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丨站酷雲境CLOUD
湯,我們都喝過。有許多種湯,做起來也並不難。
在中國人的餐桌上,湯的名目種類繁多。西紅柿蛋花湯、蘿蔔氽丸子、酸辣湯、紫菜雞蛋湯……隨手一舀就是一碗。
鮮香奪目,熱氣騰騰,膾炙人口。
湯裡最有名的,大概要算「珍珠翡翠白玉湯」了。
傳說,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龍潛於淵沿街託缽時,有一回,餓得頭暈眼花。一位老婆婆用白菜幫子,菠菜葉,豆腐給他做了一碗「翡翠白玉湯」,澆在一碗剩飯上。
咦,珍珠呢?
剩飯唄。
未來的皇上吃了之後,精神一振,繼續乞討去了。
這當然是傳說,聽聽罷了。
但即使是在民間,用來打發叫花子的一碗湯,內容雖然不過爾爾,名稱上,卻是極富美感貴氣的高大上。
圖丨mini鯨魚
中國飯菜講究色香味形,好不好看放第一,湯也不能例外。
我小時候,人們過日子,都是燒煤。煤爐子火慢。
有一回,中午時間緊,而我又飢腸轆轆。於是,母親急忙做了一碗湯給我喝,讓我順順食兒。怕我吃飯太急,咽著。
少許紫菜,一撮蝦皮,幾枚蔥花,一滴醬油,數點香油,開水一衝。有蔥綠有蔥白,有紫菜紫有蝦皮黃,湯麵上還泛著晶瑩的香油珠兒。
儘管是急沏而就,但那湯依然非常好看。我用那碗湯把飯順下去了,很好喝。
圖丨FlyingT
有些湯做得講究。
中國人愛吃稀罕,什麼少吃什麼,什麼難弄到吃什麼。像用燕窩用魚翅燉的湯,皆是因食材而貴。至於味道嘛,只能說是一般,沒氽丸子香。
有一個湯例外,佛跳牆。
佛跳牆是閩地名食,所用食材雖不如燕窩魚翅稀少,但大多也比較值錢。
佛跳牆好吃。
廈門有一家老牌國營酒店,與美麗的鼓浪嶼相距咫尺,隔海而望。這家酒店餐廳做的佛跳牆,滋味厚重香醇。吃完一抿嘴兒,上下嘴唇粘住了。
在北京的建工系統,有一位曾經很著名的青年突擊隊隊長,也是全國勞動模範。
勞模嗜食佛跳牆,凡在外就餐,只要看菜單上有,必點而食之。勞模認為,把米飯拌在佛跳牆裡吃,是人間至味。於是,每當佛跳牆一上桌,勞模必招呼服務員,快,端米飯來。
勞模還會熱情的請同餐者一起這樣吃。勞模是建築工人出身,食量頗驚人,他人的胃容量,大多難達其一半。
於是,吃完一碗佛跳牆拌米飯後,同食者大多肚兒溜圓,只好望著後面陸續端上來的一道道佳餚,撫肚嘆惋。
菜裡尋佛千百度,驀然回首,食興闌珊卻在跳牆處。
圖丨北角的風
在北京,我常去一家淮揚風味餐廳用餐。他家燉一盅素佛跳牆,味道也好。
寺廟裡的和尚茹素。但治齋人為了出好味,會用大量豆芽和香菇,再加上寬寬的湯,費很長時間吊出鮮湯,用來料理菜餚,很不容易。
京西山麓有一座名剎,裡面的方丈曾經轟動一時,非常有名。
我有幸被那位方丈請用過幾頓齋飯。感覺雖然食材簡樸素真,但滋味的確不錯。想來,治齋的湯,估計也是費功夫吊出來的。
我吃的那道淮揚素佛跳牆,八成是廚師們從寺廟的灶上,借鑑來的手法。
佛跳牆不可常吃,太貴。經常遇見的,還是西紅柿雞蛋湯之類,人們更多的還是吃些家常菜。
二十年前,幾位朋友經常在一起吃飯。當時,我們流行每人點一兩道菜。座中一位,每次必點一道烏魚蛋湯。等結帳時大家發現,那盆酸酸辣辣的烏魚蛋湯,居然是價錢最貴的。
眾人詢之。答曰:沒見過烏魚蛋,覺得新鮮。
眾人又詢:你丫每次還都點溜肥腸,難道你沒見過豬腸子嗎?
