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的時候,看到二環邊的石榴花,就會想到《追風箏的人》。這部有關阿富汗的小說開頭,石榴幾次出現,樹蔭底下是二人愉快的童年:
墓園入口的邊上有株石榴樹。某個夏日,我用阿里廚房的小刀在樹幹上刻下我們的名字:「阿米爾和哈桑,喀布爾的蘇丹」。這些字正式宣告:這棵樹屬於我們。放學後,哈桑和我爬上它的枝丫,摘下一些血紅色的石榴果實。吃過石榴,用雜草把手擦乾淨之後,我會念書給哈桑聽。[1]
不久就是風箏比賽,哈桑為了追迴風箏遭到強暴,阿米爾目睹卻未施救,心中無比內疚。他將石榴砸向哈桑,希望阿桑也砸向他,以便減輕罪惡。可是哈桑被砸得渾身血紅也沒有還手。阿米爾不得不誣陷阿桑偷竊,阿桑被迫離開,阿米爾不久後隨父親前往美國。多年後阿米爾重回阿富汗,哈桑已離開人世。
可以說,石榴樹見證了二人感情的變化。石榴樹,恐怕也是小說的作者卡勒德·胡賽尼——一個移民美國的阿富汗人——的童年記憶,是他的鄉愁。
1. 美麗的石榴花
《追風箏的人》寫到石榴是有原因的,那兒可是石榴的原產地。[2] 這種耐旱、耐寒、耐瘠薄的果樹對土壤要求不高,在西亞一些滿是碎石的土地上,它們野生成林。石榴有多特別?它自己單獨成為一個石榴科,一個科就一個石榴屬,一個屬下僅有兩個種。傳入我國的石榴(Punica granatum L.)是其中一種,如今在世界溫帶和熱帶地區都有種植。
傳入我國的石榴最早稱安石榴,又名塗林、若榴、海石榴、丹若、金罌等。「安石」乃安石國,即安息國,塗林也是地名。[3] 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第4卷引三國學者陸璣《與弟雲書》:「張騫為漢使外國十八年,得塗林。塗林,安石榴也。」西晉張華(232—300)《博物志》亦云∶「漢張騫出使西域,得塗林安石國榴種以歸,故名安石榴。」
以上文獻記載石榴乃是張騫得自西域,這應是後人附會。正史關於張騫的記載中,沒有任何物產被他帶回中原。類似的附會還有苜蓿、葡萄等。因此,石榴傳入我國的時間不能追溯至張騫的時代,目前已知最早記載石榴的文獻是成書於魏晉的《名醫別錄》。[4]
南北朝時,中原地區已掌握石榴的種植技術。《齊民要術》第4卷載,種石榴需「以骨石布其根下,則科圓滋茂可愛」,「骨、石,此是樹性所宜」。李時珍認為「安石」之名義或取於此,這樣的解釋缺少文獻依據,但是很有意思。
石榴,圖自 Plantes de la Chine
魏晉時有不少讚美這種外來果樹的詩篇。南朝梁元帝蕭繹(508—555)《詠石榴詩》云:
塗林未應發,春暮轉相催。
然燈疑夜火,連珠勝早梅。
西域移根至,南方釀酒來。
葉翠如新剪,花紅似故裁。
還憶河陽縣,映水珊瑚開。
這首詩交代了石榴開花的時節、原產地,以及當時南方已用石榴來釀酒。相比於果實,此詩側重描摹其花朵:夜裡燃燈相看,石榴花紅似火;花影倒映水面,恍若水底珊瑚。李白《詠鄰女東窗海石榴》「珊瑚映綠水,未足比光輝」,即從此來。
顯然,石榴花給詩人的印象更深,它也的確好看,讓人過目難忘。陶弘景∶「石榴花赤可愛,故人多植之,尤為外國所重。」[5] 李時珍:「若木乃扶桑之名,榴花丹赬似之,故亦有『丹若』之稱。傅玄《榴賦》所謂『灼若旭日棲扶桑』者是矣。」以上都是對石榴花的讚美。
從外形看,石榴花大體由花萼與花瓣組成,花萼具有蠟燭一樣的質地,油亮泛光。萼筒通常紅色或淡黃色,裂成一圈三角形,略微向外展開,它們不隨花瓣凋落,而是在日後變成果實的「嘴巴」。果實成熟後,也是從「嘴巴」處開裂。
