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威:一個臺灣諮詢師眼中的大陸心理諮詢和治療

2021-02-13 開森心理

 01 

剛剛主持人介紹我為臺灣心理學界的「總舵主」,這個稱呼剛開始是大陸一些機構宣傳時用的,從此就這樣被誤用。其實,我這樣的輩分在臺灣很普遍,被稱為「總舵主」很奇怪。

在臺灣,很多心理治療界特別是精神分析領域的心理工作者,幾乎都有一種隱士傾向:他們紮實地做自己的學問、好好讀書思考、在自己的診療室裡跟來訪者相處、被分析等,大部分都對來大陸講課不太感興趣。


臺灣的精神分析或心理治療的學習過程跟大陸不同。20世紀70年代以前,大部分精神病患者被相當不人道地收容——用籠子關著、鐵銬拷著,那時,精神科醫生的主要工作是照顧慢性精神病病人,直到20世紀70年代以後這種情形才慢慢改善。我的老師和師兄們,是第一批投入這種被不人道對待的精神病患者者的救世中,他們的工作主要是把治療改得現代化。

 

1987年我進入精神科工作,那時的臺灣政府鼓勵精神科醫師去開療養院,但幾年就飽和了。我們比較幸運,開始從嚴重的精神分裂症、雙相情感性疾病、躁鬱症等傳統精神病人(或瘋子),轉向一般的抑鬱、焦慮等神經症病人。治療這些病人可以更加接近人性,這並不是說精神分裂症和躁狂症等嚴重的精神病沒有人性,而是他們好像旅行到另外一個更遙遠的地方,我們一般人不容易到達他們那個世界,而對焦慮、抑鬱和強迫等神經症病人,我們比較接近他們的內心世界,可以去共情、了解甚至改變他們。在這種情形下,為了幫助這些病患,心理治療自然就開始了。

 

大陸和臺灣心理治療的開始相當不同。大陸20世紀七八十年代對心理學開放以後,慢慢地進來幾路人馬,有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的人,也有李中瑩和鍾文鑫教授來這裡授課,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是中德班。有了中德班以後,各國專業人員開始進入國內。沒多久,整個中國經濟起飛了,從一個資源不足的地方變成一個富裕的市場,各國專家更有動機來大陸講課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臺灣的心理治療變成了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的一部分。1978年以前,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在第三世界——歐洲跟美國之外——找了大概10個地方作為心理衛生試驗地,包括菲律賓、臺灣、非洲、拉丁美洲、亞洲等。當時菲律賓政局不穩,聯合國投入的資源很快就被破壞了,並沒有累積下來。臺灣光復以後,因為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的關係,我的老師林忠義、陳珠樟等幾個本國籍教授,都到以哈佛為主的地方學習。

 

20世紀50年代的哈佛以精神分析和社區精神醫學為主,他們到哈佛學習精神動力心理治療、社區精神醫學和流行病學,在這批第一代老師的影響下,臺灣精神醫學界有了心理治療的基礎。到了20世紀60年代後期和70年代,發明了精神病藥物,哈佛這些地方不再以動力性心理治療或精神分析為主,而是被生物或藥物精神醫學所取代。

 

以臺灣臨床心理學祖師爺柯永河教授為首的一批老師是第一波種子,也是政策的受惠者,他們回來以後自然而然地做心理動力學的教學,將相關專業知識傳遞給他們的弟子,維持一種信任、共享和提拔後進的狀態,這是那個時代的時代精神。

 

鍾文鑫教授到哈佛接受了完整的住院醫師和心理治療的訓練,這是臺灣心理治療發展的高峰,但遺憾的是,鍾文鑫教授回臺灣不久就移民到了美國,臺灣也因此斷了一個傳承。即便如此,心理治療在臺灣還是埋下了基礎。在當時,藥物精神醫學是主流,大家迫切地想要幫助被手撩和腳撩拷起來的精神病患,所以心理治療有一段時間被忽視了。

 

