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身邊一朋友身上的事。他一幫扶對象有心臟病,十年前做過手術;老公嫌棄她身體不好跟她離婚了;兒子跟著她,現念大二,目前在深圳打暑假工賺學費和生活費。說實話能被評上貧困戶的,大部分都是殘疾或者患有大病,很難有經濟來源,全靠地方政府的產業扶貧和政策兜底保障,稍微能做點事情的,再搞個公益性崗位,多小几百一個月。這位幫扶對象今年又得了眩暈症,暈倒過兩次。這下可好,房東不敢租給她了,怕負責;鞋廠不肯讓她幹活,因為基本幹不了什麼活。因為是未脫貧對象,加上租房住在圩鎮上,我朋友隔三差五都會過去走訪她,看看最近的情況。
這天早晨,朋友吃完早點,接到了貧困戶的電話說有事需要幫忙,想也沒想就去了。路上,朋友還感慨到,把政府當一種依靠,一切事情都要過問自己,既充滿了使命感,又讓人疲憊。拿去年給她代建房屋來說吧,本旨在給她解決住房問題,是好事,可她卻老是沒有主意,整個做房過程都完美繞開了她。用她自己的話說,「這個我不知道,我沒有主心骨,你幫下我。」首先是選址,農村是這樣,她的情況沒人願意讓地,就連原男方家老大開始都是沉默的。為這事我朋友和村書記起碼跑了多次,找到3戶人家不斷做工作,才談下來。接下來呢,又沒人願意接這個活,因為貧困戶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為了找個能接受低價,墊資的老闆,又不停地奔跑遊說。年底看著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房子,朋友笑著說自己在家從不操心任何事,這樣的事可從來沒有經歷過,還算新鮮和充實。
不知不覺,走到了她的住處,雖是一百塊錢一個月,公共衛生間,但房間比較乾淨整潔。「前段時間又到縣醫院住院了,頭老是暈暈的。現在就想等八月底兒子回來,一起把東西搬到村裡去。前幾天下大雨,把屋頂的瓦掀了幾片,能不能喊人幫我收拾下,之前打過幾次電話村書記,他都沒處理。」因為比較熟了,貧困戶倒是開門見山,意思是我朋友能不能找錢找人。
「怎麼辦,日子真難過,我的身體這樣,我怎麼辦,我兒子怎麼辦……」貧困戶後面說什麼,我朋友卻已經不記得了。他的思緒已經回到2018年11月份,蹲過十三五貧困村的都知道,那個時候最忙最累。有天晚上,毫無徵兆的,我朋友心跳突然加速一陣子才恢復正常。起初不以為意,第二天繼續下鄉搞項目驗收還有完善無法完善的軟體資料,可當天心跳加速次數多了起來,怪怪的。到了第三天,心跳加速時候他已經開始感覺頭暈了。到了第四天,請了三次假,領導終於批准去檢查檢查,做了個24小時動態心電圖(那天晚上背著儀器回鎮裡開會)。第五天早上還儀器,等結果。
「這份報告上面的名字是你嗎?」我朋友點了點頭。「你不能走,單發室早2464個,成對室早170個,室速49次,我要報危險值,你快去見曹主任。」那會我朋友還是滿臉懵逼,心想有那麼嚴重嗎。當曹主任說要手術那一刻,我朋友第一想法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對不起結婚才一年多的妻子;拿著三千塊錢一個月,動不動取消周末,妻子嫁過來根本沒有享過福;還有父母和半歲的兒子,沒有了他,怎麼辦。連夜,我朋友去省會就診。專家就是專家,「可以開藥吃吃看,如果不行再來手術。切記疲勞過度。」大半年過去了,朋友只需要吃些中成藥調理,雖然有時候工作量大了,還會感覺到心跳加速,相比做手術,我朋友已是很滿意。
回過神,我朋友說道,「村書記有太多雜事要處理,當書記當的煙都戒了,也不容易。去年建房,光政策資金根本不夠,也是他想辦法找了幾千塊錢填進去的。揀瓦也就百來塊錢的事,你再給他電話就說錢你出,人他找;這樣就簡單多了。」就這樣,一個有心臟問題的人在安慰另一個心臟有問題的人。他,給她當依靠。他卻笑得很勉強,她的委屈可以給他訴說,可他辛酸,甚至害怕,能說給誰聽呢。領導要的是結果,並不管你過程怎麼來的;出了力不討好只能說你的能力還有待提升。
但他也深刻明白,矯情換不來同情;工作上或許我們人微言輕,家庭中我們卻是頂梁柱!妻兒看到你的沉默,增添的只有擔憂;妻兒看到你的微笑,得到的才是安全感。誰人沒有辛酸,誰人沒有委屈,那些扛得住壓力的人都知道一個道理:人不是只為自己而活。累嗎?想解脫嗎?但凡灑脫之人,必是心志堅韌之人;意志越是堅定,頭腦反而愈加清明,煩惱最終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