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本質上講是一種感覺。孔子說自己已經知天命了,這意味著他老人家似乎把人世間的名堂都掰扯明白,也把玄學神鬼,天地的大事小情弄清楚了,否則不會放出這種狠話。
按說孔聖人是個天才,懂得的事,肯定出乎俗人想像之外,沒事不會閒著吹大牛。但一定讓人們相信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天上地下通吃,還是有些勉強。當一個作為導師的人,比其他人強出很多,就有資格天馬行空,可以演繹些超出自己認知之外的暢想。可孔子不應該是這樣的人,他能說出五十知天命,一定有我們沒有讀出來的話外之音。
費了好大勁,累得腦仁子疼,得出一個大概的結論:所謂知天命,就是你看到了結局,仍為之。
看到的要是良好清晰的結局,一直順風順水走到底,沒任何毛病,大不了多繞幾個彎罷了。這屬於好上加好,說成是公益行善做好事,一般人都可以勝任,只要願意做就行。
倘若是艱難不確定的結局,過程有危險,結果有風險,你還要豁出去堅持幹到盡頭,冥冥之中感受到神性的指引,不拿下對不起列宗列祖,那知天命解釋成知道自己擔負的上天的使命,也挺順溜的。
可要是辦這麼大的事,就不是說說就行了的。既需要克服自己、又得克服自然和社會,有實力糾正大錯誤,撥亂反正,力挽狂瀾。整成了名垂千古,搞砸了則遺臭萬年,或後人在這兩者之間來回搬弄著,一會兒香,一會兒臭。
從字面上來看,知天命,理應知道自然界重要的大事,人生大道理。大事上,哪個都超不過生死。大道理,排序最靠前的,應該是愛。那往下就從愛與生死這兩個方面,試圖詮釋一下知天命的內在含義。
現實告訴我們,人類也許並沒有懂得愛的真意與偉大。或明白愛是怎麼回事,有些人就是不願意那麼做,有些人想做做不成。
不懂愛,必然無節制滋生各種欲望與奢求。沒滿足的大部分,相應會生成程度不一的嫉恨與仇視。最常見的,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也就有了君子遠庖廚,欲望是毒瘤的說法。
人們都需要愛,以致愛成了口頭語,聽的說的都很受用。沒有誰會拒絕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奉獻愛。特別是應用不當時,愛就不間斷地被嚴重濫用。
為了深愛自己族群,人們可以理直氣壯施行暴力。年輕人被訓練去殺戮,所有將軍都在興奮地準備著消滅敵人生命的手段。圍觀者把殘酷的戰爭描繪成暴力美學,並劃入文明進程重要一部分。文人們把這些作為重大的題材,寫成小說劇本,拍成影視,高調地唱出時代最強音。百姓們對此津津樂道,像打了雞血似的,跟古羅馬角鬥場的歡呼聲有一拼。
要滿足人類溫飽,也是以愛的名義,肆無忌憚地屠宰其他生靈,光明正大地把殺害做成了各種產業,以此來餵養人類。為了更大程度活得舒適便捷,不惜成本地汙染環境,把地球糟蹋得千瘡百孔,不忍細看。
為了讓心愛的女人們可以穿上毛皮,拎名貴的包包,以無數動物的生命來兌換小小的虛榮。為了激發出孩子的好奇和歡笑,動物們要遭受痛苦極限的馴化,方有馬戲舞臺上各種表演。為了愛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園,可以唯我獨尊,忽視他人價值,蔑視其他的存在,以至對周邊不和諧關係造成侵犯。
由此看來,愛並不是單純的美好,是雙刃劍。它是個定量,不可能供你盡情揮霍,這個分配多了,其他別的就會相對少。它也有自私的特性,你因為愛可以豁出一切,可以搭上性命,也意味著你因為同樣的愛,會傷害與愛對立的那件事或那個人。
知天命這事是否真實,有沒有可操作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宜做肯定的結論。但由此引發的偏見和經驗性的誤導,倒是需要小心拿捏。它像中醫開出的一付藥,吃的好能治病,吃猛了也能要命。
真想要達到知天命的境界,不能做到尊重各種群的自然特性,根本沒戲。真正的愛是無法企及的,徹底的忘我也僅限於美麗的期待。能願意進入恩恩相報的良性循環,相信怨怨相報這事是靠譜的,儘量與萬物共生並存共振共性,也就算是知天命了。
從形而上角度去評價,想要知天命,若沒有生死作參照,根本摸不清其中的門道。為啥說好多時候抉擇比努力更重要,原因就在於此,我琢磨孔老先生也一定有這番用意在裡邊。
人開始不把死當回事,死亡已不構成讓你恐懼的因素,方有資格去攀爬知天命的門檻。你若是因為死神在你面前晃蕩一下就驚慌失措,神魂顛倒,那根本不可能淡然有定力地仰望星空。
俺老媽今年101歲,她老人家一定不會知道還有知天命這回事。可每當她身體有所不適,呼吸急促時所表現出那種安靜漠然的神情,我能閱讀到老媽已經做好了所有的精神準備,把意外當成是必然來接受。能坦然安心地接納不確定的命數,也算是知天命的一種,不用學習,無需努力。
當你懂得,活是上半場的歡愉,死是下半場的宵夜,既有轉場的不確定憂慮,又有神秘未知的期待,享受流連忘返的虛榮,在推杯換盞中吟唱,把死亡看做是一件美好的禮物,無需提前預約,人人都會均等得到它,想不知天命都不行。
反正到了知天命的生命階段,能想像一下種子撒入大地後,從零到一的神聖奇妙過程,還能跟著長出對造物者的信仰,知不知天命已經無所謂,那個時候,天命就是你,你就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