到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一方面,因為認知行為治療輕薄、短快的特點,幾乎所有住院醫師,以及心理系、諮商和臨床心理系都以認知行為治療為主,認知行為治療開始被大量應用;另一方面,臺灣社會也產生了很多新問題,不同於大陸的街坊鄰裡,臺灣的社會工作者面對的是家庭,於是家庭治療開始盛行。由此可見,精神醫學或心理學以認知行為治療為主,社工界是以家庭治療為主。

 

1987年,我到臺大醫院當精神科住院醫師的時候,跟資深的社工師學習了家庭治療,跟臨床心理系的吳英章教授和李林英教授學習了認知行為治療,跟陳珠樟教授和林倩教授學習了動力心理治療。

 

陳珠璋和林倩教授在20世紀60年代到哈佛學習,學習的內容是以安娜·弗洛伊德為中心的自我心理學,也就是從弗洛伊德傳承下來的經典心理學,即古典心理學。從20世紀60年代到我開始工作的80年代,期間有很多演化,導致這些知識沒有被引進臺灣,因此,我們這一代住院醫師和心理師開始對心理治療有了迫切的需要。

 

隨後,拉康的知識隨著批判思潮被引進臺灣,為了讀拉康的文章,我自己雖然學習了一年半的法文,但是夾雜在語言學、哲學和精神分析之間,讀起來還是非常吃力,而且拉康的理念離我的臨床太遙遠,所以沒有多久我就放棄了。然後,我發現了客體關係理論。客體關係理論來自英國,在20世紀80年代被肯伯格等人引進美國,當時臺灣的思想界流行拉康,所以知道客體關係的人非常少。於是,我們一邊跟著陳珠樟教授做歐文·亞隆的動力團體治療,一邊自己慢慢摸索著學習客體關係理論。

 

 02 

 

老師們獲得一個學習的機會,是社會集體資源的受益者,他們將知識傳遞給我們會認為是理所當然。那時,我每個星期都接受XXX教授的1個小時督導。他一年陪我50多個禮拜,一共督導我100多個小時,我從來沒想過支付他一分錢,我唯一要履行的義務,就是把我跟來訪者的對話寫成手稿。

 

我有一個朋友被大陸邀請來講課,主辦單位問他要多少錢,他說一個小時320元(臺灣教師的學費是一個小時新臺幣1600元,人民幣320元),再加上住宿費和飛機票就可以了。那時工作坊一共有80多人,一人一天居然收1000塊左右,這讓他很訝異。後來主辦方解釋說,收費太低,大家會不知道他的重要性,怕沒人來聽,他啞口無言。最後,雖然主辦方給他一天5000塊的酬勞,但他仍覺得相當困惑和憤怒,決定不再去大陸講課,因為他覺得自己變成了待價而沽的有價位的商品。

 

心理治療在臺灣一直都沒有進入一種商品化或市場化的狀態,雖然參加心理治療工作坊也要付費,但那屬於一種傳統的師徒關係——你願意投入我才願意督導。雖然很多治療師給大陸的學生做督導和分析體驗,但是他們沒有興趣來大陸上課,只是因為我來上課,才被誤稱為「總舵主」,這是過度稱讚,我要特別澄清一下。

 

臺灣的治療師很難理解大陸心理治療的商品化,雖然臺灣的心理治療也收費,但收費的根本目的在於真正解決來訪者的問題,而不是做專業訓練。臺灣的專業訓練成本並不高,這些年也越來越上軌道。住院醫師在訓練裡面至少要完成 300小時以上的治療;心理師通常要完成三年到三年半的碩士學習、兩年的理論學習和一年的實習,在一年的實習裡,必須接待很多來訪者,學校也會提供紮實的督導,看著學生一邊做治療一邊修正,這樣一年下來,幾乎每個人都可以在比較安全的空間做個案,例如學校的輔導中心;精神科醫師有更多接個案的機會,醫院也提供督導。

 

在臺灣,成為治療師或者精神科醫師之後,對精神分析、團體治療、認知行為治療或家庭治療的進一步訓練需要付費,但並不是你付費就可以聽課,還需要更多資格的考量,如果不能通過考量,就只能停在這裡不能繼續上升。

 

