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d耿樂:「你看上去挺Gay的,你是嗎?」「不是」,「可以掰過來...

2021-01-17 虎嗅APP


塑膠玩偶跪著,是一個西方男子健美身體的縮小版。耿樂介紹:「別人送的禮物。」他小心地拿起,輕輕擺弄著玩偶四肢。《博望志》記者也試了試,手感很好,大概價格不菲,然後一不小心,玩偶的「生殖器」掉了。他笑了笑,「沒關係,可以換。」——果然,柜子上堆著其他款式。記者又試了試不同搭配,看上去都不錯。

 

耿樂將玩偶照片分享到微信朋友圈,好多人詢問購買渠道。以前的領導提醒他趕緊刪掉,因為「不符合你的身份」。「我覺得沒有什麼…讓『帥哥』每天給我跪著,挺有意思的。」

 

耿樂在學校時就是學生幹部,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愛挑頭」。他曾和公司的人力資源主管聊天,奇怪對方為什麼不發微信朋友圈,對方則說他是「孔雀型」人格。「我愛組織活動,愛當領袖,我特別愛表達。朋友圈別的CEO一年都不發一兩條,我每天都發,別人估計都覺得CEO沒有城府。」

 

當2014年記者第一次來到北京藍城兄弟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時,其員工只有40多人。現在,二層空間擴大了一倍,員工已達181人。公關經理鄒盛龍說,二樓馬上還要打通一堵牆。

 

「我們那邊又租了將近2千平米,正在裝修。需要孵化一些創業公司,在國外也投了一些公司,也開始投資一些同志的相關公司在做布局。」耿樂說。

 

廣告以50%以上的速度增長,以至於他對銷售團隊說,「賣得慢一點,賣得貴一點。」今年剛嘗試的直播也很掙錢,「流水很高…第一個月就掙了1200萬左右,月增速是30%到40%。」

 

C輪和C+輪融資公布後,媒體接踵而至。就在採訪前幾天,耿樂向副總裁李奎發了點脾氣,指責後者將其採訪安排得過於緊密。

 

顯然,藍城兄弟創始人兼CEO耿樂早已不是那個聽到「同性戀」三個字就手足無措的人,也不再為了爭取一分鐘路演機會而忐忑不安。面對攝影師的鏡頭,他放鬆、自信,只是言語間低頭看了看:「襪子穿失敗了。不會拍到吧?」

 

他調侃另一家媒體的男記者:


「你看上去挺Gay的。你是嗎?」

 

「不是。」

 

「可以掰過來。」

 

進擊的CEO

 

鄒勝龍說耿樂經常開他和李奎的玩笑,說他們是「鄉村版公關部」。鄒告訴記者,自己是公司唯一的處男,耿樂會叫他「老處女」。很多同事之間也以「姐妹」相稱。

 

談話間,一位男同事分花拂柳地走過,鄒打趣道,「這種就是騷浪賤。」說著,同事盈盈舉起右手:「Hi, give me five!」

 

藍城兄弟今年下半年有兩件事:商業化和國際化。耿樂希望三年左右,公司在美國上市。

 

目前,Blued官方公布的用戶總數為2700萬,其中海外用戶約佔用戶總數的20%。耿樂希望明年中旬國內外用戶比例持平。「現在我們的用戶註冊是全球老大,我們在很多地區的覆蓋是不夠的,大部分的用戶都在中國……我們希望今年把亞洲的國家和地區全部吃掉,成為當地的NO.1……不止泰國,菲律賓、越南、印尼,增長都很快。」

 

他說公司今年的目標是「成為亞洲老大」,並且「找當地人做當地事」。「我們在泰國組建了辦公室,一定不要僱在泰國的中國人,要僱泰國本地人。」

 

拉拉公園市場部一位員工告訴博望志,因泰國信用卡普及率低,付費習慣差,中國的交友軟體很難有可觀利潤;臺灣雖然不錯,但也面臨Grindr、Jack』d等多款國外軟體的競爭。總之,他覺得Blued出海之路挑戰重重。

 