花萼以上是花瓣,通常是紅色,也有黃色、白色,這些品種在明代都有栽培。《本草綱目》:「榴五月開花,有紅、黃、白三色。單葉者結實。千葉者不結實,或結亦無子也。」「千葉者」即重瓣石榴花,不結果,主要作觀賞用。明人高濂《遵生八箋》「燕閒清賞箋」下卷描寫的幾個重瓣品種,在當時應該頗受歡迎。[6]
重瓣石榴花
清代曲家黃圖珌《看山閣閒筆》記載當時文人雅士生活情趣,對于欣賞榴花,他是這樣描述的:
榴火燈天,夏日之妙景也,何可不賞?賞宜折供瓶中,兼以冰山一座,置之席間,以其可少敵炎威耳。[7] ……萬綠叢中一點紅,蓋緣其炎夏無花故耳。園亭致不可少。且榴火飛紅,最為妙景,非比他卉,紅則覺其俗也。
可見火紅色的石榴花最惹人愛,詩文中多稱之為「榴火」。例如清陳維崧《宛城五日追次舊遊漫成》詞:「廟市花盆籠蟋蟀,門攤錦袋養鵪鶉,榴火帝城春。」
2. 多子多孫的象徵
石榴花美,果實亦有口碑。潘嶽(247—300)《安石榴賦》序雲∶「榴者,天下之奇樹,九州之名果。」其辭曰:「千房同蒂,十子如一。繽紛磊落,垂老曜質。滋味浸液,馨香流溢。」「御飢療渴,解酲止醉。」[8] 段成式(803—863)《酉陽雜俎》前集卷18:「南詔石榴,子大,皮薄如藤紙,味絕於洛中。」[9] 黃圖珌讚美石榴汁:
毋貰佳釀,毋治美餚,毋選絲竹,即剖榴房,取子,用絹囊漉而飲之,曰紅豆漿。不獨雪梅沁人肺腑,此漿亦能潤我腸胃。[10]
石榴受歡迎,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它與葫蘆、花椒一樣,自古是多子多孫的象徵。相關的最早文獻出自《北齊書》第37卷「魏收傳」。說安德王(544—577)大婚,妃母送了兩顆石榴作為新婚禮物,眾人不解,只有魏收(507—572)知道原因:
安德王延宗[11] 納趙郡李祖收女為妃,後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薦二石榴於帝前。問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孫眾多。」帝大喜,詔收「卿還將來」,仍賜收美錦二匹。
顯然,皇帝對魏收的回答非常滿意。魏收何許人也?此人出身於世家大族巨鹿魏氏,父親是北魏驃騎大將軍,年少即以文採揚名,後奉命撰寫北魏歷史,這就是二十四史之一的《魏書》。[12] 能修史,必然「學博今古,才極從橫」,怪不得他知道石榴的寓意。
北京恭王府中種植的石榴花
料想,這種寓意在當時的中原恐怕尚未傳開。在希臘和阿拉伯一些國家,這種象徵意義或許更為古老。據勞費爾介紹:
這果實至今仍然是最好的結婚禮品或在喜筵上重要的食物。在現代的希臘也如此。阿拉伯人的新娘到了新郎帳篷前下馬的時候,接過來一隻石榴,她把它們在門檻上撞碎,把子扔進帳篷裡面去。阿拉伯人就要男人像石榴一般,——又苦又甜,在太平的時候對朋友們很溫和有情,但遇到必要起而自衛或保衛他的鄰居的時候,就會激起一股正義的怒火。[13]
石榴多子,同時裂開之後紅紅火火,象徵意義極好,所以在民間喜聞樂見,繪畫、雕塑等民間工藝美術品中,石榴是常見的題材。
我此前是不愛吃石榴的。剝起來太麻煩,通常會撒一地,剝完手上黏糊糊的,味道也沒有多好。但是我的室友華仔,剝這個特有耐心。他把石榴一粒一粒掰好裝在碗裡,插一把勺送到我面前。看著那滿滿一盤晶瑩剔透、珍珠一樣的果粒,瞬間很有食慾。一勺一口慢慢嚼,滿口的石榴汁,嚼完汁液再把殘渣吐出來,很過癮。從此愛上了吃石榴。
3. 淚點石榴裙
石榴花顏色鮮紅,花瓣輕薄,整朵花呈筒狀,就像少女的紅裙。你若仔細觀察一朵石榴花,就會發現這樣的比喻非常恰當,石榴裙在古詩文中也是常見的意象。
