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交過四個男朋友,我一直覺得自己對他們都很好,可讓我搞不懂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
第一個拋棄我的男人叫小張。我們的分手來得十分突然,我記得前一天,我們還一起吃了石鍋拌飯,他的表現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當然,也許我那時戀愛的資歷太淺,即使有,我也不大能夠察覺到。我只記得,我吃得正來勁兒的時候,他說道:「這家拌飯不好吃,辣醬的味道一點都不地道!」我把頭從石鍋裡拔出來,看見他正皺著眉。為了迎合他,我打算說:「是啊,不夠地道。」可我的嘴裡卻塞滿了米飯、辣醬和乾菜,我只好鼓著腮幫子點點頭,以示贊同。
第二天,我們仍然一起吃了石鍋拌飯。不過,這一次去的是他認為辣醬味道很正宗的餐館。說實話,我根本吃不出來這家和上一家的辣醬味道有什麼差別。可我還是討好地跟小張說:「這家果然正宗多了!」說完,我還免費送上了一臉諂媚的笑容。小張沒有說話,他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拌飯塞到自己嘴裡,就像馬嚼草料一樣,使勁嚼了起來。我也把頭埋在石鍋裡開心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石鍋就乾淨得像鏡面一樣,折射出黑色的亮光。我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大麥茶,然後便沉浸在戀愛和美食的美好中了。
「我們分手吧!」小張突然不合時宜地說。
「什麼?」餐廳裡人聲鼎沸,我並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分手吧!」小張大聲地喊道。而剛才熱鬧的餐廳此時卻像冰箱一樣,冷掉了,沒有人在說話,大家都望向我和小張這邊。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我猶豫著說什麼的時候,一個響亮飽嗝從我的喉嚨裡衝了出來。
小張騰地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出了老遠。我趕緊抓起包,拔腿去追他。這時候,一個服務生攔住了我:「小姐,還沒有買單呢!」結果,當我買好單之後,小張的身影卻像剛才那份拌飯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從此以後,我便不再吃石鍋拌飯了。不過,這並不是最慘的事情,更慘的是我不吃石鍋拌飯竟然成為第二任男朋友和我分手的理由。
我的第二任男朋友叫小王,小王這人沒什麼本事,不高不帥也不能賺錢。可當初我就是看中了他這一點,「一個沒有什麼本事的人肯定不會拋棄我。」我的想法就是很傻很天真嘛,但我並沒有因為小王沒有本事就對他不好!古人不都說了嘛,情人眼裡出西施。跟小王交往以後,他在我眼裡的形象也跟呂布差不多了。我整天叫帥哥·王,他玩遊戲通關了,我會誇他是天才·王。就算實在沒什麼可誇的了,我都會誇誇他的姓:「王啊,古今中外都有帝王之意啊!」開始的時候,小王面對我的誇耀還會呈現出扭捏的神色,可時間長了,他也漸漸麻痺了,後來竟然真的以「王」自居了。如果我哪天沒有誇他,或者沒有誇到位,他都會露出恨不得把我拖到菜市口斬首的神色。
我們分手的那天晚上,並沒有任何徵兆。一切都和從前任何一個甜蜜的夜晚一樣。小王像個圓土豆一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我靠在沙發上,一邊看韓劇,一邊削蘋果,削梨、剝桔子。當我把水果三拼搞好後,就端著水果盤來到了小王面前。小王根本無暇顧及我,就算我現在全裸站在他面前,估計也沒有用。他的雙眼像被塗了大力膠似的,緊緊地粘著屏幕,他的雙手則被鍵盤深深地吸引了。
「啊!」我像醫生一樣,衝著小王喊道。他乖乖地張開嘴,我從盤子裡拿起一塊蘋果扔到了他的嘴裡。他條件反射般地嚼著。嚼完以後,他又條件反射般地張開了嘴,我就像投籃高手似的,不斷地往他嘴裡投各種水果,不一會兒功夫,盤子就空了。我心滿意足地坐回到沙發上,就像一個剛剛受到表揚的小婦人一樣。
「我想吃石鍋拌飯啦!」小王的聲音穿過他的背影,傳到我的耳朵。我和小王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我不吃石鍋拌飯。為了打消他和我一起吃石鍋拌飯的念頭,我甚至誇張地跟他說,我連看到石鍋拌飯都會反胃。
「我給你煮麵吧!」我對著小王的背影說道。
「我要吃石鍋拌飯。」小王仍舊沒有回頭,但聲音卻越發堅定了。