藍城兄弟的歐洲辦公室也即將組建完畢。業內人士張鵬鵬認為Blued的國際化勢在必行,「在國內已經沒有辦法去講增長規模了……DCM這些企業,如果不出海,不成為一個國際化的公司,他們覺得這個公司沒戲,這個錢也就翻個幾倍,也就那樣了。」

 

傅孟申是一位男同志。他告訴記者,在同志群體中,Blued至今仍被視為約炮軟體。耿樂不否認約炮是一部分用戶的需求,並且「成年人之間不傷害第三方的健康性行為應該是快樂的,應該是他們的自由,沒有什麼道德可評價。」

 

但他也注意到很多用戶的籤名是:不約;拒絕勾搭;有男友。在耿樂看來,「這種社交不是性的社交,還有情感、興趣的交流,各個方面的生活服務類的交流:你用什麼化妝品呢?我要去打球,附近有沒有球友?類似這樣的。」

 

今年藍城兄弟開始做直播,耿樂將其定義為「娛樂產品」。未來,他們還會嘗試「旅遊電商、遊戲,」耿樂相信「約炮的標籤慢慢會被淡化。」

 

傅孟申覺得這並不容易,他說很多同志一旦有了穩定的伴侶,就不會再用同性交友軟體,「用的話就像背地裡偷情的感覺」。對此,耿樂並不擔心,「兩個可以共同註冊帳號,公開你們的愛情,大家都來圍繞和支持你們……可以搞家庭聚會,我們一起出去郊遊、吃飯。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社交的氛圍,但是在生活當中他們很難找到。」

 

據說,Blued已佔據中國同性社交市場近九成份額,「基本上別人沒有機會了,」耿樂說,「現在有一家做電商的,賣同志比較喜歡的商品,在我們這兒投廣告之後,當天是他們有史以來流量最高的……我一直說未來給自己的定位不是一家中國的同性戀網際網路公司,而是全球的同性戀生態型公司。」

 

 

北京,北京

 

耿樂原名馬保力,19歲畢業後在秦皇島當起了警察。他當時一心想當刑警,想辦案,因為「很有意思」。後來他的文章陸續見諸報端,還喜歡深度採訪公安局一些有意思的案件,寫成報告文學,掙稿費。領導發現後,就想調他到辦公室寫材料。

 

他找到警校校長,說自己不想去。局長給辦公室支了一招,讓其找耿樂談話時提醒這個孩子:「業務處做一個小記者民警有什麼出息呢?根本見不著領導。你在領導身邊,領導每天看到你,要提拔你的時候,要認識你、了解你、知道你,當然就給你機會了。」

 

耿樂就過去了。

 

2000年,耿樂創立同志網站「淡藍色的回憶」,後於2006年改名為「淡藍」。那時候,他喜愛閱讀同志文學、小說,「寫自己的故事,寫自己的散文。」雖然那些頁面早已刪去,但耿樂還有印象,「比如說什麼我有一顆寂寞的煙,寫那種天色暗淡下來,然後大家怎麼坐在窗前……青春已經過去,我們要迎接新的東西。」

 

在公司還只有4、5個人的時候,每人每月開1500元。那時候有網友的捐助,按照耿樂的說法,錢是從「四面八方」匯過來的,但每個月他自己還得掏幾千塊。後來受一位做雜誌的朋友啟發,他們嘗試登廣告掙錢。最開始切入谷歌的廣告,每個月谷歌會把一兩百美元匯到郵局,他們再拿去銀行兌換。

 

一度,網站伺服器每年被關兩三次。耿樂帶著團隊「遊擊作戰」,「上海、寧波、江陰,好多南方的小地方,深圳、天津也呆過……被人發現了就撤。」

 

他給某地公安局打電話,得到的回覆是有人舉報他們是同性戀網站。耿樂要求對方出具說明,對方說:「還是走吧,換一個大點的城市……我們不關你,省廳就會下來人讓我們關。」

 

當時他們在租房的門上安了貓眼,總擔心敲門的是不是公安局的人。「我跟網監的關係特別好,網監的處長跟我一起提拔的,都很年輕。我經常到辦公室聊天,我不是跟他聊天去了,我是想看那個桌上有什麼政策文件,裡面有沒有寫同性戀網站是有問題的。」

 

