純真，這純真又強烈的感情是吳慧媛從來沒有見識過和得到過的。正如她曾經對李善宰說，「我只是在你面前生澀，在其他時候，我的老練和狡猾是你想像不到的」，她之前的人生，是如履薄冰步步為營，是不動聲色忍小謀大。而她面臨的誘惑，是和李善宰在一起，嘗試另一種人生，簡單，自由，縱情，相愛，但是不「上流」的人生。她放棄了「上流社會」，選擇了這場愛情。
你可以說這是一次自毀——她因此而失去了她為之辛苦經營了多年的一切，但是，你也可以說這是一次自我救贖——畢竟，到底是繼續擁有戴著面具的優裕生活更值得呢，還是重回底層和一個年輕純真的男孩談一場戀愛更值得，還真的不好說。
如果我是當事人，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但是作為旁觀者，我認為後者更浪漫主義和英雄主義。從審美意義上來看，放棄既定的安穩和秩序，去嘗試一種新活法，這樣的舉動不是很有美感嗎？不是更體現了生命的自由和尊嚴嗎？
再說即便從功利的角度看，不破則不立，看上去是自毀的行為也可能是自救。一個女人得到一個天才美少年的愛情，即便因此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是非常酷非常美的體驗，她怎麼都已經是人生贏家了不是嗎？
很多時候，並不是我們的現狀有那麼值得珍惜，而是我們對未知有太多的恐慌，對安穩有太深的執念，對任何可能的危險有太多的戒備，對「自己」有太多的捨不得，總覺得我是不能受苦的，我是不能受傷的，我是不能出錯的……其實，這些都沒那麼可怕，都是生命可以承受的，是我們自己提前將焦慮放大了。
慚愧地說我雖然在鍵盤上噼噼啪啪打了好幾千字和丁丁爭論，但現實中卻是一個對安穩有執念的人。與其說我是在和丁丁爭論，不如說我是在和那個膽怯的自己爭論，不知道這樣的爭論能不能為自己積攢一點勇氣，但至少，對於那些敢於「自毀」的英雄主義者，我，誠心誠意地向他們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