你有沒有能力解決來訪者的困擾、來訪者對你的服務是否滿意、你能否對他共情、你能不能理解來訪者的需求,這些能力在心理治療過程中非常重要,來訪者覺得被理解並且也願意理解你所描述的情況,他才願意付出時間和金錢接受治療,治療才能得以展開。

 

臺灣的心理治療師關注的是解決來訪者的問題,而不是要學多少學問去外面講課。很多功力比我好、訓練比我完整的治療師對講課都沒有興趣,他們的興趣是做個人分析、個人治療、為病人提供心理治療、帶學生,看學生怎樣做個案,然後督導、訓練他們。

 

大陸心理治療的需求突然出現,然後大爆發,這讓我非常困惑。「二戰期間」,歐美國家的人在戰爭時沒時間生小孩,小孩突然間生出來被稱為baby boom——嬰兒潮,大陸的心理治療好像也是突然生出來的,香港大學的黃軒因教授曾把這種現象形容為psycho-boom——心理潮。

 

在臺灣,我們必須自己主動掏腰包去學習,可是在大陸不一樣:大陸心理治療的開始相當理想,因為中德班的老師相當付出,他們只有相當微薄的酬勞——只是為了讓大陸有更多心理治療的機會。很可惜的是,這樣的奉獻精神很快就被中國經濟的制約化和市場化衝散了,心理治療不可避免地捲入整個大陸的經濟發展中。

 

我看到一些文章,前世界銀行總裁、全國工商業聯合會副主席林毅夫、去世的楊小凱、北京大學發展研究院的張維迎教授,以及更年輕的上海財經大學經濟學院院長田國強,他們都對中國經濟迅速出現的商品化、市場化發展趨向有一些顧慮。

 

臺灣雖然也經歷了經濟的發展,但並沒有把所有一切都資本化、商品化。在社會福利和社會工作方面,對社會弱勢群體的付出幾乎是所有中層階級共同的社會責任,有一個互助的概念支撐著這種表面自由化的資本發展。臺灣還有一個濃烈的社會主義傾向,就是對教育和醫療保持著社會公平和資源共享的態度。

 

 03 

 

我喜歡心理治療,除了在臺大做督導教學以外,我自己還經營一個開放性的精神病病房,以治療重度抑鬱和邊緣性人格病患為主。如果大家照顧過這樣的病患,就會知道它的困難度。在華人世界,我是第一個以邊緣性人格病患為主的治療師,那段經歷讓我學習到很多東西。雖然我對邊緣性人格的治療相當熟悉,做過不少個別治療和連續性的團體治療,但是從來沒做過病房工作。開始負責這個病房的時候我很清楚,為邊緣性人格病患做治療,我一個人遠遠不夠,還需要整個病房的人都會做。

 

那時候,作為主管病房的大夫,我要教護理人員、社工人員和住院醫師有關精神分析的知識,團隊裡不管是護士、社工還是精神科醫師,都要有能力對邊緣性人格做個別治療。這讓我得到很多好處——團隊經營、維持溝通和士氣鼓舞,但就是沒有金錢。我不知道後來我的團隊裡面有多少人從事心理治療行業,但我相信這些觀念對他們是有幫助的。他們跟我學心理治療的時候,我不會想到督導一個小時要收多少錢,不給我錢我就不教你這種情況。

 

我當然相信,現在大陸很多檔次很高的大腕,也願意這樣默默付出地帶學生,但讓我比較遺憾的是,大陸心理學突然大爆炸的這種速度產生的效應讓人困擾,老師變得很罕見也很稀有。臺灣的心理治療經驗像手工藝,從無到有,至少要三年到六年的學習時間。社工、精神科護理、心理治療師,廣義的共同名字叫做助人工作者,通過談話和社會資源整合來幫助別人,既然是助人,就不是商品。

 

大陸的需求太多、變化太大,這種狀態不是一般的發展可以比擬的,所以臺灣的經驗不適用於大陸這種大量需求猛然出現的狀態,緩不濟急。這樣的情形太迫切,最快速、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跟著經濟發展一起前進,前進的方式就是市場化跟商品化。但是,當一切都商品化的時候,人們的生活就會陷入一種新的貧困。林毅夫跟張維迎兩位教授也在不斷辯論,中國的發展到底應該怎麼做,他們雖然講的是經濟發展,但是心理治療也是同樣的狀況:中國心理治療到底應該往哪邊走。