26歲時,耿樂提為副處長,享副科級待遇。現在回顧從前,他覺得自己當時有點驕傲,開車都有點橫。並且「大家的競爭挺激烈的,公安局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單位,每個人都想當領導」。

 

轉折源於一件小事。一次到分局開會,一位大領導要吐痰,耿樂跟過去幫忙踩痰盂踏板,一不小心沒踩住,領導的痰黏在蓋子上。「領導特別生氣,瞪了我一眼,」他回憶,「我當時覺得特別不開心…憑什麼工作的時候要這麼伺候你?你跟我非親非故,無非你是一個領導。」

 

臨近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耿樂察覺到一些變化。2009年,他請了長假,抱著「大戰一場」的決心來到北京。他們住在北五環外的立水橋,「一樓帶一個地下室」,把地方收拾乾淨,七八個人住在一起。還把院子裡的雜草清理乾淨,自己種菜。

 

他來北京有一個更實際的目的——好招人。「在秦皇島,技術人才特別不好招。第二個來北京見客戶比較方便,比如說酒吧也有,大的品牌也有……這些客戶可能找我們投廣告。」

 

耿樂翻出夾在筆記本中的一張紙條,寫於2009年,上面記錄著海澱分局網安處一位女警官的手機號和QQ。剛來北京,他就直接跑到海澱公安局,想問清楚運營同志網站的尺度和邊界。「當時特意找了一個女警官,好說話。她也是比較嚴肅地說,可以開,但是你們一定要管住……管理網際網路,不止公安局一家,很多部門,大家會拿放大鏡去看的……我說你給我留一個電話,留一個你的名字。」

 

「我們在一個神州機房租的伺服器,又被發現是同性戀了,主要是有很多競爭對手舉報我們……我給她打電話……她說沒有事,我給你們證明。」

 

剛來北京的一兩年並不好過,耿樂說那時自己得了憂鬱症,「從樓上想往下跳」。」他每天早晨七八點才睡,惡夢不斷,下午三點鐘才起,「起來跟沒睡一樣,很累很疲憊。那時候特別胖,虛胖,滿臉都是包,掉頭髮,起來一看枕巾上都是頭髮。」

 

在2012年之前,用耿樂的話說,網站不掙錢,大家都看不到希望。「總是兩三萬的收入,以前在秦皇島也兩三萬、三五萬的收入一個月,這邊也是……那時候還是覺得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該怎麼辦。光做公益,我們那時候申請經費,一年5萬塊錢。」他想過回秦皇島繼續當警察,或者把車賣掉。

 

他沒想到,自己和公司的命運即將迎來一個大轉折。

 

廟堂

 

沒有那次接見會怎麼樣?耿樂坦陳「很難熬,除非熬到Blued上線,拿到投資。如果李克強不接見的話,你做了這件事,誰敢投資給你呢?那時候網際網路投資界沒有人能夠看懂同性戀這個行業。」

 

2012年,耿樂以淡藍網創始人的身份參加了搜狐的一場訪談。訪談播出之後,他被公安局領導叫回秦皇島。幾天後,耿樂遞交了辭職信。

 

同年,世界愛滋病日的前幾天,耿樂收到北京衛生局通知,說有領導接見。後來他才知道,那位領導是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克強。

 

融A輪的時候還有人問耿樂,政府不會給你關掉嗎?

 

耿樂回答,李克強都接見了,怎麼不合法呢?

 

不久前,「衛生部在寫關於愛滋病的十三五規劃,他們要組建一個專家組,就把我邀請過去了,好像民間機構就邀請了兩三個人。」耿樂覺得文件中對同性戀的描寫「不太貼切」。「有一句話說吸毒的、賣淫嫖娼的和同性戀人群要自尊自愛自省自立,我當時看了這句話就劃出來了,我就樂了,搶著發言……吸毒和嫖娼在中國是違法的,但是同性戀並不違法,是一個人的性取向,不是一個違法行為,為什麼要把這三個並列起來?」據說領導聽後笑了,請耿樂回去修改,然後郵件發給他們。

 

