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從山西省永和縣和陝西省延川縣的晉陝峽谷中流過(2016年11月8日攝)。歷史上,黃河「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曾長期是中華民族的心腹之患,「黃河寧,天下平」的古謠道盡了黃河與國家民族命運的關係。 1946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黃河水利委員會成立,翻開了人民治黃事業的新篇章。70年來,不羈的黃河實現了伏秋大汛歲歲安瀾,為復興路上的中華民族奉獻了一份珍貴禮物。新華社記者 詹彥 攝
遊客在小浪底出水口前感受「浪底雲煙」的魅力(2006年6月18日攝)。歷史上,黃河「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曾長期是中華民族的心腹之患,「黃河寧,天下平」的古謠道盡了黃河與國家民族命運的關係。 1946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黃河水利委員會成立,翻開了人民治黃事業的新篇章。70年來,不羈的黃河實現了伏秋大汛歲歲安瀾,為復興路上的中華民族奉獻了一份珍貴禮物。新華社記者 王頌 攝
人民大會堂國家接待廳的主牆面上,懸掛著一幅象徵中華五千年文明的巨幅國畫《大河上下·浩浩長春》。「黃河怒浪連天來,大響谹谹如殷雷。」崇山峻岭間,黃河在迂迴曲折中沸騰咆哮,濁浪排空的氣勢從畫面中噴薄而出。
參與創作的女畫家成方,曾兩次完完整整地從黃河源頭走到入海口;又用7年時間,創作了40米長卷《黃河全圖》。她說,親眼看過黃河的驚濤駭浪,體會背後的家國命運和愛恨情仇,落筆才能捕捉到黃河韻、民族魂。
我從小在黃河邊長大,我們村緊靠有四百多年歷史的黃河太行堤。即便如此,黃河在我的印象裡也是遙遠而淡漠的。因為習慣了它天長日久的安全存在,習慣了它作為慷慨饋贈者的角色,就漸漸忽略了黃河的另一面。
歷史上,黃河「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曾長期是中華民族的心腹之患,「黃河寧,天下平」的古謠道盡了黃河與國家民族命運的關係。
1946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黃河水利委員會成立,翻開了人民治黃事業的新篇章。70年來,不羈的黃河實現了伏秋大汛歲歲安瀾,為復興路上的中華民族奉獻了一份珍貴禮物。
站在黃河安瀾70年的節點上,回望那段波瀾壯闊的歲月,無數的歷史瞬間與現實鏡頭在眼前交錯,對這條始終伴隨國家沉浮的大河,我不禁生出無限的敬畏。而在與黃河的互動中,中華民族所錘鍊出的獨特精神氣質,更令我感動、共鳴。
(一)家鄉記
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一往無前。——題記
農田,水!村莊,水!縣城,還是水!從空中俯瞰,整個縣域一片汪洋,除了城牆圈起的小小內城尚存,目之所及全是白花花的水光……
這個觸目驚心的畫面是1933年黃河決口後的長垣。不久前,我在黃河博物館看到這張航拍老照片,感到一陣恐懼,同時混合著僥倖和感激的複雜情緒。我的爺爺奶奶出生於上世紀二十年代,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沒能在那場洪水中倖存,就沒有我的存在。
長垣是我的家鄉,它從秦朝起就叫這個名字。由於地處黃河「豆腐腰」,為了阻擋洪水衝擊縣城,祖先用樸素的智慧在周邊修築起高大的防垣,所以得名「長垣」。
「那次來的水是黑色的泥糊塗(註:方言,指糊狀物),鋪天蓋地很嚇人。」長垣縣蘆崗鄉馮樓村80歲的老人馮冠德說。他的家與黃河直線距離不足一裡地,小時候多次聽長輩講起1933年大洪水,至今記得他們後怕的表情。
那場洪水由於攜帶大量泥沙和煤渣,民間稱為「黑炭水」,期間長垣決溢12處,縣域90%被淹。縣誌中描述,「廬舍倒塌,牲畜漂沒,人民多半淹斃」。包括我家鄉在內,洪水共造成冀魯豫蘇四省67個縣300多萬人受災。
黃河「鬥水七沙」,下遊高懸於華北平原,決口改道問題歷來是主政者的心腹大患。1952年,毛澤東第一次出京巡視黃河,就在黃河的最後一道彎——河南蘭考問時任黃委會主任王化云:「黃河漲上天怎麼辦?」
為了保衛家園,沿岸人民表現出異常堅韌的品質。1950年,國家百廢待興,治黃經費是緊衣縮食拿出的8500萬公斤小米。當年共組織15萬受災農民修堤,每工得小米3.25公斤,這是治黃史上第一次真正依靠和發動群眾的力量。
那場修堤戰役中,全河平均工效是日推土3立方米。與我家鄉毗鄰的菏澤市一位農民吳崇華,每天竟推土20立方米,焦作市武陟縣的婦女王秀榮,一天擔土5.5立方米。
在《我的治河實踐》一書中,王化雲用飽含讚揚的筆調記錄下這些普通人。查閱史料時,一個個鮮活的形象仿佛就在我眼前,泥巴沾滿褲腿,渾身充滿幹勁兒。生活在黃河沿岸的人們,決口改道帶來的沉痛記憶太鮮明了,幾斤餬口的小米就足以使人付出全部熱忱。
「春天喝不上糊塗(註:方言,指糊狀食品),冬天穿不上棉褲,十裡八鄉見不著瓦屋,小夥子娶不上媳婦。」聽我奶奶講,過去這是我家鄉廣為流傳的歌謠。頻繁的黃河水患令這片北方沃土災難深重,許多人被迫背井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