 

(我記得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我來大陸玩,讓我最壓抑的事是公共設施要收費。在臺灣、日本、歐洲甚至美國等國家,公共設施是給人民的基本生活保障,人民可以理所當然地使用。)

 

心理治療從高到低分為很多門檻。有些病理狀態很嚴重、不穩定、甚至有特殊人格結構的來訪者,治療他們的難度太高,住院醫師沒辦法治療,所以我決定在每天下班之後,再做3個個案,一直到七八點鐘才離開單位。這樣,一個星期可以維持15個小時左右的個案量。臺灣大學醫院是臺北市最好的醫院,醫院有很多達官貴人的請託,所以我的15個小時幾乎都被達官貴人佔據了,還要抽出時間來寫SCI論文,於是我決定離開醫院,開設自己的自費心理治療診所。但我對開設心理診所有兩個擔心,一是擔心能不能維持,二是擔心能否不只為有錢人服務。

 

我當年有機會參加了臺灣第一批完整的兒童精神科訓練,跟密西根大學的蔡一舟教授回臺灣時,他再三警告我說,我們學兒童精神醫學,千萬不要成為有錢人的幫傭,只看有錢人家的孩子。他的言下之意是說,我們的服務對象應該更寬廣,不要只給付得起錢的人做治療。現在,我每周用4天的時間做門診,另外2天做非盈利服務,比如參加臺北市婦女救援基金會。家庭暴力在當時是個熱門話題,很多女性心理專業人員關愛受暴的女性,忽略了施暴的男性,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些丈夫也是病人,他們也需要心理諮詢,所以我在這方面投入了一部分心力。

 

我對青少年這個議題相當有興趣,無論在臺灣還是國內,甚至是全世界,青少年問題都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我們在這方面的理論和經驗都相當不足,所以要找到一個專業的青少年心理治療師很不容易。因此,每當中學或大學有個案希望我去督導的時候,即便只有微薄的酬勞,我也會去,學校的家長會我也儘可能參加,因為家長永遠都是焦慮的,他們需要很多支持。

 

我每周用4天的時間賺錢為自己餬口,2天的時間維持社會奉獻的精神,做公益事業。我很幸運,一直到今天我仍然維持著自己的私人診所。

 

 04 

 

大陸的心理治療被商品化以後,不僅獲得心理治療變得不易,連學習也變得困難,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在臺灣,很多新手治療師,可以在社會組織和社會公益裡面獲得個案,包括家暴、行為偏差的青少年、學校裡面需要協助的個案等,這些都是新手學習的資源。每個新手治療師背後都有一個完整的督導,雖然他們在處理這些個案的時候會遇到一些困難,比如個案比在診所接待的更困難、更吃力,個案被耽擱,或者對這個行業失去信心等,但大致來說起步還是不錯的。

 

反觀大陸目前的狀況,很多心理治療的學習相當昂貴,而且沒有操練的機會,即使有也因為太昂貴而沒辦法找到足夠好的督導。一批又一批人熱情地投入進去,卻沒有一個順利學習的過程,所以在大陸想成為一個有經驗的治療師,比臺灣困難好幾倍。

 

無論是心理學知識還是醫學知識,只要帶一點科學的知識,在大陸都很容易變得商品化,不像在臺灣,這些知識是理所當然地共享的:醫療機構有責任教民眾知道最基本的健康知識和正確的醫療知識,心理學界也都很主動地讓心理學變得普及。前幾年,在臺灣發生的震驚社會的隨意殺人案,當它發生的時候,各大媒體紛紛討論這個人的個性、家庭出身以及殺人的原因,這些討論都屬於心理學範疇。心理學知識在臺灣相當普及,這並不是說每個人遇到心理問題都會求助心理專業人員,而是說他們知道怎樣幫助自己。

 