耿樂明白自己的優勢,「知道如何跟政府打交道」。當初身邊有朋友得了愛滋病,很多人的反應是「就是因為不戴安全套?」耿樂說那時候自己也不一定會戴,「我當時還挺震驚的,怎麼這麼不小心?為什麼都沒有使用安全套的習慣?也沒有這個意識。我覺得我應該告訴大家如何保護自己。」

 

他主動找政府談愛滋病防控項目合作。他擅長寫公文,「功底很好」,「領導能看明白你想做什麼」。「正好那兩年中國愛滋病的經費也很多,都是世界上一些大的基金來中國,贊助政府,政府把這個錢花出去……因為我們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家NGO,是一家公益機構,也可以申請這樣的經費來做。就找了昌平區機構……到了之後就去找機構的科長。」

 

耿樂按照對方介紹找到相應網站,看招標書、寫方案、投標。合作的方式很簡單,在網站上掛廣告,動員大家去做愛滋病檢測。「我們需要讓政府看到我們的存在,讓他們來支持我們,需要一個角度。你要談同性戀要平等、要權利,政府會不開心的;你跟政府說,我們可以幫助愛滋病的防治,政府很開心。」

 

「我們專門有同事做政府關係,每天到各個政府去聊天,溝通交流一下,能讓政府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耿樂說。

 

一次,他去美國參加聯合國某機構舉辦的會議。耿樂思忖:國家部委會不會去人?他打聽到有兩位領導會去,並給其中一位發了郵件,告知了自己的抵達時間和入駐地址,恰巧對方下榻在同一家賓館。

 

抵達後耿樂又用郵件聯繫對方,說晚上跟一個司長吃飯,之後如果有時間,不妨一起聊聊。他們就在樓下酒吧喝酒、聊天,「聊了很多真實的話,甚至他的從政感受。以前他是不會跟你說的,大家是冠冕堂皇合作的關係。換了一個環境,就會拉近大家的距離。」回賓館後,對方還給耿樂送去剛洗的美國大櫻桃。

 

第二天開會時,這位領導坐在中國國家代表的席位,耿樂坐在樓上的旁聽席。領導給耿樂發信息說旁邊還有一個位置。於是,耿樂見到了另外一位「更大的領導」,還認識了一位聯合國官員。他跟兩位領導合了影,「中午我們一起吃飯,他們也找不著……我說我知道。因為我前一天在那兒開會,我有一個職業習慣是記路,每一個我走過的地方,我都能夠記住,然後知道這是幹什麼的。」

 

 

競爭

 

雖然開放式辦公空間不斷擴大,耿樂辦公室還是那個在一扇玻璃門後面的十平米左右空間。幾張照片一直都在:比如2012年獲得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李克強接見;2014年,獲得聯合國副秘書長、愛滋病規劃署執行主任米歇爾·西迪貝接見。

 

再比如初創團隊成員赤身圍著彩虹旗的照片。前段時間他們模仿拍了一張,「沒有這種精神頭了。」耿樂說。

 

在2013年那一分零幾秒的路演之前,沒多少人知道耿樂是同性戀。

 

「我就為了那1分鐘,提前了將近半個小時到現場。然後觀察他們的工作檯在哪裡,有可能報名在那兒,離得很近,我就問幾點報名?哪個環節?坐在旁邊一直等。」他排在第一個報名,但工作人員以去年已有類似公司路演為由拒絕了他。

 

在多次爭取無果的情況下,他聽到現場一位工作人員的唐山口音,便上前:「我們兩個是老鄉,我是秦皇島的,我們挨得很近。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最後,他被安排第四個上臺。

 

「我想那一分鐘一定要讓大家記住我,記住你的唯一方法是現場出櫃……我很擔心超時,只有一分鐘,我跟主持人偷偷地說,到時間你千萬別轟我,我會讓全場暴動。」

 

他做到了。

 

雖然當時的視頻不甚清晰,依然可以看到耿樂在掌聲和歡呼聲中微微地發抖,說不清是緊張還是興奮。他不但公開出櫃,還說登錄了自己公司的軟體,發現現場好多帥哥都是他們的用戶。他還說,現在公司的員工大多數是同志,只有兩個異性戀,「我們一點都不歧視他們」。

 

演講的最後,他說我在Blued上叫耿小哥,我還沒有男朋友,大家快給我發私信,謝謝!

