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蛇?!【攝影:荒島佳明】
我夢想有一臺蜥皮的萊卡相機,如同武林中人希望得到屠龍刀一樣。後來,我有了相機,養了蜥蜴,卻不想扒它們的皮。
大學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跟海南島的蜥蜴相愛相殺。怕它們「中暑」,我們沒日沒夜地在實驗基地上蓋遮陽布,有些「孕婦」還可以進入恆溫室吹空調;冬天怕它們凍著,我們又沒日沒夜地把遮陽布收起來,好讓它們進行「日光浴」;為了讓它們更加漂亮,我們不斷研發各種「食譜」……而我的任務,是給它們拍寫真。
給蜥蜴拍寫真,一定要講套路,因為每種蜥蜴都有各自的性格,甚至每隻蜥蜴的性格都不同。多線南蜥最好拍,擺成什麼姿勢它們都不會動,拍完後還要緩一緩才能反應過來,堪稱寫真界的好公民;同為一屬的長尾南蜥就沒那麼老實,它們會盯著攝影師,一旦有機會就迅速逃走。對於不老實的蜥蜴,需要採取特殊方法。曾經有一隻長尾南蜥十分好動,我把它握在手裡整個胳膊做360°旋轉,後來放到載物臺時,整個蜥蜴都懵掉了。性格最可愛的當屬細鱗樹蜥,頭大身細脖子短,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攝影師走到哪裡,它們的眼睛就跟到哪裡,一臉警惕。實在是面部構造局限,否則它們會有一張小嶽嶽吃驚的臉。
生性調皮的可以管教,咬人的蜥蜴就沒那麼好對付了。除了圓鼻巨蜥,屬蠟皮蜥最猛,兩顆錐形齒鋒利無比,特殊的口腔構造決定了它們咬住獵物後就無法鬆口,除非將獵物吃掉或撕下肉來。不信邪的我愣是把手放在了它的嘴邊,那種痛感令人難以忘懷。為了不讓它像鱷魚捕食那樣扭轉,我一隻手捏住蜥蜴的頸部,一隻手去掰它的上下頜,直到嘣的一聲,蜥蜴終於鬆口了,同時,它的下頜脫臼了。後來拍攝的時候,它的嘴總是閉不嚴實,面部表情古怪。
大部分蜥蜴生命頑強,但有一部分生性膽小,在拍攝過程中就可能心臟驟停猝死。還有些蜥蜴還沒等我開拍就死了,它們的生命在彈指間轉瞬即逝。
離開學校前我最後一個拍的是圓鼻巨蜥,尖牙利爪,尾部粗壯,成體甩尾的力度可以讓人皮開肉綻。我拖了一年半,終究還是要拍它們,而這次拍攝經歷讓我終身難忘。
為了拍到最真實震撼的畫面,我選擇了較低的機位,坐在地上。一聲ok後,師兄、師弟同時鬆手。這時,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見人就躲的巨蜥向我爬來,離我3米遠的師兄師弟表情已經凝固,只有師弟輕輕搖頭,暗示我不要動,他抬起的手臂都忘了放下。人工模擬飼養池裡只剩下巨型風扇呼呼吹風的聲音,大腦空白一秒後大量的信息湧入腦海,蟒蛇,雨林,死亡,掙扎,搏鬥,不舍……
巨蜥在我的胸口處嗅了一會兒,吐出的舌尖幾乎挨到了我的脖子,隨後它轉身從我兩個胳膊之間鑽了出去,它的頭蹭過我的下巴,它的肚子擦著我的胳膊,粗壯的尾巴,鋒利的鱗片夾雜著沙子颳得我生疼。當它的尾巴尖從我胳膊上划過之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隨後發出一陣陣爆笑,我站起來拍拍沙子也跟著笑。巨蜥爬進了水池,潛在水底,一動不動。
從始至終,我都不敢正眼看它,就像犯了錯的臣子跪在君王面前。
這件事過後的一段時間,我把它當做了炫耀吹牛的資本,就好像馴獸師制服了一頭獅子那樣。再後來,我不斷想起那些畫面,包括下頜脫臼的蠟皮蜥,斷尾的南蜥,猝死的稜蜥……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和深深的內疚,這些動物只是為了生存而捕食,不餓時分毫不爭,我寧願相信我是被巨蜥原諒的,而這份原諒讓我無法釋懷。
我一度對眾多科研項目產生了懷疑,而對這些問題的思考讓我感到無力。
萬物皆有靈,請善待周圍的小生命,它們只是想簡簡單單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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