臺灣的張玉林教授調查過,大部分民眾遇到心理問題時,第一是尋求宗教,第二是尋求親戚朋友,第三是夜讀。即便這三種方法能夠解決至少70%~80%的心理問題,但剩下的心理問題也足夠專業人員忙的,所以對專業人員的培養,無論怎樣都不夠。臺灣的培訓,不是看你是否有錢,而是看你投入的心力和資質,有沒有想幫助人的氣度以及對人的敏感性。臺灣社會底層的心理問題比中產階級要複雜很多,需要相當有經驗的專業人士才能處理,這就導致了資源不足。臺灣心理工作者的社會理想比一般社會民眾高,他們認為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最高標準,面對來訪者的時候,他們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解決問題,而不是困擾於諮詢流派的選擇。

 

商品化產生龐大的產業,所有的產業都有上遊和下遊,這樣的上遊和下遊可以形成一個生物鏈,一環扣一環,一環吃一環,一環養一環。在大陸講課的時候,我常被介紹為大咖、大腕、總舵主,這些充滿品牌效應的名詞讓人很困惑——心理學家為什麼變成一種品牌?雖然我常在大陸講課,但是我很少荒廢自己的個案,每個禮拜都維持著30~50個個案量。講課對我來說,從來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而是對社會、對我的老師的一點回報。

 

如果我們從事心理治療是希望賺大錢,那就完全走錯了路。理論上來說,心理治療就像手工藝,要享受精工細作,並且沉溺其中。因為你的時間是有限的,一生能深入治療的來訪者並不多,對來訪者的改善所花的心血和時間,是沒辦法用金錢來計較換算的,所以,心理治療需要有這種匠人的精神。

 

我們做這行,幸運的是能夠看到來訪者的生命故事和生命經歷,學到很多不必付出代價就可以擁有的生命智慧,但不幸的是需要經歷很多誘惑。例如,很多來訪者生活得很富貴,這種富貴的生活在無意識中會勾起我們的反移情——既然我(諮詢師)是優越於他的,那麼我也應該比他更有資格過這樣富貴的生活。如果真的要過富貴的生活,當初就不應該從事手工藝(心理治療),而是成為一個擁有大量生產線的工廠經理。

 

心理治療是一門手工藝,最大的收穫不是金錢,而是像工匠一樣,在每一件作品的雕琢中找到感覺和創造力。心理治療工作者應該是社會的基石,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因為有你的存在開始安穩。我們做的不只是心理治療,更多的是一種讓社會安靜和進步的力量。當每一個角落都有一個如你一樣的人,這個社會就會慢慢變得更好。

 

很多大陸的心理治療工作者比臺灣做的好,例如,他們開始對從西方移植進來的整個知識體系產生質疑,賈曉明教授寫的《精神分析培訓在中國——文化殖民與文化適應》,就是她反思的一部分。心理學中有一種個人主義,即一切以個人優先、個人主義才是崇高的,集體主義是卑下的。如果我們對這樣的價值觀照單全收,那麼就等於承認中國民族或亞洲民族是比較卑下的名族。因此,我們要順著社會結構,從自己的民族、社會和個人關係裡重新發展一種心理治療,用批判的態度接受西方心理治療。

 

現在,很多大陸的知識分子開始將中國傳統文化放在臨床中做實驗,儘管中國文化在臺灣很活絡,但在心理學領域是一個禁地。像劉天君、馬宏偉、申荷永老師等,他們都將傳統文化和心理治療做了一個有機的結合。

 

心理治療界普遍有一群人對這個社會有一種情懷,即想通過心理學或心理治療的手段來幫助這個社會,讓這個社會變得更美好——創造好的心理學環境,就可能創造好的社會。例如,於心老師本來是生物精神醫學教授,但他卻特別支持心理治療。又如,怎樣讓心理治療更符合社會的需要,是趙旭東老師永遠沒辦法放棄的情懷。這些老師的情懷,都應該被我們重視。雖然臺灣在這方面也做了努力,但大陸所展現的深度、力道以及敏感度要遠高於臺灣,希望大陸在這方面可以很快發展,讓臺灣得以借鑑。

 

05

我們學習心理學,如果希望掌握社會趨勢和掌控人,從中獲利,那麼在從事企業管理、廣告、工商相關的活動時,心理學是可以發揮很大效用的。如果只是為了幫助人,你願意嗎?你願意這樣以有限的收入過一生嗎?你可以在治療當中找到成就感和愉悅感嗎?你可以找到不需要金錢就能擁有自己品位的生活態度嗎?