 

他一開始並不清楚媒體的力量。但是看到競爭對手的表現後,他決定「一定要抓住這點,做得比他更好。」他給自己一年時間,要讓大家知道誰才是這個行業做得最大的。「我基本上所有的採訪都不會錯過……在傳播上也標榜我們是最大的,用戶規模、我們的數字曝光是有策略地去做。」

 

當第三代蘋果手機在中國賣七八千的時候,耿樂用的還是諾基亞翻蓋機,「但是同志圈很多人開始買那個蘋果手機了」。一天,一位同事打開蘋果手機上的軟體,衝耿樂詭異地笑:「我們這個小區有好多Gay,你看」

 

那個軟體就是一個日本人做的Jack』d,耿樂覺得「挺有意思…可以看到哪些是Gay,他們長什麼樣,離你多近。」

 

「當時它是中國的老大,」但耿樂也清楚Jack』d的缺陷:「伺服器在國外,網速很慢,本地沒有營運團隊……點一個頭像,照片半天刷不出來」。

 

耿樂意識到類似軟體就是自己的機會和突破口。當時淡藍網的技術人員都是做Wed端的,只能找兼職。一位員工在論壇裡搜索到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有兩個在讀研究生的同學,三個人就把活攬下來。耿樂對他們的要求是,「給我做一模一樣的就行。」

 

軟體只花了2萬多塊錢。「上線就不好用,人一多,大家登錄不了,打不開軟體,一多就登錄不進去。」耿樂說,「但是用戶越來越多,增長非常快。」很快,Blued到了App Store排行榜的第9位,「每天的增長是1萬人以上。」

 

他們當時並沒有大肆宣傳這款軟體,只是在其負責運營的一個同志微博上推了幾次。「我們擔心別人覺得這個有點low,我們想把它包裝成像一個老外公司做的、從國外過來的產品。」

 

張鵬鵬認為當時的Jack』d「漏洞百出」,「就像一個城堡一樣……城門不保,隨時都會給國內的這些部隊攻破。」

 

2013年,Jack』d的伺服器又發生過一次問題。傅孟申記得在那之前,Blued的用戶好多是青少年,「沒什麼意思」,恰恰因為那一次伺服器故障,Jack』d的很多成熟用戶徹底流向了Blued。

 

融資後,耿樂抓緊招人。一位淡藍網的粉絲毛遂自薦,畢業後就來到淡藍做移動端技術,他還拉來一位女同學,兩人分別負責安卓端和iOS端。後續又招了設計師,「大的團隊組建出來了。」耿樂說。

 

男同交友軟體ZANK一度是Blued的勁敵。但如今「ZANK的份額基本上都被我們覆蓋了。」耿樂說,「前年的時候打得挺激烈的,去年基本上把產品差距拉開了。」

 

張鵬鵬認為二者的分叉點出現在清流資本介入Blued之後,「選擇好的投資人很重要,基本上是手把手幫他們……ZANK沒有及時將融資用於團隊打造,但Blued就比較精,它的團隊還是比較紮實的。」

 

拉拉公園市場部的一位員工認為,從一開始,ZANK的戰略就錯了。「它一開始是以活動為主。Blued其實一開始就約嘛……整個北京就一個大聊天室,大家狂在上面約……出發點不一樣,所以就不一樣了。」

 

當時由於聊天室過於火爆,很多員工建議耿樂將聊天室分開。「我說不著急,我們就讓他刷屏,讓大家覺得人多得已經看不過來了,要造這種概念。」耿樂說。

 

ZANK的一位前員工透露,ZANK創始人凌絕頂以產品見長,對產品「非常有潔癖」,卻「不是很狼性的那種人,不是那種認定目標就幹,本身還是非常搖擺的……實際上CEO不要具體幹什麼事情,這一點很重要,懂得放權。凌絕頂恰恰是相反的,他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抓得很細很細。」

 

在張鵬鵬看來,雖然耿樂沒有網際網路基因,但有很好的領導力,「能忽悠」。「太面的人他的心不能很強硬。我覺得能有一些優勢人才加入,跟他做過警察、比較稱兄道弟的這種性格很有關係。不是說耿樂一個人成功,而是他整個團隊很成功。」

