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學者劉夢溪先生出版新著
《王國維與陳寅恪》
探尋前輩大師心靈世界和學術世界的傾心之作
對王國維自沉和陳寅恪
緣何撰寫《柳如是別傳》提出新說
作者介紹
劉夢溪,文史學者,中國藝術研究院終身研究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文化研究所所長、《中國文化》主編、2017年中華文化人物。研究方向為思想文化史、明清文學思潮和近現代學術思想。
主要著作:
《傳統的誤讀》(1996)
《學術思想與人物》(2004)
《紅樓夢與百年中國》(2005)
《中國現代學術要略》(2008)
《中國文化的狂者精神》(2012)
《陳寶箴和湖南新政》(2012)
《陳寅恪的學說》(2014)
《當代中國之傳統與現代的變奏》(2014)
《馬一浮與國學》(2015)
《將無同:現代學術與文化展望》(2015)
《紅樓夢的兒女真情》(2016)
《學術與傳統》(2017)
《七十述學》(2018)
《中國文化的張力》(2019)等
內容簡介
劉夢溪先生以研究20世紀中國現代學術思想與人物著稱,尤其對王國維、陳寅恪、馬一浮的研究獨樹一幟,是海內外公認的研究陳寅恪的專家。其研陳的特點,一是連同陳氏家族一起研究,二是與王國維一體比較研究,學界老輩稱之為「王陳並治」。《王國維與陳寅恪》是夢公(學界對劉先生的尊稱)「王陳並治」的結晶,是三十年辛苦經營的傾心之作。王國維為何以五十歲的盛年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陳寅恪緣何在晚年轉而「頌紅妝」撰寫《柳如是別傳》,本書在鉤沉索隱各種材料的基礎上提出了新說。
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王國維、梁啓超、陳寅恪、趙元任,王陳關係最近,蓋因氣類相投也。陳寅恪《王觀堂先生輓詞》:「許我忘年為氣類」、「風義生平師友間」,是兩人關係的寫照。王國維自沉後的第二年,即1929年,清華國學研究院師生議決為王先生建立紀念碑,特請陳寅恪先生撰寫碑銘,陳先生畢生秉持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就是在此碑銘中提出。而1934年陳寅恪為《王國維遺書》撰寫序文,則將王的為學內容和治學方法概括為「三目」:一是取地下之實物與紙上之遺文互相釋證、二是取異族之故書與吾國之舊籍互相補正、三是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並讚頌王的此三類著作「足以轉移一時之風氣,而示來者以軌則」。《輓詞序》、《紀念碑銘》、《遺書序》是陳寅恪先生關於王國維的三大著論,《輓詞序》寫的是文化理想,《紀念碑銘》寫的是學術精神,《遺書序》寫的是學術方法。有此「三著論」,可知寅恪先生是王國維的真正學術知音。
王國維和陳寅恪是20世紀中國文化星空的雙子星座。談論王國維的學術地位、學術精神和文化意義,離不開陳寅恪對其學問內容和學術精神的闡發,同時也可以說,陳對王的「三著論」也可以移用於對陳寅恪本人的評價。陳寅恪所概括的王國維的學術精神也就是陳寅恪的學術精神。
本書是劉夢溪先生研究王國維與陳寅恪兩位學術大師的代表作,有分論,有合論,重在闡發王陳的心路歷程和學術思想與學術貢獻。最早的一篇寫於1990年,最晚的一篇定稿于于2020年,真的是持續三十年的傾心之作。本書的寫法帶有學術傳記的特點,實際上也可以視為王陳兩位大師寫的學術評傳。如第一章是王國維和陳寅恪與吳宓的合傳,第二章是王國維的長篇全景傳記,第三至第五章,是王國維的思想和傳記的補論,其中有傳,有論,有述,有釋。第六至第十章,是陳寅恪的傳記,其中有家學淵源之傳,有學術思想之傳,有心路歷程之傳。尤其第六章《陳寅恪的家學淵源和晚清勝流》,不只是為陳寅恪作傳,也在為陳的祖父陳寶箴和父尊陳三立作傳。但又不是文學家的傳記寫法,而是當代學者為前輩大師寫的思想評傳和學術評傳。值得注意的是,劉先生的敘論語言也有「劉氏特色」,繁難的學術問題,經夢公的敘論拆解,變得明白如話。這種典雅、淺出、易懂的斯文風格在當下學界比較少見。
劉夢溪通過對王國維與陳寅恪的研究——其實還有錢鍾書和馬一浮,也是他情有所鍾的對象,通過對這些大師的研究傳寫,探達到他們的安身立命之所,以及另外一些現代學者何以不能安立之因。王、陳等學術大師在吾國面臨轉型的歷史時刻和文化傳承進退失據的歷史時代,既有文化定力,又有文化認同和文化擔當,稱得上百年世變的文化英雄。讀他們的書和劉先生在此書中對他們的生動傳寫,我們每個人都如同受到一次精神洗禮,依稀看到自我安身立命的途徑。
