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紀50年代,印度旁遮普邦的人如果去了首都德裡,會認為那兒的人吃的很古怪——首選食物居然是大米而不是薄煎餅!拿蔬菜配米飯,手指頭將米飯糰成球,菜汁流得到處都是!看看我們,撕一片餅,指頭一夾,曲面形成簸箕狀,鏟起菜泥或咖喱,多方便!再說了,麵食比大米更容易消化!
在旁遮普邦的昌迪加爾,早餐一般是酒店提供的咖喱豆餡軟餅,午餐晚餐是幾種烤餅,有的油多,有的較幹,都很酥軟,搭配的咖喱一般用料是豆子,土豆,奢侈點會有豆腐。餐桌上必備生洋蔥以及幾種鹹菜,洋蔥小小一顆特別甘甜,鹹菜發苦,咖喱辣得恰到好處,會讓人忍不住越吃越多。
我們在印度朋友阿本家觀摩他母親制餅,小麥粉加水揉成團,用木棍擀成圓片後直接放在煤氣爐的明火上,麵餅迅速膨脹,河豚一樣的餅身帶著幾處被火烤焦的地方。拿到手裡撕開,熱氣小拳頭一樣擊打手指掌心。
閒逛時我們在一家飯館外看另一種類似饢餅的製作,麵團拍扁後往爐壁上貼,出品乾脆噴香。最簡陋的餐館是恆河邊上的一家小攤,米袋子縫成布搭起棚屋,老闆也是用煤氣爐烤餅,食物放在鐵盤上送過來,一樣辛辣好吃,就是灰太大,拿起桌上水壺能看到一個顏色較深的圓。
印度人吃飯時只喝水,以前的君王喝的是直接從恆河裡取來的河水,現在普遍飲用的瓶裝水。
說起喝水,在印度那段時間我們完全沒有產生腸胃問題,想來一是中國人民靠地溝油練就的神功護體,二是秉持原則,就是不點冰品。有個老笑話流傳在我的高中同學圈裡,說那個誰受印度上司的邀請去德裡參加婚禮,侍應生問先生要什麼飲料?他事先做過功課,說瓶裝水。
加冰麼?
加。
瓶裝水沒問題,冰塊是直接用自來水製造的,大腸桿菌超標,讓他在旅館床上趴了三天。
今年過年期間我們在印度待了三個禮拜,吃了五十幾頓咖喱配餅套餐,在好一點的連鎖餐廳要價四十盧比,約等於4元人民幣,昌迪加爾最貴的會所是180盧比。對我們幾個中國人來說無論貴賤都沒有太大區別,都好吃,但阿本卻說很大區別的!這裡的(會所)好很多!
旁遮普邦是素食之邦,想吃肉得去專門店,咖喱雞比較好找,幾家店臨街並排,一群孩子在店前舉著牌子招攬生意。阿本帶我們從側面巷子進去,說這裡雞肉做的很棒。時間還早,店裡算上我們也只有三桌客人。
雞肉處理的很嫩,沒有骨頭,吃起來偶爾會產生在吃豆腐塊的錯覺。
在15世紀,英國國王詹姆斯一世在印度的外交大臣羅伊有過一段關於皇帝阿薩夫。汗的莫格來式宴會的描述:「印度人不吃經過煮,燉,烤的大肉塊,而是更願意將肉切片或小塊進行燜燉。」
我們後來在古城齋普爾吃的另一道肉菜羊肉咖喱(rogan josh)起源波斯,josh是波斯語中熱的意思,rogan則是精煉黃油,在克什米爾語中是紅色,有人認為咖喱中的紅色源自烹煮時加入克什米爾當地植物雞冠花的紅色花朵。印度咖喱並沒有想像中辣,更多是各種香料的組合。
1500年以前,胡椒是印度菜中最辣的調味品。胡椒分長籽和圓籽兩種,長籽印度文是Pippali,是英文胡椒pepper的詞源。圓籽印度語為golmirch,即黑胡椒。長胡椒因為印度醫學論證可以增加精子數量而更受推崇。
辣椒在15世紀初從巴西經裡斯本運入印度,短短幾年內成為最重要的調味品,有位印度南方詩人稱它是「窮人的救星」,可以為大米和兵豆構成的簡單飯菜提供便宜簡單的調味方式,並成為窮人補充維生素C的重要來源。
阿本在深圳的娛樂是在家裡做餅,做好了傳到微信上,幾乎每天一張河豚模樣的餅,次數太多,大家都懶得點讚。我還在微信裡笑話他,說餅就是阿本的圖騰嘛!有天我突然明白了,這等於我在法國籤售時,明知道展覽會提供的中餐不正宗(當地中餐館都是越南人開的)也還是為了一口米飯放棄法式大餐。
人對事物和故鄉的依賴都是為了對自己解釋「我是誰」,一張貼在生命中最原始的標籤。
從印度回來後幾次聚會都安排在市區一家印度餐廳裡,阿本說這裡是他能找到最正宗的餐廳了,但菜一入嘴大家紛紛說味道還是偏淡嘛。只淡了一點點——能吃出這一點區別,至少證明了我們和咖喱之間真誠相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