 

耿樂的朋友圈曾被一款高端男同交友軟體Aloha刷屏,僅從照片來看,上面的用戶大多俊美、洋氣,似乎也多金。耿樂說他那段時間一直在研究Aloha好在哪裡。「我們當時看明白了,它做的是我們不擅長的,一個產品無法承載所有的用戶……它細分了我們一小點市場…那又怎麼樣呢?做不大……就好像騰訊看我們一樣。」

 

他們稱Aloha的用戶為「名媛」,「每天都在健身,不用上班,四處去旅遊的這些人,然後講逼格。」張鵬鵬覺得Aloha更像是粉絲經濟,「名媛」們都在爭取更多粉絲,對絕大多數粉絲而言,關注之後就沒有然後了。「沒有解決剛需,」張說。

 

耿樂現在關注同志群體的消費升級,他最近常提「社交維度」這個詞。他希望把社交從身體擴張到人們的情感、興趣愛好以及同志生活的各個方面。但一些業內人士認為這條路並不好走。

 

傅孟申對同志電商並不看好,因為購買行為很容易導向其他電商渠道,「變現路徑很長」,反而組織面對面的旅遊則前景不錯。張鵬鵬告訴記者,雖然旅遊是萬億級別的市場,但是已被分割得很嚴重,項目利潤不高,且很難規模化,除非加上「色情牌」。他向記者透露,某公司曾組織類似旅遊,活動結束時幾乎每個房間的人都重新排列組合了。

 

但耿樂很有信心。「讓用戶消費享受你的服務,前提是你能夠給他帶來價值,你賣電商也是的,你賣的東西符合他的審美,然後這個東西,你在別的地方可能買不到,或者在別的地方能夠買到,但是你需要去選。」

 

他以自己為例:「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適合噴什麼香水,直到有次在英國機場,一位年輕同事說,老大,我推薦你這個品牌,他的設計師是一個Gay,很有名。這是一個英國本地品牌,價格也不高……我好喜歡,就買了幾瓶回來送給別人。」

 

作為多款同性社交軟體的發源地,耿樂深知美國市場是場「硬仗」,「我們可能是最後進入美國市場,不著急。」張鵬鵬告訴記者,美國同性交友軟體的商業模式都很直接,「人家,就不想換了……Grindr的營收很高,一年1000萬美金利潤。而且它不用把功能做得那麼花哨、那麼複雜,就把約炮這個點打得很透。」他覺得Blued要想撼動Grindr的地位並不容易,「現在Grindr出海的戰略比Blued執行得更加堅決,它曾經在27個國家社交榜排第一。」並且「美國很高傲,他們不太想用亞裔人做的東西。」

 

去年,Blued曾與淘寶合作,贊助七對同性戀人赴美國洛杉磯舉行集體婚禮,婚禮由西好萊塢市長主持。回國後,不僅媒體大量報導,「相關部門還表揚了我們,我們去公安的時候,公安局說你們做的事情非常好,說中國的人權就靠你們來背書了,就開玩笑。」

 

「我們是先把別人沒有做好的市場變成我們的主場……不一定殲滅它,可以並存。我們已經有足夠大的規模,上市市值會更高,根本不著急。它做得好,可以啊,我比你更有錢,我把你買掉總可以吧?一塊錢買不了,我給你10塊錢。」耿樂說。

 

 

資本

 

談到最近兩輪融資,耿樂說,「還在國外的帳上,我們都沒有搭理它。」

 

2013年,當有人提出給Blued天使輪投資的時候,耿樂還擔心會不會是騙局。對方邀請耿樂參加一個初創企業的會議。「我聽完之後啟發很大,原來創業是這麼一回事,資本是這麼玩。什麼是融資?怎麼叫期權?怎麼談這個條款?就是一直在學。」

 

投資人建議耿樂將全部精力放在Blued上。耿樂不捨得,淡藍網終歸是他的信仰和精神寄託。最終他保留了淡藍網,「就做純公益的網站,每天只有一個同事負責內容的更新……以前有論壇和微博,都關掉了……現在看是對的。」