較早記載「石榴裙」的文獻有南北朝何思澄(公元5世紀前後)《南苑逢美人》:「媚眼隨羞合,丹唇逐笑分。風卷蒲萄帶,日照石榴裙。」梁元帝蕭繹(508—555)《烏棲曲四首》其三:「交龍成錦鬥鳳紋,芙蓉為帶石榴裙。日下城南兩相望,月沒參橫掩羅帳。」石榴裙也成為妙齡女子的代稱。
從文獻記載來看,這樣的裙子有個特點——不經髒。眼淚落在上面,酒水灑在上面,都容易看出來。例如南朝梁人鮑泉(?—551)《奉和湘東王春日詩》:「新落連珠淚,新點石榴裙。」唐武則天(624—705)《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宋人將這首詩解讀為武則天思念男寵所作。[14] 詩的大意是,自從你去後,我日日以淚洗面,面容憔悴,精神恍惚,以至於將紅色看成綠色,如果你不信,可打開箱子看看我的石榴裙,上面可都是我的斑斑淚痕。
石榴,圖自 Plantes de la Chine
女人的眼淚與石榴裙成了常見的搭配。劉禹錫(772—842)給白居易(772—846)寫詩,也是這樣寫到石榴裙的。其《樂天寄憶舊遊,因作報白君以答》云:
報白君,別來已渡江南春。……坐中皆言白太守,不負風光向杯酒。酒酣襞箋飛逸韻,至今傳在人人口。報白君,相思空望嵩丘雲。其奈錢塘蘇小小,憶君淚點石榴裙。
蘇小小是南齊(479—502)時錢塘名妓,不僅才貌出眾,身世與愛情故事亦悽婉動人,歷代文人多有傳頌。[15] 白居易當年在杭州任刺史時曾多次憑弔蘇小小,其中一首詩便提及石榴裙:
何處春深好,春深妓女家。
眉欺楊柳葉,裙妒石榴花。
蘭麝燻行被,金銅釘坐車。
杭州蘇小小,人道最夭斜。
「夭斜」,嫋娜多姿貌。劉禹錫寫錢塘百姓對白居易的感佩與念想,特以白居易筆下的蘇小小穿越時空,「憶君淚灑點石榴裙」。原來這樣的寫法自有傳統。
Pomegranate (Punica granatum): flowering stem, fruit and seeds. Coloured zincograph, c. 1853, after M. Burnett.
4.酒汙石榴裙
除了眼淚,詩文中常與石榴裙搭配的還有酒。例如我們熟悉的《琵琶行》,白居易寫琵琶女當年在教坊受到追捧的盛況:「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這一句是說,鈿頭銀篦等首飾打節拍,常常斷裂粉碎;紅色的羅裙,也時常被席間的酒水潑灑。後來蘇軾寫《石榴》專門提到了酒:「風流意不盡,獨自送殘芳。色作裙腰染,名隨酒盞狂。」
在此,我們要說一說段成式(803—863)《酉陽雜俎》中的一個故事。該書續集卷3記載,天寶年(742—756)中,一個風清月朗的夜晚,十餘個青衣女子來到崔處士宅院暫歇。這些女子都是眾花之精,其中有一位緋衣小女,名曰石阿措,乃是石榴花的化身。這些花精「每歲多被惡風所撓,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十八姨乃是風神。當晚風神來到院外,命花精們敬酒吟詩。眾女子照辦。「至十八姨持盞,情頗輕佻,翻酒汙阿措衣。阿措作色曰:『諸人即奉求,餘不奉畏也。』拂衣而起。」這下惹惱了風神。次日晚,眾姐妹欲往十八姨處。石阿措怒曰:「何用更去封嫗舍,有事只求處士,不知可乎?」崔處士答應幫助她們,也因此得以長生。[16]
這個故事塑造了一個不畏強權、勇於抗爭的烈女子形象,起因便是風神翻酒弄汙了她的衣裳。這衣裳便是石榴裙。
吳昌碩《石榴圖》
為什麼酒會與石榴裙一同出現呢?從文獻記載來看,石榴裙作為一種服飾,多與歌舞妓這類女子相關聯。唐代開元年間(713—741)詩人萬楚描寫歌舞妓的容貌與著裝時,特以石榴裙類比,其《五日觀妓》云:
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豔,醉舞雙眸斂鬢斜。
再如唐代蔣防(792—835)《霍小玉傳》,這篇小說寫霍小玉與書生李益相愛後被拋棄的故事。倡家之女霍小玉,平時就穿著一件石榴裙。書生發誓與霍小玉「粉骨碎身,誓不相舍」;然而一朝登第,即娶名門望族盧氏為妻。霍小玉為尋找書生,散盡家財,悒怏成疾,見到書生後「長慟號哭數聲而絕」。[17]
潘天壽石榴圖
白居易共有4首詩寫到石榴裙,除了上文提到的蘇小小和琵琶女,另外2首也都指向這一類人群。《府酒五絕·諭妓》「燭淚夜黏桃葉袖,酒痕春汙石榴裙」;《官宅》「移舟木蘭棹,行酒石榴裙」,此處所寫當是官員家中私妓。白居易這些寫到石榴裙的詩中,都有酒這個元素參與其中。既然是歌舞妓,聲色犬馬之時、酒池肉林之中弄汙了石榴裙,自然是常有的事。
這類女子多才貌雙全,男人被這樣的女人徵服,就是「拜倒在石榴裙下」。但是這樣的女子,身世也多悲慘。蘇小小、霍小玉、琵琶女,都是如此。《紅樓夢》裡的香菱也是。該書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裀,呆香菱情解石榴裙」寫香菱的石榴裙:
香菱道:「什麼夫妻不夫妻,並蒂不並蒂,你瞧瞧這裙子!」寶玉方低頭一瞧,便「噯呀」了一聲,說:「怎麼就拖在泥裡了?可惜!這石榴紅綾最不經染。」
回過頭來看,石榴裙還真符合香菱的人物設定,這件被汙泥弄髒的石榴裙,是否也暗示香菱日後的遭遇呢?以後看到石榴花,我就會想起她們,這些身著石榴裙的女子。
[1] [美]卡德勒·胡塞尼著,李繼宏譯:《追風箏的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頁。
[2] 見《中國植物志》。勞費爾《中國伊朗編》對此有確切的考證:「最後植物學、歷史和語言學各方面材料都一致證明現代這種安石榴是波斯及其鄰近國家所產。在有史以前就已開始種植。它早期散步很廣,最先向西方,其後往中國傳播,因而在某些地方歸順了土地,由此關於它的原產地造成錯誤的說法,因為它很常見,古老而且壽命長。」見[美]勞費爾著,林筠因譯:《中國伊朗編》,商務印書館,2016年,第107頁。
[3] 「貝烈史奈德晤示說『安』和『石』是小國土,在漢朝時候它們附屬於康國。在唐朝,『安』這個國名指的是不花剌,『石』指的是塔什幹,但是這兩個地理上的名稱怎會合併成為一個,用來石榴產地的名稱,這是不可信的事情。」見《中國伊朗編》,第116頁。繆啟愉先生認為「安石國即安息國,在今伊朗東北部,張騫赴西域時為全盛七,領有伊朗高原全部及美索不達米亞『兩河流域』。」見(北朝)賈思勰著,繆啟愉、繆桂龍譯註:《齊民要術》,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62頁,注釋1。
[4] 據《本草綱目》,「安石榴」一名見於《名醫別錄》。《名醫別錄》為南朝梁陶弘景集錄,其內容為漢魏之間名醫在《神農本草經》中增錄的資料,最早在漢代,最晚在劉宋。見劉曉龍、尚志鈞:《基層中藥雜誌》,1993年第1期,第1頁。勞費爾認為,石榴傳入中國的時間不能追溯至《名醫別錄》成書的年代。因為李時珍《本草綱目》「沒有從這部古代作品裡引證原文,所以真相不清楚。他所引的論述這問題的最早作者是陶弘景。」他認為,公元第三和第四世紀以前石榴樹沒有過任何記載,左思(222-280)《吳都賦》中載有石榴,石榴最初傳入中國似乎是第三世紀後半葉。見《中國伊朗編》,第111、118頁。
[5] 轉引自《本草綱目》卷30「安石榴」。
