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性已經獲得平等,這個想法經常被我們所生活的資本世界所強化。被各種消費品包圍的我們,常常被誘導去把解放和購買這些商品的自由混淆起來,把真正的解放和在特定小領域裡面的選擇混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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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義遭受著形象問題,而且這個問題常常與女性主義的進步一同加強,甚至形成了一個制度性的向女性主義所獲成果的衝擊。例如,某些團體相信他們將會在權力再分配中失敗,所以不懈地詆毀和破壞女性主義運動,為女性主義刻上負面的烙印。這種觀點叫做反女性主義(anti-feminism)。
這衝擊的其中一個後果是,後女性主義(postfeminism)這一概念的產生。有些人承認,女性主義是很重要的。但是同時他們相信,女性主義的時代已經過去,女性主義應該被放棄。他們認為,「我們已經被解放了。」一如所有的總結性發言,這一條也似乎包含著一些真東西:在某些領域裡女性的狀況的確得到了極大的提高。然而,儘管事實上20世紀後期美國女性的地位得到顯著提高,我們與真正的平等還相距甚遠。僅僅舉幾個例:貧窮率、暴力、色情物品、HIV/AIDS。在這些問題上,還有更多更多的問題上,女性的狀況甚至是歷史上最差。在許多領域,女性的狀況還有待提高。世界上大部分女性的生活依然艱苦。
女性已經獲得平等,這個想法經常被我們所生活的資本世界所強化。被各種消費品包圍的我們,常常被誘導去把解放和購買這些商品的自由混淆起來,把真正的解放和在特定小領域裡面的選擇混淆起來。當身體變成了潮流、髮型、裝飾、身材的焦點時,個人風格被誤以為是個人自由。我們也被誘導去把表達的自由理解為平等和社會正義意義上的自由。其中,大眾文化和媒體理所當然地起到極大作用。我們常常在享受著部分由女性主義所帶來的自由,卻同時忘記了維持這些自由的掙扎和努力。
大多數要唱衰女性主義的人、團體和體制會把女性主義與這些觀念結合在一起:
(1)女性主義者都是一些憤怒的、發牢騷的女人,她們摩拳擦掌,毫無幽默感,隨時誇大女性的狀況;
(2)女性主義者們要麼憎恨男人,要麼希望變成男人,自私地想要獲得駕馭男人的權力;
(3)所有女性主義者都是拉拉,都是希望與其他女人形成愛情關係的女人;
(4)女性主義者都反對母親的角色,將孩子看作負擔,拒絕任何女性特徵;
(5)女性主義者僅僅只是中產階級白人女性消遣時間,嘗試改變社會經濟問題的活動而已。
這些都是非常容易被粉碎的神話。首先,儘管存在著某些以憤怒回應社會不正義的女性主義者,但大部分女性主義者事實上在很耐心地工作著。事實上,男性在社會上展現出比女性多得多的憤怒。通常,男性的怒氣還通過暴力、戰爭、校園槍擊等等的形式表達出來,但是我們常常卻把男人的憤怒僅僅看作是對環境的自然的人類反應而已。大男子主義顯而易見。不過是幾個憤怒的女性主義者比其他同樣希望改變現狀的大部分獲得更多的曝光率而已。真正的問題應該是,面對著當下美國以及全世界範圍內不同程度的不正義,女性為什麼還不憤怒?女性主義者並非在誇大這種不正義;不正義是當代社會的中心組織形式。我們應當審問,為什么女性的憤怒會引發這麼多的負面反應?這些強烈的負面反應原因很簡單:因為女性的憤怒衝擊了我們社會裡面的禁忌,而這些禁忌剛好就是讓女性放棄反抗、繼續屈從的武器。這些禁忌讓女性變得被動。憤怒被看作是摧毀性和不恰當的,與我們社會中對女性的想像格格不入。所以,女性的憤怒的表達被詮釋為敵意。
第二,女性主義者被說成憎恨男人。女性主義者認同女性和女性對移除不平等的追求,女性主義者要求男性去理解性別特權如何在男性的生活中起作用。許多男性也很樂意這樣做,因為社會上的男性性別特權同時也會限制男性的發展。要求清算性別特權不等於憎恨男人。為什麼這兩者會被誤解?為什麼男人從來不會被說成憎恨女人?厭女症(misogyny)比比皆是。我們每天都看到厭女症如何影響甚至毀滅一個女人的生活的例子。現實情況是,大部分女性主義者都與男性有著親密關係並且某些女性主義者是男人。一些男性很樂意稱自己為女性主義粉(pro-feminist),因為女性主義是一種生活方式。不管如何,女性主義憎恨男人的神話,就是為了阻止那些仍然喜歡男人的女人成為女性主義者。她們常被灌輸避免任何的政治立場,因為這樣會得罪男人。
