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金昔
英國電影《搖擺畫廊》(Boogie Woogie)，描繪了一群熱衷於出名和賺錢的英國藝術圈中人。他們中有哈哈假笑的畫廊老闆阿特，傍上大款自立門戶的畫廊女經理蓓絲、各自不忠的收藏家麥克斯頓夫婦、風流成性的裝置藝術家傑克、專賣隱私的視頻藝術家艾琳、鬱郁不得志的藝術掮客杜威，還有一位人人流口水、夢想進入藝術行當的長腿女孩佩姬。這些人物有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和身體關係，但在名利場上，都是一口倫敦音、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
編劇丹尼·莫伊尼漢曾在紐約羅伯特·米勒畫廊工作過，當時，所有人都在追捧馬修·巴尼、約翰·卡倫、邁克·裘德等年輕藝術家。作為藝術圈裡的小人物，莫伊尼漢嘗試過做藝術家、經紀人、收藏家，不過都沒能成功。最終，他靠寫藝術圈的八卦成為劇作家。
莫伊尼漢的書以上世紀90年代的紐約藝術圈為藍本，構思劇本時又把情節編排進2000年以後的倫敦藝術圈。而未來，毫無疑問，他筆下的故事將在中國上演一一上演。
畫早就賣了
達明·赫斯特擔任了《搖擺畫廊》的藝術指導，編劇和導演都對他推崇有加，片中更借來25幅赫斯特的巨幅油畫作為布景。當畫廊老闆阿特和麥克斯頓夫婦站在達明·赫斯特的《電椅》前，呼吸急促、讚不絕口時，誰都看得出他們眼裡的潛臺詞：「這畫轉手能賺一大筆！」
從赫斯特那兒借來的作品，藝術性不好說，唯一確定無疑的是價格不菲。飾演麥克斯頓夫人的演員承認：「我也收藏藝術品，但從沒買過這麼昂貴的畫。」導演鄧肯說：「由於版權問題，我們儘量從側面拍攝這些作品。」當代藝術太值錢了，他得防止一個不小心就把所有票房都賠進去。
中國藝術家與電影的親暱關係開始得也很早。1993年，劉小東和喻紅主演了王小帥的電影《冬春的日子》，不僅在片中當場作畫，還奉送激情演出。
不過，2003年以後，文藝片的主角已隨著作品價格的飆升進入新語境——你不可能從藝術家那兒借到作品，畫早就賣了，正在創作的也早賣了，還有一長串等待清單，都是付了訂金的。你只能租，去找花了幾千萬的收藏家租。
2010年5月，為了湊齊開幕展所需的30年藝術品，財大氣粗的民生美術館就花了一大筆。花20元錢買票來看真跡的上海藝術青年，臉貼在玻璃框上看了又看，嘖嘖嘆道：「這得花多少錢啊。」
品位是面具，藝術當生意
電影中，麥克斯頓夫婦協議離婚，主要糾紛在如何分割藝術品上。藝術是他們共同的積蓄，別墅裡最值錢的絕對不是達文西家私，而是羅馬尼亞雕塑家布朗庫西奇形怪狀的雕塑。「你不是不喜歡那人的作品嗎？」為離婚出謀劃策的閨密問妻子。「但那件買得太划算了，將來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一定要得到。」這一回答充分表現了藝術圈中人的本質，品位是面具，藝術當生意。
莫伊尼漢在紐約混的時候，馬修·巴尼正如日中天，在《搖擺畫廊》裡，達明·赫斯特是神明。而在今日的中國，劉小東、方力鈞、嶽敏君、張曉剛、周春芽、曾梵志……這些名字響噹噹的藝術家們身上掉下的紙片都能換成錢。他們是活著的畢卡索、人肉印鈔機，最先買下他們作品的瑞士人、新加坡人、臺灣人、香港人都發財了，現在開始買他們的中國大陸的人都是發了財的。
英國《衛報》的影評人彼得·布拉德肖說，這部電影描述的是熱錢擁入當代藝術的時期，不過這一景象早不新鮮，說是1965年發生的事也不為過。半個世紀以來，藝術圈奉行的是同一套遊戲規則。
價值連城的藝術品絕不會被埋沒，《搖擺畫廊》中，一幅被低估的蒙德裡安作品被阿特和麥克斯頓同時發現。為了得到它，他們展開暗地裡的競爭。在不少人眼中，這幅畫跟洗手間地上的馬賽克圖案沒什麼兩樣，可阿特和麥克斯頓都明白，經過包裝和推銷，它可以成為藝術圈狂熱追捧的傑作。
莫伊尼漢說：「這一爭奪展現了紐約貪婪、快節奏的特質。」這點同樣適用於今天的中國藝術圈。
貴圈真亂
電影中畫廊老闆阿特的原型是高古軒畫廊的創始人拉裡·高古軒和白立方畫廊的老闆傑·卓普靈，這兩個人從來是道義放兩邊，「利」字擺中間，後者在經濟危機時也有上億英鎊的資產，至今是畫廊業的偶像和傳奇。
丹尼·莫伊尼漢擔心，不儘快把他知道的寫出來，這些交易商、藝術家和收藏家的故事會過時。這完全是多慮。再過100年，錢、性、藥還是藝術圈的興奮劑，有藝術就有說不盡的幕後故事。
「藝術世界一直給人一種另一個世界的感覺，金碧輝煌，很美好。」鄧肯說。這部電影給那些對藝術心存幻想的人一個重要信息，藝術圈跟所有有大量金錢進入的領域一樣，並不高尚。
當你送花給一個女孩，她只會矜持一笑；但如果你請達明·赫斯特將她身上割下的腫瘤做成玻璃箱裡的藝術品，她會感動到嚎啕大哭。有人說麥克斯頓追求佩姬的這一段影射的是俄羅斯富翁阿布拉莫維奇泡上模特達莎·朱科娃。天知道朱科娃是怎麼進入藝術圈的，她的車庫當代藝術中心，目前可是俄羅斯最好的當代藝術畫廊。
畫廊女經理蓓絲為取悅麥克斯頓而隆胸，得到的回報是一間畫廊。藝術家女助手、畫廊女接待員或藝術雜誌女記者看了一定很羨慕，因為蓓絲得到了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過去大款給二奶開發廊，現在大款幫情人開畫廊」，而那些上岸的小明星，找個藝術家男友學畫再謀出路也成為一種流行。
來源：I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