[6] 「燕中有千瓣白、千瓣粉紅、千瓣黃。大紅者,比他處不同,中心花瓣如起樓臺,謂之重疊石榴花,頭頗大,而色更紅深。餘曾俱帶回杭州,至今芳鬱。有四色單瓣。」見(明)高濂:《遵生八箋》,人民衛生出版社,2007年,第521頁。
[7](清)黃圖珌:《看山閣閒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85-186頁。
[8] 「千房同蒂,十子如一。繽紛磊落,垂老曜質」轉引自《初學記》卷28;「滋味浸液,馨香流溢」轉引自《藝文類聚》卷86;《本草綱目》卷30「安石榴」作:「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御飢療渴,解酲止醉。」
[9](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中華書局,1981年,第174頁。
[10] 《看山閣閒筆》,第185頁。貰[shì],賒欠,這裡是賒帳購買美酒。
[11] 安德王高延宗是文襄帝高澄第五子,武平七年(576)被部下擁立為帝,是北齊第六位皇帝,只做了二日皇帝便兵敗被擒,後被賜死。
[12] 《魏書》是正史中第一部專記少數民族政權史事的著作,但由於融入了不少個人恩怨感情,在當時為人詬病,甚至被後人評為「穢史」。
[13] 《中國伊朗編》,第120頁。
[14] (明)楊慎《升庵詩話》卷6「武后如意曲」引北宋張君房《脞說》云:「千金公主進洛陽男子,淫毒異常,武后愛幸之,改明年為如意元年。是年,淫毒男子亦以情殫疾死,後思之作此曲,被於管弦。嗚呼,武后之淫虐極矣!殺唐子孫殆盡。其後武三思之亂,武氏無少長,皆誅斬絕焉。雖武攸緒之賢,而不能免也。使其不入宮闈,恣其情慾於北裡教坊,豈不為才色一名伎,與劉採春薛洪度相輝映乎?」魯三江《詠史》詩云:「唐代宗風本雜夷,周家又見結龍漦。不如放配河間傳,免使摧殘仙李枝。」
[15] 蘇小小其人其事最早見於南朝詩歌總集《玉臺新詠》所錄《錢塘蘇小歌》:「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後世小說戲曲不斷豐富蘇小小的故事文本。其中的一個版本是:蘇小小自幼能書善詩,不幸幼年父母雙亡,雖身為歌伎,卻自珍自愛,與少年阮鬱一見鍾情,阮鬱應父命回京,別後毫無音訊。蘇小小情意難忘,時時思念。後同情貧困書生鮑仁,資助其上京赴試,不久受人陷害,身陷囹圄,次年便與世長辭。鮑仁應試登第後,按其 「埋骨西泠」之遺願,於西泠橋畔擇地造墓。今杭州西湖西泠橋畔有蘇小小墓。
[16](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中華書局,1981年,第227-229頁。
[17] 《霍小玉傳》:「玉乃側身轉面,斜視生良久遂舉杯酒酬地曰:『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擲杯於地,長慟號哭數聲而絕。母乃舉屍,置於生懷,令喚之,遂不復甦矣。生為之縞素,旦夕哭泣甚哀。將葬之夕。生忽見玉穗帷之中,容貌妍麗,宛若平生。著石榴裙,紫□襠,紅綠帔子。」
作者簡介:江漢湯湯,企業職員 / 中國美術館志願者講解員 / 自由撰稿人,個人公眾號「古典植物園」,現居北京。
圖文編輯:蔣某人
本作品採用 (CC BY-NC-ND 4.0) 許可協議進行許可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nc-nd/4.0/deed.zh
轉載請務必保留以上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