女性主義者回應這一神話的方式就是讓我們看一下,這種言論背後所體現的男人害怕失去權力的過度敏感。只有男性中心社會(patriarchal society)才會把女性的參與當作男性失去權力的標誌和對男性權力的威脅。這正好反映了,我們現在的確生活在一個競爭性的男性中心社會,女性主義立場被假設成要奪取統治男人的權力。並且,僅僅只有在大男人社會裡面,男人佔據舞臺中心的時候,另一群體的參與才會意味著把原來的群體趕走。簡言之,男性統治鼓勵人們認為,凡是認同女性就等於憎恨男人,女性對權力共享的追求就等同於奪權。男性中心的邏輯就是有人收穫,有人就要失去。
回應「女性主義者都希望成為男人」的說法。女性主義者的確想要在社會上獲得與男人同樣的權利和權力。但是,女性主義者不是要鼓勵女性成為男人,而是重視作為女人的價值。反對女性主義的人常常混淆什麼是相同(sameness),什麼是平等(equality)。他們說女人永遠不能跟男人平等,因為男人女人本身是不一樣的;平等是危險的,因為這樣會使女人不再女人。女性主義者當然知道和認同差異,女性主義追求的僅僅只是這些差異必須獲得平等的尊重。
第三,女性主義者被認為都是拉拉,這樣說是為了防止女人加入女性主義運動的陣營。這個策略叫做「lesbian baiting」(故意將你說成是拉拉來惹你厭惡)。女性主義者當然鼓勵女性自由選擇自我和追求愛情。儘管有些拉拉是女性主義者,大部分拉拉不是,並且大部分女性主義者是異性戀者。女性主義者並不把被稱為拉拉看作是一種侮辱。相反,恐同(homophobia)才把這看作侮辱。把所有女性主義者叫作拉拉,正是恐同者想要拉攏女性,防止她們成為女性主義者的策略而已。這個神話也和憎恨男人的神話緊密聯繫,因為拉拉常常也被認為是憎恨男人的。再說一次:就算拉拉喜歡女性,這不必然等於,拉拉憎恨男人。
第四,女性主義者沒有反對母親的角色,而是嘗試去改善女性成為母親的狀況。女性主義反對附在「女人」這個社會形象中的各種限制,例如以往的束腹和各種危險的所謂使得女人美麗的用具和活動。許多女性主義者追求的是賦予真正的女性價值和尊重。
第五,女性主義被認為只是中產階級白人女性的消遣而已,跟其他群體的女性毫無關係。這種看法使得女性研究被認為僅僅是關於中產階級白人女性的生活而已。(換在中國,就是僅僅關於中產白領女性。——譯者注)這種批評是重要的,因為歷史上的女性運動的確也存在某些明顯或不明顯的種族歧視,白人女性現在佔據各種社會的權力地位和權威。底層女性並沒有被很好地代表。大學裡面做女性研究的教職工和學生大多是白人和經濟上較富裕的女性。不過,我們也做了很多工作,希望把女性運動的成果轉化為對所有人的生活都產生影響的社會運動。作為一門學科的女性研究也在努力提高校園裡面的多元化,儘管仍需加油。承認和鼓勵多元,改變社會的各種壓迫,正是女性研究的中心工作。Bell Hooks在《女性主義政治》一書中認為,女性主義正是如此這般的運動。她強調,任何女性運動都包括要求白人女性拷問白人特權,理解性別角色、種族、社會階層等等的相互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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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第二次女性運動對當代美國女性的生活產生深遠的影響,但許多問題仍然需要面對。女性仍然面對著工作場所的歧視和性騷擾,家庭暴力,強姦與虐待,教育不平等,貧窮,種族主義,恐同等等等等的問題。女性研究提供了定位這些問題的場所,來分析這些問題的成因,展望一個正義和平等的世界,提供改變的策略。
(摘譯自:「What Are the Myths Associated with Feminism?」, in Women’s Voices, Feminist Vis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