鬨堂而笑。
點烏魚蛋湯和溜肥腸那位,現在已是國內著名的體育教育專家,北京某區的政協委員。
那是一種很親切很愉快的感覺。每每思及,令人欣慰、感動。直到現在,我們還經常在一起吃飯聊天。
在中國,廣東人以愛喝湯著名。廣東餐廳,一般都會有一二款例湯。除此以外,還有按位零點,更講究一些的湯。
《舌尖上的中國》講過一款「水蛇菊花羹」。所用食材,除了鮑魚,其他的雖然不是很稀罕,但做工真是講究。
此羹的做法尤為奢侈。注意,是做法奢侈。種一季菊花,只為烹配此羹,堪稱順時循令,天人合一。
奢侈。
廣東人的湯,先上。人們在吃飯前,呼呼呼先喝上幾碗。這個食法比較科學,湯漫胃不空,後面的飯,自然吃得就少。
廣東少肥佬肥婆,可能部分與他們餐前飲湯的習慣有關。
廣東人的湯,經常和進補連在一起。
我有一位朋友,母親是廣東人,家裡經常煲湯喝。多年前他告訴我,喝了母親煲的湯,他老婆原本平平整整的小臉兒,立刻起痘痘。
我拍他馬屁,嫂子年輕呀,青春期還未過唄。他老婆是年輕,當時才二十出頭,比丫小不少呢。
一晃,小三十年過去了。估計現在即使生吞人參活咽靈芝,他老婆臉上也不起痘了。
我有一位好友,特愛喝湯,但喝完就咳嗽,估計是氣管被燙著了。咳嗽,人家也喝。
這叫一根筋嗎?
廣東人煲湯講究,淨放些雞鴨魚肉之類的好東西。例湯上桌,服務員會問,湯渣要嗎?
當然要!那不是渣,簡直就是一大盤燉肉。感覺就著那一大盤燉肉吃碗米飯,再用湯溜溜縫兒,可以直接起身走人。
中國人喜歡滋補。
湯裡加枸杞紅棗赤豆,號稱能補血。加鯽魚蘿蔔絲,湯色濃白,可以給產婦催奶。用冰糖煮個梨,袪痰清肺。黃澄澄的一鍋老母雞湯,誰身體虛弱誰虧氣,多喝點兒。
快成吃藥了……
我的一位安徽朋友,一邊往我碗裡盛雞湯,一邊說,哥哥多喝些,這雞湯很補也很宣~
宣?
哦,鮮。
哥哥痛風,不敢多喝濃雞湯。能把那倆雞大腿兒給哥吃了嗎?
皖人喝雞湯,常配以一碟鍋巴。一幹一湯,一脆一柔,一剩飯一現燉,一淡一濃,一素一葷……真是一對神奇絕妙的飲食搭配。
還真有點兒想了。
有的湯天下聞名,浪得。
比如西湖蓴菜湯。
西湖蓴菜湯活似用水煮了一碗昨日喝剩的殘龍井。喝完須緊閉雙唇,那湯寡淡得,口中可能會飛出鳥來。與同在西湖的宋嫂魚羹相比,味道判若雲泥。
多年前,和一杭人一穗人,同食於北京某淮揚酒樓。穗人客氣,說點一個你家鄉的蓴菜湯喝喝吧?
杭人答,快拉倒吧,那是天底下最難吃的東西。快人快語,煞是可愛。
在難吃這件事上,和蓴菜湯絕對有一拼的,還有西湖醋魚。
魯菜裡有一代表性的菜品,醋椒魚,就是湯菜。
斤把沉的鱖魚或鱸魚,切花刀,油煸後入雞湯煮,佐以香醋、胡椒粉、香菜末,其味妙不可言。
我一直認為,用活魚治湯,最鮮。
洛陽水席有名。每道都是湯菜,既吃且飲。
豫人似乎喜食帶湯湯水水的食物,別的地方說吃麵,吃麵條,他們叫喝麵條兒。
湖北人愛把藕和排骨放在一起燉湯。
鄂人選來燉湯的藕,多粉。燉完之後,湯在煲中稠乎乎凝著,湯麵波瀾不興。
踹桌子一腳,依然不興。
圖丨食魚猩
洋人也喝湯。
洋人喝湯,和廣東人相似,什麼都還沒吃呢,先喝。洋人的湯裡,除了主要的那一兩樣菜和肉,好像還要加奶油,加麵粉。
於是,洋人的湯與湖北波瀾不興的排骨燉藕,便有幾分接近,大多顯得稠乎乎的。
在我小的時候,馬恩列斯的畫像隨處可見。
我經常困惑,馬克思和恩格斯留著那麼濃密的大鬍子,他倆怎么喝粥呀?
那時我還不知道,洋人的湯同我們的粥,其實是有幾分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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