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午後,臺北板橋,一條窄窄的馬路邊。三兩汗流浹背的男子踩著拖鞋,從一間不起眼的店面裡踱出,倚著門點上煙,偶爾笑嘻嘻地爆出一句臺味十足的粗口。店面被關公廟和回收站「兩麵包夾」,沒有在賣東西,卻不時有人進出。抽完一支煙,男子們回身進門,嘈雜的市聲也被關在門外。音樂起,他們開始做動作,轉圈、跳躍……What?這些人居然是舞者!喂喂,其中那個胖子是怎麼回事,跳芭蕾,還跳得這麼好!這不科學!
這種極具反差的畫風,早已是臺灣現代舞男團「驫舞劇場」的日常。其實舞團最初打算取名叫「馬場」。後來由書法家張梅駒刻印時,對方建議改成驫(biāo),意為「萬馬奔騰」,也形象地勾勒出驫舞劇場作為臺灣第一個全男班舞團的瀟灑與不羈。如果稱林懷民的「雲門舞集」為臺灣正統的現代舞,那麼驫大概算是「野路子」——一個很愛野,很愛玩,沒紀律,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咖舞團。與他們合作長達十年的導演林奕華說,「他們有一種不學院派的,草根性的優雅」。「驫舞劇場」復排的經典戲劇《速度 》很快就要開始新的巡演,兩位創辦者——陳武康和蘇威嘉給我們說了說「驫舞劇場」的日常、現在的團隊,以及復排《速度》的趣事兒。
(ps:文末有《速度》的演出信息喲~)
驫的藝術總監陳武康,團長蘇威嘉,是臺灣藝術大學的上下級。帥學長武康,年少時崇拜「走路有風」的黑道大哥,自稱「沒跳舞就去混黑道了,感覺很帥」。也許因為舞蹈界的男舞者總是稀缺資源,武康才沒機會去混黑道。在學校時,他就是舞臺上耀眼的芭蕾王子。畢業後去美國跳舞,受傳奇芭蕾大師Eliot Feld賞識,被招入麾下。再後來,回臺灣牽頭創立驫,一路都走得順順噹噹。如今,已從良為人夫的他,是個排練間隙還記得給小朋友換尿布的稱職奶爸。某天,望著同為舞者的妻子葉名樺,武康突發感慨:「如果不跳舞,怎麼娶得到這樣的老婆!」名樺在旁邊幽幽地來一句:「因為你帥啊。」↑ 大家在試服裝,平時武康排練的時候,不同人會幫忙看小孩胖學弟威嘉則沒那麼好運,雖然從小就顯露出舞蹈天分,對學動作得心應手,有著無與倫比的協調性。但無奈他是個「連呼吸都會長肉」的胖子,站在一眾標準身形的舞者之列參加面試,他是那個首輪就被刷下來的舞者。而在武康的「美國老闆」Eliot Feld眼中,威嘉是「王子的靈魂在一個胖子的身體裡」。這位曾為巴瑞辛尼科夫編舞的大師,也曾為威嘉打造了一支舞,讓觀眾看到,這是一個連肥肉都會跳舞的胖子。而在林奕華眼中,威嘉是個觀察敏銳,心細如塵的傢伙。「看他跳舞,你會感覺是兩個蘇威嘉在跳,一個是看得見的他,一個是看不見的他」。↑ 驫每天早上十點的免費芭蕾課,那天的老師是威嘉。來的有專業舞者,也有普通人。兩個怪咖領銜的驫,在不同時期聚集了一批臺灣最具創作才華的舞者。這奠定了驫舞在臺灣舞蹈圈的江湖地位。早期的創團舞者除了武康和威嘉,還有鄭宗龍、周書毅、黃翊等人。鄭宗龍如今已是雲門2團的藝術總監,臺灣舞蹈界的下一個領軍人物。周書毅和他的舞團「周先生與舞者們」,遊走在國際的舞臺。而黃翊,舞蹈大師林懷民口中「可怕的孩子」,去年與機器人庫卡的「雙人舞」在北京上演,賺足了眼球。
這批業已成名的舞者之後,驫舞又「孕育」了黃懷德、劉冠詳這樣的85後新生代舞者、編舞家。前者受邀連續兩年為雲門2編作新舞,在業內建立了口碑;後者憑藉近年兩部風格鬼畜的新作一炮而紅,2018年將在雲門2的「春鬥」中發表新作。2008年,成軍不久的驫舞,即以舞作《速度》斬獲指標性大獎「臺新藝術獎」。兩年後的廣東現代舞節,《速度》壓軸登場,同樣大受歡迎。當時在現場的北京舞者汪圓清還記得,在一眾陰鬱壓抑、苦大仇深的節目中,「驫是輕鬆風趣的,專業舞者覺得好,普通觀眾也能接受。老少鹹宜,大家都看high了」。當時他想,「要是我能跳這個作品就好了」。六年後,他願望成真。武康將《速度》視為驫早期的一部裡程碑式的作品,最完美地體現了驫集體創作的工作方式。「速度」這個概念,最初是由參與共同創作的舞者黃翊提出,獲得大家的一致通過。「速度,有一種動能,是跟舞蹈比較接近的,很霸氣」,武康說。↑ 「驫舞劇場」官網上,對2007年作品《速度》的介紹及評價在驫的集體創作中,從「速度」這個主題出發,大家共享了自己iTunes裡的音樂,選出合適的音樂發展不同的舞段。首版《速度》的創作並不順暢。