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是富貴公子,卻至情至性;他渴望「一生一代一雙人」,卻總不能如願;他是人間惆悵客,不是人間富貴花。
他的一生短暫而燦爛,將縷縷的青絲埋於詞中。
近來無限傷心事,誰與話長更?從教分付,綠窗紅淚,早雁初鶯。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負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颭,痴數春星。《青衫溼·悼亡》
納蘭性德之所以走進人們的視野,大多是因為他的愛情。
他與前妻盧氏伉儷情深,盧氏的早逝給納蘭性德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他悲痛欲絕,柔腸寸斷。
盧氏對納蘭性德來說,不僅是愛妻,更是知己,他將悲痛統統寫進了詞裡。
這首詞開頭便寫道近來內心傷感,有無數的傷心之事,但佳人早已不在自己身旁,自己孤身一人,滿滿的心事無處訴說。
想起當初與妻子相親相愛,再看如今,已是生死相離,時有明燈隨風搖動,恍惚間,還以為妻子的魂魄回來了。
風鬟雨鬢,偏是來無準。倦倚玉闌看月暈,容易語低香近。軟風吹過窗紗,心期便隔天涯。從此傷春傷別,黃昏只對梨花。《清平樂·風鬟雨鬢》
《論語·子罕》中有:「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是室遠而。」
唐棣之花即梨花,「梨花」的「梨」諧音「離」,梨花古來就有懷人的情味。
「一首梨花辭,幾多傷離別」,花開總有期,聚散終有時。
過去的美好稍縱即逝,軟風吹過,自己孤身一人對著黃昏梨花傷春。
德也狂生耳。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 。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盡英雄淚。君不見,月如水。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蛾眉謠諑,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金縷曲·贈梁汾》
納蘭性德與顧貞觀兩人相見恨晚,很快兩人便成為了忘年交。
當顧貞觀不受重用,被排擠時,納蘭性德會勸他釋懷,會勸朋友不必在意小人的中傷,既已無法改變,那隻好與他一醉方休。
他對朋友真誠,雖然出身富貴,卻並不在意物質生活,內心極度渴望靈魂知己。
他不在意朋友的出身如何,因為他明白知己難尋。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
像納蘭性德這樣至情至性之人,總會有累了的時候。
想起自己的婚姻與事業的不順,身在鐘鳴鼎食之家,卻總想逃離世俗,擺脫官場。
本應是鮮衣怒馬之人,卻身背枷鎖,或許他原本就不適應汙濁混沌的官場。
他渴望自由,卻只有無奈,只能那一片斷腸聲裡黯然神傷。
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到「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從「幽窗冷雨一燈孤,料應情盡,還道有情無」到「一生一代一雙人」,那樣的悲傷與思念,我們懂得,卻沒有他的細膩、敏感與痴情。
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他同樣珍惜珍重,他將感情傾注到詞中,或喜,或悲,或傷,或痛,感受著人世間的無常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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