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陳楚珩:其實精神病患者一直在各種電影中被汙名化處理,比如精神分裂症,很多電影利用它做一個很強的戲劇衝突,經常和犯罪、殺人聯繫在一起,可現實生活中他們並不一定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憂鬱症也是,電影人喜歡利用它做戲劇,但他們不是真正關心這個群體,為什麼我們選擇躁鬱症,是因為香港現在有越來越多的躁鬱症患者,他們有時候會感覺渾身充滿了能量,精神奕奕,感覺自己是世界之王,但突然間就會掉進一個情緒的黑洞。
這很香港,因為在這個社會,生活節奏很快,也很強調成功,躁鬱症患者的數量很龐大,而且逐年遞增,但我們對這個病的了解是很少的,甚至很多躁鬱症患者被誤診為憂鬱症,我們需要一個故事去呈現他們的生存狀態,不僅僅是向普通觀眾科普,也是在提醒各位,如果有這個症狀,自己要多加留意,至少明白在折磨著自己的這個情緒狀態是躁鬱,因此才能尋求適當的幫助。
深焦:在觀影過程當中,其實我覺得阿東在母親的意外發生之前就已經患上躁鬱症,在你們心中,阿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躁鬱的呢?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嗎?編劇陳楚珩:其實影片中,無論是現實還是回憶,阿東出現的部分,他都是躁鬱的。
導演黃進:我們做了很多背景調查,躁鬱症的原因之一是遺傳。阿東的母親就有情緒和精神上的問題,躁鬱症可能根植在阿東的基因中,當事件發生,觸發了這個部分,病情就會爆發開來。但是這沒有具體的原因,現代醫學無法解釋。編劇陳楚珩: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攜帶著某些疾病的隱患,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是如此,環境也起到很大的作用,決定了隱患是否會爆發成疾病。導演: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們可以把它理解成對某些因素比較敏感。深焦:雖然影片中現實的部分很慘澹,但關於阿東母親的部分,無論是歸因為意外,還是沒有直接呈現事發現場,都有一種溫柔慈悲在其中,這種隱晦的呈現方式,是你們的選擇,還是站在阿東的視角,不想要回憶這個部分?導演黃進:我想,你說的也對,我們也不想呈現事發現場的那一幕,但對我們而言,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部分。編劇陳楚珩:其實事件本身有多麼戲劇化、多麼血腥並不重要,關鍵在於事件發生了,留下活著的人帶著罪咎,帶著痛楚,他們如果活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編劇陳楚珩:其實每個人對這件事都有自己的判斷,有人認為是意外,有人認為是謀殺,可我們的看法就是……
導演黃進:對。不同人對這場戲的解讀也不一樣,這很有意思。
編劇陳楚珩:因為每個人對信息的收取方式都不一樣,所以得出的「真相」每個人都不一樣。導演黃進:有啊。
編劇陳楚珩:有的,因為這劇本從2013年開始寫,到現在已經3年了,我們一直對著這個故事。心情一直很沉重,創作也很辛苦。3年間社會也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整體氛圍一直很絕望。深焦:現在關於香港電影,從政治角度切入的解讀非常流行,對於這部電影,你們有這方面的擔心嗎?導演黃進:沒有,政治上的解讀也只是解讀的一種,觀眾有這樣去思考的權利。
編劇陳楚珩:而我們關心的是人在這個社會裡的狀態。
導演黃進:政治也是人構成的,如果觀眾能從中看到某種態度,也是一件好事,因為這說明他真的認真去思考了。我們歡迎各種類型的解讀,因為我們不追求單一的理解,我們不想控制觀眾的思維,把電影變成說教,我希望觀眾去感受,我們提供的僅僅是一個故事,你可以自由想像,產生新的靈感。這也是電影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