 

過去,人們可以從大型家族和傳統的社區獲得幫助,現如今,大型家族和傳統社區不見了,社會結構開始鬆動,人們需要藉助西方和本土心理學知識來解決問題。我們從事這一行,需要思考到底能不能幫助那些受苦的人,這些苦不是經濟或災難問題導致的,而是心理問題導致的。如果我們能夠幫助他們,而且他們也真的需要我們的幫助,這樣心理治療才能成為一個真正成立的行業。

 

時尚會隨著時間消失,所以心理治療不是流行時尚,也不是一種時髦的商品,而是符合社會需要的行業,是這個社會的一環:一般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想到要尋求心理治療的幫助,相信心理治療真的可以解決問題。

 

不管是社會的領導者還是社會結構的設計者,都明白我們所扮演的角色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在搭建社會藍圖的時候,我們永遠都被擺在一個重要的位置。雖然我們賺的錢不多,也沒有辦法的像商人那樣大富大貴,但我們享受著人生智慧和樂趣,對生命維持著一種有感覺、有創造力的狀態,這些都不是從事其他行業能獲得的。

 

心理學究竟是要什麼、人們為什麼需要心理治療,以及社會的整個架構為什麼需要心理學,考慮好這三個問題,心理治療才能成為一種必要的存在,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種流行的泡沫化。我們要把握好機會,增強實力,練好臨床功夫,把所有的來訪者當做最好的學習對象,從而建立起自己的專業,這是兩岸目前需要共同面臨的問題。

 

我必須承認,在整個社會越來越資本主義化的當下,進入資本主義市場幾乎是唯一一種讓自己發生影響力的辦法,所以我向來不會抗拒自己成為商品,只是在成為商品的時候要維持自覺,覺察自我主體性是不是被扭曲異化、是否有一個獨立思考的主體性,這是大家需要共勉的。

 

本文字稿整理自王浩威老師主講公開課「一個臺灣諮詢師眼中的大陸心理諮詢和治療」。戳「閱讀原文」,按照要求操作,可免費收聽公開課完整版音頻和精彩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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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網8月7日訊 一個人決定去做心理諮詢,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對心理諮詢行業完全不了解,就壓根不知道怎麼選擇心理諮詢師。深圳市喵音心理諮詢有限公司旗下品牌:井邊灣心理諮詢平臺諮詢師均接受過長期系統的理論學習和臨床培訓,且注重心理諮詢師個人持續學習能力。歡迎大家垂詢。
  • 心理諮詢師:雙重壓力下的「高危職業」
    其實,心理諮詢不是一件很玄的事。電影《催眠大師》,讓觀眾記憶深刻的,恐怕是男女主角相互催眠的神奇和玄幻了。而在心理諮詢師看來,電影表演的成分居多,真正的心理催眠,並非如此。「就像人餓了要吃飯、天冷了要加衣一樣,心理諮詢,在國外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在國內,尤其在信陽這樣的小城,卻被打上了『精神病』的標籤,這完全是一種誤解」。
  • 心理諮詢師太感性會影響諮詢效果嗎?
    事實上,心理諮詢師的形象並不會和影視劇作品裡的一樣光鮮亮麗。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心理諮詢絕對禁止??雙重關係。特別性感的女性心理諮詢師並不利於來訪者的諮詢效果。先說在前面,心理諮詢師和心理醫生完完全全是兩個職業。影視劇中經常把二者混為一談,或者合二為一。
  • 情感諮詢師:為什麼情感諮詢收費才有效?
    只談症狀,而不去探索內心真正的需求,自我探索和改變的動力不足;白嫖黨喜歡把情感諮詢師當作聊天對象,比較隨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浪費自己和諮詢師的時間和精力。情感諮詢收費後,來訪者是經過慎重思考後,才願意付出金錢和時間來完成諮詢,有強大的動力去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