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人口很難實現持續增長,戰爭就是人口的最大殺手。但我們可以發現這樣一個現象:戰國持續近200年,但中原人口仍處於緩慢增長中;而東漢末年,卻號稱十不存一、白骨遍野,這是為什麼呢?
其實很容易理解:東漢末年是戰亂,而戰國只是戰爭年代,並不是戰亂時代,這兩個概念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戰國,是穩定、成熟國家之間的長期博弈
戰國之所以給我們造成「慘烈」的印象,是因為史書中動不動就有斬首數萬甚至數十萬的恐怖數字。但出現這一現象,主要是兩個原因:
其一,為了鼓勵軍人作戰、提高戰鬥力,除了採取完善軍功爵制的秦國,其他各國也普遍將殺敵數與金錢獎勵、爵位提升掛鈎(程度不同而已)。因此,戰場上的將士們一個個仿佛打了雞血,為了獲勝後可以收割敵人的首級而奮不顧身;
其二,與春秋時代不同,戰國時期各國的爭鬥不是為了稱霸,而是為了削弱蠶食對方、壯大自己。因此,在戰場上盡最大可能消滅對方的戰鬥人員就成了常見操作。
所以那時的戰爭很少有擊潰一說,也沒有抓捕俘虜的習慣,要麼勝,割對方的頭;要麼敗,被對方砍頭。
但除此之外,各國軍隊並不會殺戮敵國的老百姓,甚至連號稱虎狼之師的秦國,在戰後按規矩會把獲得的首級公示三天,就是為了避免殺良冒功、殺戰友冒功。
這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各國間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最終拼的是綜合國力;而在農耕時代,人口則毫無疑問是關乎到國力的最重要資源。因此,秦國在攻城略地後,會立即在當地設立郡縣、維持秩序,迅速將掠奪來的國土轉化成生產力,從而實現以戰養戰的目的。這也是為什麼當趙國派廉頗接收上黨百姓入趙時,秦國絲毫不顧師老軍疲,憤怒的猛攻趙國長平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在商鞅變法後,為了開發關中廣袤的荒地,秦國還以免稅、提供房子和工具等為誘餌,重點吸引人口密集的三晉百姓入秦。
因此,我們在史書中看到的有關戰爭殺傷的記錄,基本只限於軍人的損失。甚至遭受長平之慘敗的趙國,一戰損失了超過1/10的人口,但仍能夠續命數十年,就在於其國內的人口基礎未被擊垮。
而東漢末年的戰亂,死在戰場上的人口只是很少比例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是曹操《蒿裡行》對東漢末年社會慘狀的描繪,按照他的說法,當時的人口僅為東漢和平時期的1/100。
但我們在史料中看到的數據並沒有這麼慘,比如規模浩大的赤壁之戰,雙方參戰人員實際上只有25萬左右,戰後還有很多當了俘虜,並沒有戰國時大規模不留活口的砍頭現象。
只說明了一個問題:當時大部分的人不是死在戰場上。
所謂戰亂,一是戰、二是亂,後者甚至更為恐怖。在當時漢政權失序、各軍閥以武力較高下的時代,強者橫行,失去了最基本保護的普通老百姓可謂命如螻蟻,成為最直接的犧牲品。造成這一慘狀的,主要源於戰亂時糧食與人口的矛盾性:
首先,在戰亂時期,各軍閥必須盡力搶奪兩項重要資源:一是人口,二是糧食。
但是,在初期混戰之際,兵荒馬亂、盜賊橫行,社會失去了正常生產的客觀條件;加上一城一地的易手就在須臾之間,有些軍閥甚至只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難有長期經營、促進生產的客觀條件,糧食就會變得很稀缺;
因此,軍閥們普遍會大肆收刮糧食,原因很現實:手上有糧,才會有兵源投靠。
而那些沒有抵抗能力的老百姓,只能眼睜睜看著糧食被搶走;身強力壯的,可以去參軍混口飯吃,而老弱病殘,只能淪落到「易子而食」、直至餓死的境地。
而當一個強勢的軍閥手上有足夠的糧食,並且地盤夠大、可以維持正常生產時,他可能會接收老百姓,畢竟地打造根據地;但當資源撐不起更多嘴巴時,他不僅不會接收,甚至會進行大屠殺,其目的很簡單:既能省糧食,又可不讓這些人口資源落入敵人之手。
比如上面悲天憫人的曹丞相就幹過這種事:公元193年,曹操在擊敗陶謙後,將當初從長安、洛陽一線投奔徐州的數十萬百姓屠殺殆盡(《資治通鑑·卷第六十》):
遇操至,坑殺男女數十萬於泗水,水為不流。
公元198年,在佔領彭城後,曹操更是大肆屠城。
因此,那些被後世視為「諸侯」的所謂豪傑們,出於軍事及經濟目的採取的暴行,正是人口銳減的罪魁禍首。
同時,戰爭往往伴隨著瘟疫,由於大量死屍得不到及時掩埋,細菌滋生,本就處於飢餓中的老百姓毫無抵抗力,只能成群的死去;此外,古時自然災害頻發,戰亂時期失去了政府的有效賑濟,更容易造成民眾死亡。
像上述局面,在東漢末年各路諸侯混戰時屢見不鮮,直到北方統一、三國鼎立後,各方所佔疆域相對穩定,正常的生產秩序得以恢復,各國人口才得以觸底反彈。
這就是人類為什麼時常高呼「遠離戰爭、珍愛和平」的原因。戰爭中,最受傷害的永遠是老百姓;若喜愛三國,玩玩相關遊戲就行了,千萬別想著穿越;否則,若穿越成平頭老百姓,可能活不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