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彼岸花 盛開在奈何道路
我徒有年輕的皮囊 帶上黃湯 身先士卒
要是我一去無返 請為我祭奠
請記得 理想有毒
多少生靈為了理想塗炭,為了理想安心上路。老王樂隊的音樂是我手裡探路的油燈,
用急行軍的速感,引領我,並相伴我前進。
摘了理想的彼岸花。孟婆卻要我忘了滾滾塵世,她對我說:「懂的笑就不會恨了。」
訂定遊戲規則的既得利益者啊,怎麼道出的話如此不合時宜,
所以我故作瀟灑地不喝孟婆湯,我願含恨九泉。
我多想打道回府,卻困滯於這陰曹地府。
卓別林說:「人生近看是悲劇,遠觀是喜劇。」可我不只近看還褻玩焉。
我讀過最好的時代和最壞的時代,讀過經濟大蕭條,讀過垮掉的一代,
我以為讀過的都是青史留名,而青史已朽、逝者已矣,可我怎麼還在經歷這些
早該超生的革命,誰又跟我說著革命尚未成功,我以為的已然過去都成為了現世報。
真是好傻好天真。
「我才是垮掉的一代。」我嚎叫著,妄想和艾倫金斯堡鬥爭這集合名詞的詮釋權。
這世道太耽溺了,人們不斷顯微那些強說的苦難和風雨、自我造神成悲劇英雄。片酬22K。
:「枉了寒窗下受辛勤。」
:「反正還有西北風喝到飽,還不用一成服務費。」
老王樂隊的音樂是如此入世的黑色幽默。有時代的明哂暗諷。有呻吟的傷春悲秋。
像似一隻訃聞,自溺地寫給廉價青春斷腸弔唁,卻又自大地寫給整個社會壯志明心。
誰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可誰不是憂患並安樂著。
這樣算不算生死未卜?悠悠我心。
老王樂隊掬起整個世代的無能為力,豪爽地一飲而盡,在酒精裡頃刻遁逃。
可是啊,尼古丁讓人在當醉時清醒。這個時代是如此對立的,連享樂亦如是。
所以載浮載沉於這凡人間,吟頌這凡人歌。
苦悶世代在聲響上迸發的極光
肉身百年 頑抗 體制萬年
PR值98的莘莘學子 寫下 pH值2.0的醒世恆言
老王從校園民謠比賽開始,加入弦樂組建的搖滾樂隊,聽來又有一些偽搖。
據說主唱立長是萬青的粉,《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整張專都會穿插大提琴,確實極有萬青之骨了,就是缺一手小號。
明哂暗諷,傷春悲秋,說的極好,這大概是老王之神,總之有帶頭大哥草東在前衝鋒,歌詞還是玩的開些更有意思。
老王整體編曲旋律,較於草東萬青活潑一些,
萬青豐腴,草東嶙峋,老王則少女出長,輕靈而露尖尖角。
【以下撰文:Blow吹音樂】
三年前,為了參加比賽而組團,並從民謠編制,逐漸調整成帶有弦樂編制的搖滾團。民謠指彈起頭,偶爾來一段大提琴獨奏,如今的老王樂隊,組成上,真有點兒接近主唱立長所喜歡的樂團萬能青年旅店了。然而,比起石家莊搖滾的摧枯拉朽,老王們在苦悶裡還能保持幽默。曲數尚不多的他們,在發片專場翻唱了《秦皇島》,唱到成名作《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時,現場大合唱。
如今的人生階段,剛好站在畢業終點與就業起點之間,立長清晰的咬字擊中霧中青年的心:「給我一瓶酒 再給我一支煙/說走就走 我有的是時間」,這一句已是2017年下半年,獨立樂迷之間傳唱度很高的歌詞之一了。
歌紅之後,有沒有越來越多音樂圈的人注意到這個樂團?「沒有啦,一點點啦,一點點。」戴著牙套的立長怯怯地說,低下頭很謙虛,但仍掩不住喜悅的表情。
「一曲樂隊」重出江湖