我沒有理會小王的要求,而是逕自到廚房煮了一碗辣白菜泡麵。我想,他是不會拒絕一碗熱乎乎、香噴噴的泡麵。我想得沒錯,小王不光把面都吃了,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可是當他放下面碗後,居然異常冷靜地說:「我還是想要吃石鍋拌飯!」
「雖然你是大胃·王,可馬上就要睡覺了哦,不好消化的!」
「你就是不想讓我吃石鍋拌飯!」小王像個氣急敗壞的孩子。「要麼給我石鍋拌飯,要麼分手!」
我是絕對不會想分手的,可是我也不想給小王一碗石鍋拌飯,倒不是因為我看到石鍋拌飯真的會犯噁心。哪怕會中毒身亡呢,我也寧可死在吃石鍋拌飯的愛人懷裡,也不要分手啊!但問題是,我覺得石鍋拌飯不吉利,如果我讓小王吃的話,就等於把我們倆的愛情往火坑裡推。我的迷信程度就跟小王對遊戲的迷戀程度一樣。結果,石鍋拌飯果然不吉利,即使我不讓小王吃,我們的愛情也一樣掉進了火坑。
「我不喜歡吃石鍋拌飯!」我和小李第一次見面時,他這樣對我說。
就是因為這句話,我對小李一見鍾情。當時的我暈暈乎乎地想,或許這就是緣分吧!這一次,我們之間沒有了石鍋拌飯作為第三者,肯定會白頭偕老的。但顯然我又犯很傻很天真的老毛病了。我和小李鬧分手的次數比我和小張、小王分手的次數加一起還要多。
我們第一次分手,是因為我發現小李出軌。小李耷拉著腦袋,用死刑犯的語氣跟我說:「你對我那麼好,我做出這樣的事真該死!」雖然我交過兩個男朋友,但影響我們感情的都是石鍋拌飯,這還是第一次有大活人出來當小三,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了,但我們分手以後還可不可以做朋友呢?」小李懇求的語氣,在我聽來,竟然如泣如訴般的優美。「我不想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你!」就像紫霞仙子聽見至尊寶對她說,我愛你一萬年似的!我立刻原諒了小李。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小李還在和當初的小三聯繫。不過這一次,小李卻不承認。「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如果這樣的話,那還不如分開!」他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句話:如果一個男人騙你,那就說明他還愛你。我並不確定這句話到底對不對,可病急的人總會亂投醫。我這麼愛小李,當然願意相信這句話了。所以,就算我一點都不相信小李說的話,我還是像個小白兔似的,紅著眼圈說:「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
不過,事態的發展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期。小李不但繼續和小三藕斷絲連,他甚至要為小三拋棄我。「我愛上別人了!」有一天,我心愛的小李對我說。我的第一反應是,今天是四月一號吧?但打開手機,發現今天是六月一號。我的第二個反應是,一定是我幻聽了。對,肯定是這樣的。
「今天是六月一號哦,我過節!」我的臉縮成了一團,雖然在笑,但笑得就像胃疼似的。
「嗯,就當是我們一起過的最後一個節日吧!」小李嘆了一口氣。
小李給我買了一串粉色的氣球,氣球上印著的是喜羊羊與灰太狼,他還請我吃了一個 HELLO KITTY 的蛋糕。在氣球和蛋糕的催眠下,我幾乎忘記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可小李卻沒有忘記。在我吃完蛋糕以後,他十分平靜地說:「我們分手吧!」
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我的反應是——眼淚像自來水似的從我的眼睛裡流出來。我伸手去擦,蛋糕上的奶油弄了我一臉。可我毫不在意,還是不停地哭。我的眼睛不光負責掉眼淚,還負責直直地盯著小李。終於,他拿起一張紙巾,幫我擦拭臉上的眼淚和奶油。
「乖,不哭了!」他像哄小孩似的哄我。可我就像個不聽話的小孩,仍然哭個不停。他沒辦法了,只好把我摟在懷裡,他的下巴壓著我的頭髮:「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想,小李還是愛我的,這是第三次分手未遂時,最讓我欣慰的事兒!我漸漸打定主意,要與小李「結同心盡了今生」,可我高漲的熱情並沒有迎來小李積極的配合,他就像個拖後腿的壞孩子一樣,總是時不時地冒出這樣的話:「你說咱們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我很堅定地說,「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有意思。」
「我現在根本不愛你啦,你留得了我的人,也留不了心啊!」小李繼續拖後腿。
「既然留不了你的心,留住你的人也是好的!」我真是天生的樂天派!
