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科主任丁老,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身上有「三怪」!
第一怪,他總是穿著一身「短窮挫」的洗手衣,顏色永遠洗得泛白,褲腿永遠吊在腳踝以上,整體形象永遠像老當益壯的犀利大叔。
第二怪,我永遠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地方的方言。每一天,他都穿梭在各個手術間,看看監護儀,看看麻醉藥,再看看手術患者,然後回過頭來語重心長地對麻醉師教導一番,通常情況下,我只能依稀聽懂前三個字:「小盆友,……」
第三怪,有且僅有一種情況下,丁老會突然冒出無比標準的一級甲等普通話——有疑難患者要上麻醉,請他坐鎮時。丁老總是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手術室,看一眼手術臺上因為緊張而僵硬的患者,然後一把抓住患者的手,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喊著說:「來!握緊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不要怕!你要相信我們!我們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字字如金玉,擲地有聲!話音剛落,奇效即現!患者居高不降的血壓居然能降到接近正常!更有甚者,竟然也緊緊握住丁老的手,無比虔誠地說道:「我相信你們!我相信你們!」丁老只有這一段話說得最標準,或許,在他近二十年的行醫生涯中,曾經重複過上萬遍了罷!
我萬沒想到,握手,這一簡單的動作,居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但是,我畢竟沒有丁老那樣霸氣外露、篤定從容的氣場,如此華麗自信,猶如滔滔江河、醍醐灌頂般的開場白,我也從來未敢盜用。
直到我輪轉到了血液科。
一次,要給8床的患者做骨穿加活檢。患者較為瘦弱,左手四個指頭被截斷,只剩下拇指和大半個手掌,總用一塊手帕包著,叫人不忍心看。打麻藥時,患者很緊張地抖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說道:「醫生,我能握住你的手嗎?」
我猶豫了一下,把手遞了過去,她用右手和殘缺的左手緊緊握住,不再說話,咬牙堅持著。骨穿針緩緩刺入骨髓腔,她的手也越握越緊,我感到一種生命的重量,緊緊地攢在我的掌心。
骨穿結束了,她緩緩鬆開汗津津的手,微笑著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不管你是德高望重的主任,還是如我一般「菜鳥」的輪轉醫生,在患者最需要的時候,伸出你的手,掌心的關懷與溫暖,在患者的心中是等值的。
我沒必要羞於言辭,更沒必要羞於付出。「來!握緊我的手!」我也可以毫無矯情地自然流露,在患者最需要我的時候。
前面的路很坎坷,甚至是你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刻。但是,不要怕,請握緊我的手!這一程,我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