2014年,在政大念經濟系的主唱立長,寫了一首宿舍少年的苦笑情歌《曾經的女人啊你在哪裡》。錄下粗糙的 demo,找幾個朋友組團,把歌詞裡的「隔壁老王」編成團名,就參加了輔大青韻獎與北醫金弦獎。這組「一曲樂隊」拿到名次後便休團,直到2015年,前貝斯手玥瞳接下校內「唱自己的歌」的活動,缺少樂團表演,才把老王們找回來重出江湖。
「唱自己的歌」主辦方希望老王樂隊寫些,以僵化的「教育體制」為主題的歌,立長便在一個假日生出了《穩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以及《補習班的門口高掛我的黑白照片》。回憶演出那天,舞臺在校園的河堤附近,歲末冬季,戶外極冷,他們一邊望著臺下喝薑茶、吃湯圓,一邊抖著身子唱歌。曲目唱畢,本可以離場了,卻因為下一組表演者感冒請假(那位缺席的表演者,是瑪啡因的主唱謝孟庭),被主持人挽留,得臨時加唱。
沒想到這一「加唱」便加到現在。有了新歌的老王,回到校園創作比賽的競技場,拿到淡江金韶獎的冠軍與最佳作詞,也贏得政大金旋獎的創作大賞與最佳作曲。
老王樂隊的主唱、詞曲創作者立長
我還年輕!我還年輕?
2016年,老王樂隊在金旋獎大放異彩後,樂隊也開始活躍,去年8月不僅辦了自己的專場「如魚得水般的快活」,還參與音樂節。立長認為,今年3月臺大音樂節期間,他們在小地方展演空間演出所獲得的迴響,證明老王靠攏搖滾樂編制的方向是正確的。加上受邀為下一屆金旋獎寫主題曲,讓創作被動的立長,又有了新的動力。
2017年,金旋獎的主題是「枉少年」,可他並沒有順著這題交出熱血的青春樣板歌曲,反而寫下頹廢掙扎的《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立長回憶,收到創作邀請的那陣子,恰好接近畢業時刻,校內多了許多徵才活動:「我看到大家都很茫然地在參加一些求職講座,商院開的,什麼 Uniqlo 啊。」校內擺滿了整排的求職攤位,看似熱鬧,開出的職缺卻大同小異:「很多都是壽險,找業務員的,但那種東西就覺得,不用讀大學你也可以做。(當然,)也不是不能做,也有朋友做得很成功……但就覺得說,有沒有更符合自己想法的事?」
年輕學生有機會試錯,社會也總會教育你要做夢。「我還年輕」因此成了一句優秀的藉口,能催眠自己還有時間嘗試做些不一樣的事情。但越逼近青春的邊緣,就越恐懼自己會失去自由的特權。如今的畢業生都懂得嘲諷自己,在朝六晚九的加班日裡,我們不過是「新鮮的肝」而已。
諷刺地,前貝斯手玥瞳後來決定要報高普考,走向公務員的「穩定生活多美好」,接替她的政大法律系碩士生潔民,成了樂隊裡年紀最大的一位。有人跟潔民說,只有年輕人才會寫這種歌,但他們不知道,寫這種歌的人知道自己快不年輕了。老王的團員和許多大學生一樣選擇延期畢業:「反正就會一直說服自己,反正我們延畢也還有時間啊,慢慢來。但其實知道自己就是沒時間了。」
老王樂隊中年紀最長的貝斯手潔民
高學歷餓不死
老王樂隊的五位成員,有三位讀政大,一位讀臺大。照理講,他們不該是會寫出這類歌的人。畢竟在為期十二年的升學體系中,他們和所有學生一樣,上課、補習,並經過考試的篩選,「脫穎而出」進入社會普遍期待、認可的「頂尖大學」。可同時,這些候選的菁英們也是最有可能寫出這類歌的人。落在後段班大可早早認命,可浪擲青春拼到前段班後,仍可能一無所有,深知升學制度所給予的虛幻回饋值的他們,肯定比誰都失落。
現任的大提琴手佳瑩,從國小三年級開始學琴,目前就讀市北大音樂系三年級。問她音樂系未來的出路,輕聲細語的她,越講越小聲:「好像有點窄,又好像很寬。原則上就兩條路,不是演奏家就是當老師。現在更新的行業是往流行那塊兒發展,走錄音(樂手)啊或是什麼……可是(我)還沒想那麼多……。」家裡投資多少錢讓你學琴呢?「幾百萬了吧?但現在也還沒回本。唉,不可能回本啦。」
佳瑩:不可能回本啦!
