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對大觀園的改革為何一敗塗地?只因賈寶玉這類「寄生蟲」太多

2021-01-10 紅樓不紅

《紅樓夢》第五十五回,王熙鳳因為小月,加上身添下紅之症,賈探春領王夫人之命,協同李紈、薛寶釵一起管理大觀園,在這場浩浩蕩蕩的大觀園改革中,探春可謂是一員猛將,李紈性情溫順,雖有才幹但不願得罪人,總以寬柔政策待人,薛寶釵是「事不關己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改革的重擔最終還是落在了探春的肩膀上。

探春對大觀園的改革如何?用王熙鳳的話來說,就是「好,好,好!好個三姑娘」,能讓手段狠辣、治家極嚴的王熙鳳連說三個「好」字的,整本書看下來也只有賈探春一個人,那麼探春對大觀園進行了哪些改革呢?

其一,蠲了官方園中姑娘們的脂粉錢,不給買辦佔便宜的機會;其二,蠲了學堂每人每月八兩銀子的紙筆錢;其三,在大觀園內實行「承包製」,將園中竹林、柳樹、荷花、稻田等等交給專人負責,一方面收取租金,一方面又給婆子們獲取收益的機會,一舉兩得!

探春的所有措施全都契合了賈府的實際情況,隨著賈府的沒落,裡子漸漸撐不起面子,賈寶玉、賈璉、賈珍之輩皆是紈絝子孫,只圖安然享樂,絲毫不在乎賈府的處境;王熙鳳管家多年,對賈府已經走向衰落的事實已然覺察,可還是中飽私囊,剋扣月錢放貸,為自己積攢大量體己錢。

賈府就像一輛駛向懸崖的馬車,賈府眾人渾然不覺,仍在車中說笑打鬧,王熙鳳雖看見了深淵,卻自知難以阻止最終的命運,於是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一個「裝睡者」,唯獨探春一個人是真心實意想挽回賈府衰落的現狀。

可探春的改革成功了嗎?並沒有!

探春提出的各種措施都在園中得以施行,可卻受到園中人的重重阻撓,細想也不難理解,古語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觀園眾人已經習慣了放肆揮霍的生活,他們一個個好似「寄生蟲」一般,需要依賴賈府內部腐爛靡費的管理制度來存活,如今有人想打破他們的平靜生活,他們如何肯依。

先不說別的,光是探春蠲脂粉錢、學堂錢就對園中一部分「寄生蟲」造成了潛在的威脅,王熙鳳需要藉助這些錢來放高利貸,探春此舉必定會對她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但王熙鳳財大氣粗,可能並不在乎這點銀子;但對於那些本來就靠「刮油而活」的脂粉買辦們就沒那麼容易過去了,探春此舉無疑是在砸他們飯碗;賈環以及園中賈府學堂的其他學子(賈寶玉有錢,除外),一下子少了每月八兩的銀子,誰樂意?

因此,探春改革大觀園雖是正確之舉,卻將大觀園中的「寄生蟲」們統統得罪光了,寄生蟲們並不希望賈府能長久,他們很享受現狀,只希望自己能多揩點賈府的油。

所以,探春的改革措施制定出來之時,就已經註定失敗了,因為她同大環境下的「奢侈靡費」的賈府風氣格格不入,也註定沒有「群眾基礎」!

先不論旁人,但是「富貴閒人」賈寶玉就對探春改革的舉動心懷不滿,第六十二回黛玉病勢稍減,在園中散步,恰好遇見林黛玉,黛玉對探春改革之舉持贊成態度,並認為「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可賈寶玉卻並不這麼想。

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她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擷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扎筏子,禁止別人,最是心裡有算計的人。豈止乖而已。」——第六十二回

賈寶玉不贊同探春改革的理由很幼稚,那就是大觀園不再那麼自由了,事事都有專人負責,雖有井然有序的氣象,卻再無隨意採花折草的自由。不僅僅賈寶玉,園中丫鬟們也個個公然違背探春改革的規章制度。

第五十八回,距離探春改革還沒幾天,藕官就在園中山石上公然焚燒紙錢,被婆子當場拿獲,本應進行處罰,可賈寶玉卻站出來替藕官背黑鍋,聲稱自己昨夜做了一個夢,幾句話就輕鬆將藕官保了出來。

寶玉忙把藕官拉住,用拄杖敲開那婆子的手,說道:「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杏花神和我要一掛白紙錢,不可叫本房人燒,要一個生人替我燒了,我的病就好得快,所以我請了這白紙錢......」——第五十八回

此類的事件不在少數,再如第五十九回,鶯兒無視探春改革,公然折柳來編花籃,小丫頭春燕在旁看得起勁兒,不料此處柳樹林皆歸婆子管,看見有人這般隨意折柳,當場大怒,得罪不起鶯兒,於是上來就往春燕身上狠敲幾下。

按照正常規矩來說,婆子是對的,書中記述婆子家為管這片柳樹林,每日起早貪黑,巴不得時時刻刻守著,生恐有人糟蹋,可還是被眾丫鬟們隨意折取,如此這般,改革豈不形同虛設?鶯兒更是仗著自己是薛寶釵的丫鬟,公然叫囂:「別人亂折亂掐使不得,獨我使得!」可見規矩大家都懂,但遵不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些是書中記錄的,而背地裡下人間對探春改革的風言風語想必比這更甚,旁人看不明白,但改革的實施者賈探春卻看得清清楚楚,她在管理大觀園的過程中,漸漸撥開迷霧,看到的卻是賈府不可避免的毀滅結局,後來王夫人抄檢大觀園,探春長期積壓的情緒終於得以傾吐。

探春道:「你們今日早起不曾議論甄家?自己家裡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們家也漸漸的來了。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說著,不覺流下淚來。——第七十四回

初讀紅樓,始終不明白探春此處的淚流何意,反倒覺得探春平日爽利穩重,如何此處偏流下淚來,如今再看,這才明白,從大觀園的改革到抄檢大觀園,探春的心路歷程著實讓人心酸,明明自己是為振興賈府,背地裡卻落得眾人一通埋怨,只能眼睜睜看著賈府這輛馬車落進萬丈深淵。

時常在想,探春遠嫁之時,內心或許也有些許欣喜,畢竟終於要逃離這個早已腐爛透頂的賈府了……

本文引文均來自《紅樓夢》脂硯齋批評本80回本,圖片來源於網絡,如有侵權請及時聯繫刪除,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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