「咱們還是分手吧!這樣對誰都好!」小李頑固不化。「你說呢?」
「我說不好!我是絕對不會分手的!除非你死了!」我抱著小李的大腿哭著說。
抱怨之氣漸漸從小李身上消失了。他以一种放棄與命運抗爭的姿態存在於我的世界裡,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就當我以為堅持到最後就是勝利時,小李卻徹底從我生活裡消失了。凡是我認為可以聯繫到小李的方式,均已查無此人。小李的那群狐朋狗友也眾口一詞地說,不知道這個傢伙死到哪裡去啦!
如果說,我對小張的愛是懵懂的,我對小王的愛是糊塗的,那麼我對小李的愛絕對是掏心挖肺的!為了和他在一起,我甚至愛到了「放棄自我」的最高境界,這種境界幾乎可以媲美「要想練功,必先自宮」了,可惜,自宮的東方不敗練成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可放棄了自我的我仍然失去了小李。
和小李分手以後,我過上一段行屍走肉的生活。儘管我在生理上沒有癱瘓,但在心理上我卻早已癱瘓。就在我感覺「自己不會再愛了」的時候,又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他就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小趙。我愛小趙,就像當初愛小李那樣愛著小趙。小趙也愛我,就像小李最初愛我那樣愛著我。
就在昨天,我還和小趙膩在一起吃摩卡冰激凌呢!我挖一勺餵給他,他挖一勺餵給我。後來,我們又發明了一種新吃法——交杯冰激凌,就像喝交杯酒那樣吃冰激凌。我們倆的手像兩條蛇一樣纏在了一起,然後我們將裝在勺子裡的冰激凌放進了對方的嘴裡。吃累了,我就躺在小趙的肚皮,閉目養神。
「你總是吃摩卡口味的冰激凌,就沒想過換一種口味啊?」小趙慢悠悠地說,他的肚子一上一下地微微顫抖著。
「換什麼口味啊?」
「香草、芒果、綠茶……口味多了去了!」
「你呢?喜歡什麼口味?」
「我什麼口味都想嘗嘗!」
小趙的話,讓我徹夜未眠。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很傻很天真的女孩了。我也不會再相信不滿足一種口味冰激凌的男人會愛我一生一世啦!
現在,小趙坐在我的對面,臉上掛著純潔的笑容。我們之間是冒著熱氣的石鍋拌飯,這是我親手炮製的,小趙那份我還增加了一份秘密武器。今後,這份秘密武器,會成小趙餐飲中的常備調料。或許有一天,他會因為這個秘密武器而癱瘓,如果他癱瘓了,就絕對不會冒出拋棄我的念頭了吧!而我?當然不會拋棄他。我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我也要成為他的最後一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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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算什麼東西嘛
方洛洛
豆瓣評分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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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小丸子說過一句至理名言:「男生算什麼東西嘛」。作為小丸子的粉絲,我將此句稍微加修改而成「男人算什麼東西嘛」作為我四個短篇小說的總標題,因為這四篇小說從不同程度上都詮釋了這句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