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綠色，出門便是草｜第2119期
Dee Nickerson［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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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十行》—— 周夢蝶來自為你讀詩
粵語讀詩 心念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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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十行
作者：周夢蝶
為你讀詩：廖偉棠 | 作家
人遠天涯遠？若欲相見
即得相見。善哉善哉你說
你心裡有綠色 出門便是草。
乃至你說 若欲相見，
更不勞流螢提燈引路
不須於蕉窗下久立
不須於前庭以玉釵敲砌竹
若欲相見，只須於悄無人處呼名，乃至
只須於心頭一跳一熱，微微
微微微微一熱一跳一熱
選自：《剎那》，海豚出版社
- 關於作者 -
周夢蝶（1921—2014），本名周起述。1952年，開始發表詩作，加入藍星詩社。詩人創作半個世紀，字字珍惜，至今只出版過五部詩集:《孤獨國》《還魂草》《十三朵白菊花》《約會》《有一種鳥或人》。
以草為性命，根拔而心不死
總是我的思念尚未成熟為語言他已及時將我的語言 / 還原為他的思念 ——周夢蝶
閱讀周夢蝶先生的詩，需要慢慢回味，醍醐有味，湛然闊達。
熟識古典文學的人，也許會從這首《善哉十行》想到《論語》裡的一句名言：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
其意是說，唐棣樹開的花翩翩地飛舞著，在風中翻過來翻過去，我難道不想念你嗎？只是我的家離你太遠了。
但孔子非常幽默，他說：哪裡遠？明明是你壓根不想，沒有真正地想念對方。你要是真想她的，她馬上就出現在你眼前了。在你的腦海裡，在你心裡，哪裡有什麼遠不遠？
多麼可愛的一個孔子，跟我們想像的那個老夫子、那個聖人是兩回事。
周夢蝶也是一個可愛的人，不要看老人家仙風道骨，其實他詩裡面充滿了天真與真誠。但他難道是用這首新詩去演繹孔子那句話嗎？並不是。
圖片來自《言葉之庭》
「你心裡有綠色，出門便是草」，這句就非常特別。我們在古詩裡面經常見到類似的，比如「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這樣的句子，是先有自然再有心向的。
所謂的意境，就是看到一個境，才生出你心裡的意。草地、青草、樹木等等先存在了，詩人才可以說自己心裡有綠色。
但周夢蝶先生說，不一定，我心裡有了綠色，我看到哪裡都是青草，哪裡都是綠色。這就是新詩的主動性和舊詩的被動性之間的差異，主動性反而更加貼合孔子所需求的那種「之思」。
你要主動去思念，才能逾越這種遙遠的距離……
周夢蝶先生的書攤
在生活的漩渦中，先生也曾飽嘗艱辛。他看過茶館，當過守墓人，擺過書攤，賣的是哲學、詩歌等並不大流行的書，潛隱鬧市，終日靜坐，內心卻充沛而純粹。
「心頭一跳一熱」，節奏很簡單，卻又很複雜。可以說是一種思念，一種愛，也可以說是老年人的一種克制。一個老年人，無論他怎麼克制，心腸還是熱的。
部分口述：廖偉棠 / 整理：肖堯
廖偉棠分享：見過周夢蝶的人感覺他是傳說中的那種仙風道骨，或者說相貌奇古。他舉手投足就像一個從桃花源裡走出來的人物，老人家是最像古人的新詩詩人。在我看來，新詩的詩意不在韻腳裡，它藏在情感的節奏裡。
- 詩歌音樂 -
配樂剪輯自音樂人Attila Fias的作品In the Bleak Midwinter，出自專輯Christmas Spa；音樂人Denise Young的作品Green Mountain Meadows，出自專輯Something You Dream Of；以及音樂人Amy Lauren的作品Let Waters Rage，出自專輯Sulla Riva。
▎詩意的人
廖偉棠：詩人，作家，攝影師。代表作：詩集《尋找倉央嘉措》《野蠻夜歌》《春盞》《後覺書》，散文集《有情枝》《衣錦夜行》等。最新音頻節目《詩意，關於新詩的三十種註腳》已在看理想APP上線。
「留言」：若欲相見，爾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