與立長一同延畢的,還有鼓手會元與吉他手偉碩。
就讀臺大土木系的偉碩是轉學生,為了上臺北玩,他大學考了兩次轉學考。原本選擇臺大土木系是因為能和原本的科系,互相抵消許多學分、提早畢業,殊不知土木系必修有144學分!
「他媽媽說,等他考完英檢(英語能力分級檢定測驗)就不給他錢了,因為考完英檢就可以畢業了。」團員在臺上愛拿偉碩的長髮、細眼外貌開玩笑,私底下倒挺關心他的未來,說他都讀到臺大土木,靠學歷就不可能餓死。偉碩目前在素食便當店做外送打工,偶爾也教吉他,租屋位於萬芳社區的山頂上,文山區多雨潮溼,房子竟會漏水。
團員側聽偉碩的煩惱
聽到一半竊竊私語說,偉碩讀到臺大土木還能餓死,肯定能破系所紀錄
老王厭世陣線
日子真的難過嗎?倒也沒慘到活不下去,流落街頭。面對畢業後四個月的兵役期,男性團員們沒有放在眼裡,說當兵的時候也可以練團,鼓手會元開玩笑:「大家還沒發現,我們就回來了。」
入團前,會元和立長是牌搭子。採訪當天他滑著手機,熒幕上是麻將遊戲。他說老王很多團務都是在牌桌上解決的,樂團粉絲專頁也把「打麻將」列為興趣。摸牌、丟牌,表現出來的樣子不一定真實,他與立長說話時愛藏鬼胎,扮起撲克臉,有時很難分清他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撲克臉鼓手會元
立長總把「面子薄、面子薄。」掛嘴邊。誇他,他會故意逃開,猜他的創作是編曲時的中心,他說妹妹(團員都這樣稱呼佳瑩)的大提琴才是。團員相當喜歡佳瑩,因為她不像一般的古典樂手,來了就照著樂譜拉,而是很有自己的創作想法。當佳瑩說:「跟他們在一起,就會跟原本的(古典樂訓練)比較脫節。」幾個男生湊在一旁幫腔喊道:「完蛋了啦!」
我還年輕,並不是真的年輕,那一句「完蛋」當然也不是真的完蛋,反而有點兒暗爽。老王的歌就像「政大厭世陣線」常開的自殺玩笑,以誇大的痛苦嘲諷現實的荒謬,以互嘲表達自己,暫時忘記未來的渺茫。
採訪最後我預祝老王蒸蒸日上。團員們面面相覷,各自緊張地搓著雙手、椅子、衛生紙與手機,想辦法用笑鬧糊弄過去。糊弄是怕沒達到那樣的成就,沒法交代嗎?當代的青年理性是「七分天註定,我們就使三分力」。剛上桌的老王樂隊聽牌中,這一局開胡或放炮都沒關係,畢竟他們還年輕,但如此年輕就幸運地交出一首受歡迎的歌,對於未來的勝負,怎麼可能毫不在意?
(本文轉載自 Blow吹音樂,文章內容及標題有改動。)
活在世間的野鬼,一些被孤立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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