 

天使輪之後,耿樂見識到資本的力量。不到半年,A輪融資就開始了。辦公室也搬到了現在的百子灣蘋果社區。九個月之後,B輪又來了。

 

耿樂特意將B輪融資公布日選在美國蘋果公司CEO蒂姆·庫克出櫃的第二天。庫克出櫃的當天夜裡11點多,耿樂給投資人打電話,說自己在寫融資的通稿,需要對方馬上過目,晚上確定後第二天就發給媒體。耿樂自己寫通稿,「我最擅長的就是寫文章了。」

 

「然後第二天就爆了。」

 

在某輪融資中,耿樂看好的一家投資公司投了Blued的競爭對手,耿樂不服氣,「要讓他們記住我,而且要告訴他們投錯了。」他面見了那位投資人,「我告訴他,我不是找你要錢,我來告訴你誰是行業的老大……他說你們的產品做得不好,我說QQ最開始也做得不好,也很Low,但是他比MSN好,最後QQ還是贏了……一年之後,我們會來證明你的這個投資是失敗的。」

 

「證明了。」

 

鄒盛龍畢業後在Blued工作了半年,因為薪水原因選擇離開。去年,他重回Blued,他對耿樂最深刻的感覺是「成長非常快。」

 

「以前是像教育小學生一樣,」耿樂說,「之前我們早期的,他/她本來性格就比較直,經常批評我,這兒做得不好,那麼不行……現在會注意一些方式。這時候感覺到你做得足夠強大了,他/她從你身上賺了很多錢了……或者你是他/她投資的所有公司當中最好的,他/她會尊重你,也會在意你的感受。」

 

耿樂對目前自己的判斷是「做中國最好的投資網際網路沒有問題,往外走還是需要很多人幫助……我想收購一家公司,要投資一家公司,不太懂,收購和投資的這些不是我的長項。」

 

C輪融資後,耿樂被邀請至銀泰資本法國總部。「法國很多的同性戀創業的CEO邀請來……一個一個談,有的是創業者,有的是用戶,有的是做別的社交軟體成功的,有的是做孵化器的……我以前沒有這些資源,接觸不到這些人。你去聊,你會發現挺長見識,原來在歐洲做事情有這麼多的困難、有這麼多的機會。」

 

耿樂的辦公桌一角放著幾本書,最顯眼的是《社交的本質》和《看拼音說英語》。前者為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的姐姐所寫,耿樂不喜歡,因為「沒有乾貨」;後者是同事送的,耿樂從去年就計劃學習英語,但因為忙,「幾萬塊錢報的班都沒去」。

 

無論如何,他下定決心今年要學好英語。「翻譯是機械性的表達,無法交流。人的交流特別重要。我們的交流很順暢,如果是一個外媒,你說完他翻譯,我回答,感覺當然不一樣。」

 

「減肥也要減。」耿樂說,「你看劉強東都瘦成那樣了,所以必須要減。每次看照片我都使勁P。」

 

「會接受別人收購嗎?」記者問。

 

