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點擊上方「布瓜法蘭西」,關注公眾號。
動了寫這篇文章的念頭,來自深夜趕稿但又煩躁難安時點開的一首曲子:新發現的法國電子樂音樂家Sylvain Chauveau的"Aberdeen"。
曲中女聲夢囈般地重複著這幾句歌詞:
"près de la rivière", "providence".
「在河邊」,「天命」。
"Abordine était née", "Down by the river".
「阿波爾丁出生了」,「順河流而下」。
"Je veux te parler de l'odeur, toi qui ne comprends rien et qui ne comprends pas les fleurs".
「我想和你談論氣味,但是你什麼也不懂,你也不懂花朵」。
"Ils s'embrassent derrière la clôture".
「他們在籬笆後親吻」。
……
如此種種。
讓我想到曾經在奧賽博物館看過一眼便再也難忘的拉斐爾前派的一幅畫:
英國畫家米雷(John Everett Millais)的《奧菲莉亞》(Ophélia),創作於1851-1852年間。
拉斐爾前派代表作。
《奧菲莉亞》局部:臉龐
如果你看過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那麼對奧菲莉亞這個女性形象應該並不陌生。記得是在很久以前讀過朱生豪先生的譯本,除了對哈姆雷特那段有名的獨白"To be or not to be"印象深刻外,另外讓我久久難忘的還有奧菲莉亞因愛情而最終發瘋的臺詞:
奧菲莉亞:「這是給您的茴香和漏鬥花。這是給您的芸香。這兒還留著一些給我自己;遇到禮拜天,我們不妨叫它慈悲草。啊!您可以把您的芸香插戴得別致一點。這兒是一枝雛菊。我想要給您幾朵紫羅蘭,可是我父親一死,它們全都謝了。他們說他死得很好——」
——《哈姆雷特》第四幕
《奧菲莉亞》局部:「這兒是一枝雛菊。我想要給您幾朵紫羅蘭,可是我父親一死,它們全都謝了。」
次日,她就被人發現在河中溺亡。惴惴不安的王后這麼形容奧菲莉亞的死亡:
王后:「在小溪之旁,斜生著一株楊柳,它的毿毿的枝葉倒映在明鏡一樣的水流之中。她編了幾個奇異的花環來到那裡,用的是毛茛、蕁麻、雛菊和長頸蘭——正派的姑娘管這種花叫死人指頭,說粗話的牧人卻給它起了另一個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橫垂的樹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掛在上面。就在那時候,一根心懷惡意的樹枝折斷了,她就連人帶花一起落下嗚咽的溪水裡。她的衣服四散展開,使她暫時像人魚一樣漂浮水上;她嘴裡還斷斷續續唱著古老的謠曲,好像一點不感覺到她處境的險惡,又好像她本來就是生長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會兒,她的衣服給水浸得重起來了,這可憐的人歌兒還沒有唱完,就已經沉到泥裡去了。」
《哈姆雷特》第四幕
女人和花。
西洋有因愛情而溺亡的奧菲莉亞。
東洋有因愛情而苦惱的黛玉。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黛玉的《葬花詞》寶玉能懂,奧菲莉亞的真瘋癲讓裝瘋以求自保的哈姆雷特即便能懂,也必須按捺在心,無從言說。
同時還想到昨天文章裡提到的日本導演巖井俊二的電影《花與愛麗絲》,想到Hana住的那棟繁花似錦、四季如春般的屋子:
《花與愛麗絲》劇照
那充盈了整個房間的盛大花束,不知是在頌讚Hana與Alice的少女情誼呢,還是在祭奠Hana自己那無疾而終的愛情……
雖然男人未必能懂,但女人,真的是愛花的吧。要不伍爾夫也不會在名作《達洛維夫人》開篇便寫到:
「達洛維夫人說她要親自去買些花。」
"Mrs. Dalloway said she would buy the flowers herself."