劉先生在文化界享有清譽,他對王國維、陳寅恪、馬一浮、錢鍾書等前輩學術大師的深研精讀,向為學界知情者所稱道。他的研王研陳研錢研馬堪稱一個現代的文化皈依事件。
作者題序
我的研究王國維與陳寅恪,始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當時想把錢鍾書和王國維、陳寅恪放在一起,探討一下現代學術這三大家的學術思想和彼此的異同。方法很原始,就是按部就班地讀他們的著作。最先讀的是錢鍾書,讀了一遍又一遍,筆記也積下好幾冊。然後讀陳寅恪。沒想到進入陳寅恪的文本世界,竟流連忘返,抽身不能。結果對三個人的研究變成了對陳寅恪一個人的研究。
研陳前後持續二十年,寫了三本書,一是《陳寶箴和湖南新政》,二是《陳寅恪的學說》,三是《陳寅恪論稿》。但陳和王的學術連帶實在太緊密,研陳的過程中無法不涉及王的思想和著作。涉及哪一個問題或哪一方面的著作,就找來閱讀,不單純為取資,而是讀就讀竟全篇或全書。上海古籍書店1983年影印出版的《王國維遺書》,成了我的案頭必備。此書共十六冊,多年翻檢,不斷圈劃夾條,如今已膨脹得面目全非。還有中華書局版的《觀堂集林》四冊,雖然《王國維遺書》已收錄,為查找方便,仍備於手邊。包括各出版社印行的各種王著的單行本,以及文集、選集之類,也都是出來就買。港臺的關於王的著作和資料,也儘量搜集到手。中華書局1984年出版的《王國維全集》的書信部分,讓我大感驚喜,可惜從此再無下文,不免為之悵然有憾。
就是說,在相當一段時間,我的研陳變成了王陳同時閱讀同時研究,寫陳的過程,也寫了多篇關於王國維的文章。老輩學者有稱本人為「王陳並治」者,蓋源於此也。錢鍾書的著作也多有涉王的話題,說明當初試圖將三人相提並論,不是沒有緣由。他們都是頂尖的學術天才,共同特點為一個「通」字,即他們都是通儒。分而論之,王是文史兼通,陳是文史會通,錢是文史打通。研治範圍和研究題域,則各有擅場。王方面廣,開闢多,每治一學,都有發明。早期介紹和研究康德、叔本華,隨即有一系列哲學、美學、文學的成果問世。繼而治詩學,則撰有至今洛陽紙貴的《人間詞話》。轉而治戲曲,又有後人無法繞行的《宋元戲曲史》。王的詩學、戲曲兩書堪稱不世出的經典。後治古史,著作之多,令人讚嘆。就中西學問而言,王、陳、錢都是中西兼通,而且認為「學」無須分中西, 尤不宜自劃畛域。
他們都是學者兼詩人。要問誰的詩寫得最好,我未免囁嚅不敢言。詞當然靜安第一,因為陳、錢都不填詞,故沒有二三。詩就不好說了。王詩成就之高,陳、錢自不會否認,但若以一二三排序,他們不一定認可。據友人汪榮祖《槐聚心史》透露,錢對陳寅恪詩頗為讚許[1],倒是前此不曾想到。讚許歸讚許,不等於承認己詩在被讚許者之下。此無他,蓋王、陳、錢都是自視極高之人。陳的《王觀堂先生輓詞》,是為靜安立傳,猶稱尚無任何著作的自己「敢與時賢較重輕」。王自撰的《人間詞》甲乙稿序,更稱即使宋代的大詞家亦少有能與之比肩者。錢的高才絕世,更應該是「名下士無天下士」了。當然在翔實的證據面前,在真才實學面前,他們又都很謙遜。稱美和薦撥後進,不遺餘力不足以形容。他們追求的是真理,探討的是歷史的本真,但開風氣不為師。學術觀點容或不同, 但絕無絲毫的門戶之見。他們都對劉歆在《讓太常博士書》中指斥的「黨同異,妒道真」的風氣深惡痛絕。而涉及道究天人、通古察今的洞徹高識,義寧之學又遠遠地站在了靜安之學和槐聚之學的前面。
王陳錢的話題,永遠也說不完。今次特從以往研陳和研王的文字中輯出十篇,都為一編,即以《王國維與陳寅恪》為書名,請熟悉我研治狀況的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出版。書稿早已於2019年8月排出清樣,封面也完成設計。我因特殊緣故,未能及時校核復命。殆至庚子歲,又值大疫發生,越發延宕下來。
而此時,迄今搜輯最齊全的《王國維全集》業已出版,《王乃譽日記》也影印刊行。購置後即情不自禁地翻檢瀏覽起來,不意有不少新收穫,足以補本書第二部分《王國維思想學行傳論》之所不足。此次等於將此章重寫了一遍,增加了很多新論述,特別對王國維做了系統的梳理和考證,得出更加合理的死因詮解。此第二部分原稿只一萬八千字,現經過修訂和增補,已達五萬言之多,幾乎可以獨行單出。作為本書的作者,心情以此安適了許多。
謝謝北京時代華文書局,謝謝通明大氣的餘玲副總編輯。敬請關心二十世紀現代學術的讀者,暨治王、陳之學的同道不吝指正。
2020年歲在庚子
四月初七於京城之東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