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一起吃的還有我的老父親,因為母親最不愛吃炒的西紅柿,在我們兄弟姊妹幾個成家以後,家裡只剩下父親母親,母親就幾乎不再做這道菜了,老父親常年也吃不到炒西紅柿了,偶爾來我家,我就會炒個西紅柿雞蛋湯給他喝。今天,老父親也喝了一碗西紅柿雞蛋湯,咂咂嘴,很滿足的樣子,我就問父親為什麼也喜歡喝西紅柿雞蛋湯。父親想了想,說:「50年代,大王公社挑選了一批好木匠,組織起來為公社做木匠活,你爺爺被選中了,駐紮在離家不遠的延集村,公社包吃包住,夥食可比在家啃窩窩頭就鹹菜好多了,我一得空就往那跑,跟著你爺爺吃白面饅頭,喝西紅柿雞蛋湯。那可是我過年都吃不到的好飯啊,一直到現在,一說啥菜好吃,我就覺得還是這一碗西紅柿雞蛋湯啊。」父親說完又咂了咂嘴,好像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碗從爺爺牙縫裡省出來的西紅柿雞蛋湯。可是為了遷就我的母親,父親幾乎放棄了這道他最愛吃的菜。一旁不說話的老母親心裡一定很感動吧。
母親不愛吃這道菜,小時候卻經常給我們炒這道菜。那時候,冬天的飯桌上除了白菜蘿蔔,就是土豆,母親為了打我們肚子裡的「饞蟲」,就自己做西紅柿醬。每年夏天,等到西紅柿大量上市、價格最便宜的時候,母親就買很多回來,在醫院工作的鄰居阿姨會給我們十幾個葡萄糖瓶子,媽媽先上鍋蒸瓶子消毒,再把西紅柿切成細條,我就和母親一起,把切成細條地西紅柿,一根根的塞到瓶子裡,再上鍋蒸熟,最後在橡膠塞子上滴上蠟燭油密封。放到通風陰涼的地方,等到了寒冬臘月,吃夠了白菜蘿蔔以後,媽媽就會打開一瓶西紅柿醬,把西紅柿倒出來,做一鍋香氣撲鼻的西紅柿雞蛋湯,為了讓雞蛋看上去多一些,母親教我先把雞蛋在碗裡打成蛋液,倒進鍋裡時,要用筷子慢慢地攪動,這樣就感覺滿鍋都是雞蛋了,直到現在,凡是有雞蛋參加的菜,我總會把雞蛋炒的大小總相宜。曾有一位廚師朋友跟我說過,以前廚師考試,考兩菜一湯,湯即西紅柿雞蛋湯。欲過關,就要蛋花像雲一樣飄在上面,似雲捲雲舒。瞧瞧,這西紅柿雞蛋湯做好了可不簡單啊!
我小的時候有一次感冒,一點胃口也沒有,母親就打開一瓶西紅柿醬給我做「病號飯」——一碗西紅柿雞蛋湯。可能是我燒的太厲害,竟然沒覺出湯好喝,當時還感覺很對不起這碗香噴噴的湯:我是咋了,這麼燒包,這麼好吃的菜,咋覺著沒味兒呢?現在想想,是自己燒的太厲害了,連最愛喝的西紅柿雞蛋湯也沒吃出好來,看來我是病的不輕了。在那以後的很多年了。冬日的那一碗西紅柿雞蛋湯給我們單一的飲食帶來太多的喜悅,偶爾一次的品嘗,就是給我們打牙祭了,一直到了我們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西紅柿的年代,特別是結婚成家以後,西紅柿依然是我家餐桌上的主打菜。有時候丈夫晚歸,錯過了飯點,我會給他做一碗西紅柿雞蛋疙瘩湯,既快又暖胃。兒子上學要吃好,我會隔三差五的給他做西紅柿雞蛋面,營養又方便。西紅柿永遠是我家餐桌上蕩漾的一抹紅。有意思的是老公也喜歡吃西紅柿,做法卻與我的迥然不同,他做的時候,依然會做成婆婆牌的那一款。西紅柿雞蛋湯是一道「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菜,確實永遠百搭:配饅頭,乾濕搭配,吃它個舒坦。配米飯,顏色鮮豔,吃它個賞心悅目。配麵條,湯湯水水,吃它個酣暢淋漓。飯桌上,它永遠是最大牌的基本款。
一碗西紅柿雞蛋湯裡,是我們平平常常的小日子,縱然外面的飯菜有千萬種,溫暖你我的依然是小時候媽媽做的一碗西紅柿雞蛋湯亦或是白菜絲熗鍋面。雖簡單,卻永遠都會讓我們的味蕾得到無限的滿足,讓我們的胃得到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