據武康回憶,前後半年時間,每周排練四天,但大量時間在互相磨合,以及等待靈感出現,等待同伴伸出援手。「這個過程也讓我們更熟悉彼此。有時候也不見得是為了排練,實在排不出來我們就去打球」。《速度》就是在不預設作品去向的情況下,在排練場上恣意玩耍出來的舞蹈小品。舞臺布景只有木箱、電視機、牛皮紙,每一件都被玩得很好,比如其中的一幕,舞者們用地上的牛皮紙疊出各種道具,帽子、外衣、樂器、長槍,有人在紙做的船上,用紙做的魚竿「垂釣」。另一邊,有人在紙做的烤架上燒烤,「火苗」竄出。一個充滿想像力的世界。↑ 排練時用的道具,以及隔壁的回收站,有時候驫會去裡面買能用的道具。今年《速度》復排,但對驫來說,復排不是「扒帶子」,把過去的演出照搬一遍。武康說,我們很珍惜能一起創作的機會。於是,每一次演出也會因為不同舞者的加入,別出新意。這一版《速度》聚集了六位80、90後舞者。雲門2的特約編舞家黃懷德,與驫的兩位創始人武康和威嘉,同樣來自臺藝大。在他們眼中,黃懷德「有一種土,一種原始,很有膽,經常不在狀況內,不太可靠。但是遇到他很想要的事情,他會變得非常可靠」。本來是數學系畢業的鄭皓,十年前因為參加雲門的工作坊,突然愛上舞蹈。很有運動細胞的他,大學畢業後進入臺北藝術大學舞蹈研究所學編舞。「他比較不科班,創作的部分很特別」。因為沒有學過芭蕾,而驫的動作總有很多芭蕾元素,鄭皓通常是排練場上最刻苦的一個。每一個排練的下午,都要換三件溼透的T恤。
90後的黃彥霖,是一個頭髮短短,看起來酷酷的女生,還在北藝大上大學。威嘉在北藝大排作品,曾經與她合作過,對她稱讚有加。黃彥霖曾經考上北京的陶身體劇場,後來因為不適應北京的生活習慣,選擇回到臺北。與地處北京五環外的陶相比,驫自由的氛圍似乎更適合她。
芭蕾舞者鍾長宏,是《速度》之前面試來的。一個身姿挺拔的男生,有很好的芭蕾訓練,已經和美國一家芭蕾舞團籤了約,在等籤證的時候偶然看到驫在招舞者的廣告,決定來試試看現代舞。和芭蕾更多是遵照編舞的指令不同,他發現驫更細化看到每個人的個性,力求「同中求異」,而且每個動作都有前因後果。比起跳芭蕾,他「需要動更多腦筋」。雲門2的前舞者王宇光,與鍾長宏一樣來自文化大學。服完兵役,他決定離開雲門2,發展自己的創作。他也走進了驫。
此次唯一的一位大陸舞者是汪圓清,北京舞蹈學院編舞專業畢業,曾經為北京雷動天下現代舞團編創過作品。與其他舞者相比,汪圓清似乎有些「不務正業」。除了舞蹈,他的另一身份是設計師和攝影師,拍攝過大量舞蹈影像,如今許多大陸舞團的平面設計也出自他手。「圓清就是每天穿得帥帥的,拿個相機,好像什麼都知道,特別神通廣大。我們後來才知道他是北舞的。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流暢,好手好腳,不太做作」,在武康看了,是圓清的清新自然打動了他。
↑ 黃懷德
↑ 鄭皓
↑ 黃彥霖(唯一一個女生噢)
↑ 鍾長宏
↑ 王宇光
↑ 汪圓清(唯一的大陸舞者,這組照片也是他拍攝的)
驫選擇合作的舞者,大多有創作的背景,日後許多人也的確朝著編舞家的方向邁進。這些具有創作才能的舞者聚集到一起,讓驫的作品每一次都呈現出不同的色彩。而對參與創作的舞者來說,跳驫的作品,不只是呈現編舞家的思想,而能讓觀者看到每一個人的身體和個性。
「我們很多作品都寫的是『集體創作』,武康的這個觀念影響舞團很多」,威嘉說,其實《速度》最初的版本,有2/3以上是武康編的,「所以臺新藝術獎應該是他的,可是卻要掛在六個人名下」。對威嘉而言,學長武康是有機會成為明星的人,「他一直以來都不肯把自己塑造成那個樣子」。
武康對此卻毫不在乎,他更看重的是和舞者們聚集在一起跳舞,惺惺相惜的緣分。「從小就感覺創作是種『壓榨』,有確定的領導者,舞者就是等著被編舞。而跟編舞者共同創作了那麼久,卻沒有一點credit,不被觀眾認識,舞者好像就是跳跳舞,跟創作沒有關係。後來自己成為編舞者,我也一直覺得要小心。我們不弄清楚是誰編的,這樣大家都有責任參與。爛一起爛,好一起好」。
北京演出:2016.10/20(四)~10/22(六)20:00,10/23(日)14:30
北京場地:北京天橋藝術中心小劇場
上海演出:2016.10/28(五)~10/29(六)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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