「不會賣。他買走的話也不會幹,他幹不好。我們跟巨頭也聊過這個事,他們就說,可能為我們投一筆錢,投一筆很大的股份,還是我們幹。我說可以的,不讓我幹也可以,我套現了。但是他們肯定不會讓我走的。」耿樂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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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llo,小夥伴們晚上好呀最近小夥伴們都好嗎?想想Jerry從自我認知開始,就已經十年過去了......2008年jerry從耽美小說知道原來兩個男人在一起可以那麼美好,2009年 在QQ群搜索裡面瘋狂加群,生怕找不到錯過每一個同志群....
  • 同性社交應用Blued美股打新,約嗎?
    人類社會雖然來自本能的需求,但文明一旦建立,為了維持群體的需要,又會轉過來壓抑人的本能。比如公序良俗認為基於愛欲的同性戀是不道德的。隨著社會進步、觀念開放,同性戀群體逐漸被理解和接受,他們的呼聲和訴求也得到傾聽和回應,圍繞周邊的粉紅經濟正在崛起。
  • GAY!幾句忠告讓你搞定同志圈
    NO.3 愛之初體驗  如果你還不足夠了解同志圈,請先做足以下功課:  A、你可以追求唯美的愛情在你失望之前;  B、知道什麼時候該如何保護自己;  C、儘量長地去愛一個人如果你也希望別人這樣對你;  D、不要對容貌太過幻想;  E、不要以為帥就可以不潔身自愛;
  • 同志軟體Blued融資數億 已幫2700萬小夥找到了男朋友
    Blued CEO耿樂表示,完成C輪和C+輪融資後,公司將著力國際化和商業化發展,打造一流團隊,並著手粉紅經濟領域產業孵化與生態圈布局。耿樂介紹稱,打造社交化娛樂平臺、布局粉紅經濟生態圈,將成為今年公司商業化的重點。其保守估計,2016年Blued的營收目標將超過數億元人民幣。 作為Blued的CEO耿樂也是一個GAY,而他建立Blued的初衷就是想給同志們提供一個可以交流的平臺,讓大家宣洩一下找到朋友。
  • Blued發微博回應app被下架一事,耿樂也回應了
    由於Blued軟體只在蘋果的應用商店下架,但在安卓的應用商店裡卻可以正常下載使用,這引起了很多網友的猜測與關注。 12月12日,在網友反映Blued下架多天之後,後者終於在網上做出了回應。
  • 對話中國「同性經濟」第一人耿樂:出櫃時我媽大哭問同性戀不是變態?
    早期,母親知道他出櫃時,一度大哭問道:「同性戀不是變態流氓嗎?」社會的不理解更體現在這家公司的方方面面,「很多異性戀求職者也不敢入職藍城兄弟,擔心來了會被認為是「同志」。但當時有個朋友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說,他說,你給自己留後路,但是那些和你一起的兄弟呢,不是說好就是要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嗎,這個電話堅定了我的想法,所以辭職了。 騰訊財經:所以你是「被動出櫃」了?你的父母當時什麼反應? 耿樂:我家很傳統,我媽非常震驚。我記得當時我回家時,我媽就坐在沙發上。
  • 快速識別他是不是死gay!!!
    ,有人說了:「這還不好鑑別嗎?身邊那些比自己還娘的男人就有可能是gay」,no no no,那些看上去挺爺們的未必就不是。大家要知道,除去那些天賦異稟眼明心亮的,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如果不跟這些人打個三年五載的交道,你是不會看透這個群體滴,這裡面的門道多著呢。表姐我接下來發表一些個人觀點,身處時尚圈多年怎麼說也積累了一些經驗,雖說不一定是權威的,但也肯定是有說服力滴。
  • Blued交友軟體
    有的人尋找精神上的同頻共振,有的人尋找空間上的形影不分,有人尋找摯友,有人尋找愛人。你和他,只差一場相遇的距離,相遇,需要天時地利,以及不經意。在Blued,有數千萬帥哥陪著你,關於他,也曾尋覓,終將相遇。
  • 趙何娟對話耿樂:所有對同性戀的汙名化都是因為無知
    但在很多公開場合,耿樂發現,大多公眾人物都在表達這樣一種觀點:我不歧視同性戀,只要我的孩子不是同性戀就好。為什麼大家會傾向於認為同性戀是別人的事情呢?「千萬不要認為這個東西是別人的事情,其實它與你自己是息息相關的,你不是同性戀,但你怎麼知道你的孩子、親人、身邊朋友就一定不會是呢?你怎麼能確定呢?
  • 愛上一個 gay,我決定把他掰直
    用大實話來說,愛上了一個 gay。「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他?」這大概是每一個彎仔碼頭女孩都會捫心自問的一個問題吧。直男難追尚可追,喜歡gay你要怎麼追?不論你活潑可愛優雅端莊,他都喜歡——是姐妹之間的那種喜歡。你絞盡腦汁幻想自己可以把他掰直,三十六計都使了遍,他對你愈發親如姐妹。
  • 【豆瓣gay小組交友指南】上海基友、前輩、吐血分享,請大家相互轉告!
    【豆瓣】gay小組,是一個超越小藍(同志社交軟體blued的簡稱,和異性戀中的陌陌差不多,經常被網友嘲諷為約P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