伍爾夫《達洛維夫人》
達洛維夫人買花做什麼?是為了那定期舉辦的盛大聚會。是為了填補內心那滿滿的空虛、那空蕩蕩的寂寞……更是為了愛情,為了那每日探望、探望了十多年,卻不久後就會拋棄她而選擇自殺的作家。
自殺,是的。
書中作家的死亡何嘗不昭示著精神飽受折磨、最終還是選擇了自殺的伍爾夫自己?
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在伍爾夫的半傳記型電影《時時刻刻》中,她的瘋狂與死亡再次和花以及水聯繫在了一起:
電影《時時刻刻》劇照:片中伍爾夫最終選擇投河自盡。
身邊沒有一位女性朋友是不愛花的。有每逢新春花市都去參加,捧著一盆盆五顏六色的蝴蝶蘭、牡丹、佛手、富貴竹搬回家中的朋友;也有到了法國小城雷恩每周六的集市Marché des Lices的花攤前,就再難以挪開腳步,糾結許久依然要把眼前那束粉色鬱金香買回寢室的朋友。
就連經年累月陰雨連綿的巴黎,也有個好聽的別稱,叫作「花都」。塞納河邊,也有個有名的集市,叫作「花市」。
「花市」故而成為許多流連在巴黎的畫家經常描繪的題材:
巴黎最有名的花市之一:西岱島花市,位於塞納河邊。
為什么女性、花、瘋狂、愛情還有死亡之間有著如此難以解釋的神秘聯繫?
「花」除了經常性地成為女性的象徵物外,女人和花之間好像還存在某種更為緊密、更接近實在本身的牽連乃至應和(correspondance)。女性人格所獨有的纖細且發達的神經末梢,男性人格只怕是無法理解,還會加以鄙夷的罷。所謂情侶間的吵架,夫妻間的不和甚至產後抑鬱症等等,或許都和這一男女之差有關。
所以,無處傾訴的女人只好向花朵傾訴,每天精心呵護著華屋中的花枝。仿佛花朵的鮮豔與繁盛就是她們自己的鮮豔與繁盛,好似它們綻放的生命力可以化解她們鬱結於心的苦悶一般。
可能也只有詩人如蘭波,才能懂得這其中的纖細微妙、千迴百轉。
「已經一千多年了,哀傷的奧菲莉亞
這蒼白的幽靈,漂過黑色的長河。
已經一千多年了,她溫柔的瘋癲
向著夜晚的清風,輕聲訴說她的戀情。
"清風親吻她的胸脯,將她那被水浸透的
綿綿輕紗撫開,像花冠一般;
顫抖的垂柳在她肩頭哭泣,
蘆葦也彎向她那迷夢般飽滿的額頭。
[…]
「詩人說在群星的光輝下,
你在夜晚來找尋曾採摘的花朵;
詩人說他看見蒼白的奧菲莉亞,
身著長紗漂浮水中,仿佛一朵巨大的百合花。」
——蘭波(自譯)
"Voici plus de mille ans que la triste Ophélie
Passe, fantôme blanc, sur le long fleuve noir.
Voici plus de mille ans que sa douce folie
Murmure sa romance à la brise du soir.
"Le vent baise ses seins et déploie en corolle
Ses grands voiles bercés mollement par les eaux;
Les saules frissonnants pleurent sur son épaule,
Sur son grand front rêveur s'inclinent les roseaux.
[...]
"Et le Poète dit qu'aux rayons des étoiles
Tu viens chercher, la nuit, les fleurs que tu cueilles;
Et qu'il a vu sur l'eau, couchée en ses longs voiles,
La blanche Ophélia flotter, comme un grand lys."
——Arthur Rimbaud
如果您喜歡本文,請不吝您的拇指,點擊手機右上角分享到朋友圈!
想閱讀更多精彩文章,請關注本訂閱號。回到頁面最上方點擊「布瓜法蘭西」就可關注!
謝謝您的支持!Merci!
註:版權屬於本作者。如有侵權,請及時聯繫本人。小編將在第一時間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