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章燦:書籍史研究的回望與前瞻

2020-12-10 古代小說研究

1、書籍史是中國學者「自家的園地」

「書籍史」亦可以簡稱「書史」,二名雖然只有一字之差,意味上卻有很大的區別。在現代大學的文獻學和圖書情報學領域中,早就有關於書史的教學和研究成果。可以說,在「書籍史」舶來以前,「書史」一名行之已久,至少已有將近一百年的歷史了。

《中國書史》

談到「書史」一名的出現,很多人都會提到陳彬龢、查猛濟二人合撰的《中國書史》。此書1931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列入該社著名的《萬有文庫》叢書之中,這是我國第一部以「書史」命名的著作。

儘管根據文獻學者的考證,這部書實際上是抄錄葉德輝《書林清話》和袁同禮相關論文拼湊成編的[1],但它確實得風氣之先,表明「書史」一名在1930年代的中國已經得到中國學術界的認可,同時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表明「書史」這一新的概念與傳統的版本目錄藏書之學以及近代圖書館學的關係。

因為被抄襲的作者之一葉德輝,精於版本目錄之學,又喜藏書、編書、刻書,可以說是清末民初著名的書史專家,按照 《中國書史》一書的邏輯,《書林清話》以及《書林餘話》就是葉德輝撰寫的書史。而被抄襲的另一位作者袁同禮,則是著名的圖書館學家。

「書史」一名的成立,與現代圖書館學的成立也有關係。1922年,劉國鈞赴美國威斯康星大學哲學系留學,加修圖書館學課程,1925年獲哲學博士學位。

回國後,他受聘金陵大學圖書館館長兼文學院教授,從1928年秋起,他就在金陵大學文學院、北京大學圖書館系講授圖書目錄之學。後來寫出《校讎廣義》的先師程千帆先生,就是1930年代初他在金陵大學教出的學生。

《中國書史簡編》

1958年,劉國鈞根據自己歷年授課的講義,在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中國書史簡編》。很長一段時間,這本書被用為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教材。1983年,書目文獻出版社出版了鄭如斯訂補本。

此書論及圖書的社會意義,提出書籍同時具有工藝產品和文化現象這兩種屬性,彰顯了書史研究的兩種新視角,但總體來看,本書的主要特點仍是以時代為序,講述中國圖書發展的過程。

事實上,在《中國書史簡編》之前,劉國鈞於1952年、1955年先後出版過兩種書史研究的著作《可愛的中國書》《中國書的故事》[2]。《中國書史簡編》就是在這兩書的基礎上修訂而成。

此三書是劉國鈞數十年書史研究心得積累的結晶。可以說,劉國鈞既是金陵大學的中國書史研究傳統的開創者,也是中國現代書史研究的奠基者。中國書史研究與中國近代圖書館學的關係,也由此可見一斑。新時期以來,書史更成為圖書館學課程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3]。

金陵大學的書史研究傳統,有兩個重要的分支。

一個是海外的分支。1932年畢業於金陵大學、曾選劉國鈞中國書史課程的錢存訓,後來出國留學,並以研究書史的學位論文The Pre-printing Records of China : A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of Early Chinese Inscriptions and Books,於1957年獲得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學博士學位。

這篇論文經過多年補充和修改,於1962年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書名改為Written on Bamboo and Silk: The Beginnings of Chinese Books and Inscriptions。1975年香港中文大學周寧森博士譯成中文本《中國古代書史》。

《中國古代書史》

其後,此書在中國大陸也出版了多種簡體版,影響更大。總體來看,錢存訓的研究更加重視書籍的生產過程,尤其是物質與技術方面,包括造紙術、印刷術等因素,可以看出他立足於傳統書史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西方學術的影響[4]。

金陵大學書史研究傳統的另一個分支,是在中國古典文獻學方面。程千帆先生1930年代初受教於劉國鈞,1942年秋曾接替劉先生在金陵講授校讎之學。早在1941年,程先生就明確提出「治書之學,舊號校讎」,而新的校讎學應該包括版本之學、校勘之學、目錄之學、典藏之學[5]。

他晚年與弟子徐有富合作完成的《校讎廣義》,就包括版本編、校勘編、目錄編、典藏編四個部分,建構了廣義的校讎學體系[6]。這四個部分同樣也是中國古典文獻學的核心。因此,所謂廣義的校讎學,既是廣義的「治書之學」,也可以說是廣義的書史研究,還可以說是核心的古典文獻學。

李致忠1965年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後來長期在國家圖書館工作,是著名的版本學家和文獻學家。1985年,他在文物出版社出版了《中國古代書籍史》,此後又有《中國古代書籍史話》《<文苑英華>史話》《中國古籍十二講》等多種書史著作面世[7]。

他的書籍研究,仍多採取版本學、文獻學的寫法,這也與他的學術背景和工作經歷相關。李致忠著作也使用了「書籍史」之名,但與西方書籍史顯著不同。

《中國古代書籍史》

新世紀以來,西方書籍史研究的相關成果,被陸續引介到中國來。國外學者以西方書籍史的視角研究中國書籍史的成果,也有不少被譯介到國內,引起學界的注意,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也被國內同行所借鑑。

系統而集中引進西方書籍史研究成果的,首推商務印書館自2012年開始編輯出版的「書史譯叢」。這套專題譯叢包括《書史導論》《莎士比亞與書》《書籍的秩序:14至18世紀的書寫文化與社會》《工具書的誕生:近代以前的學術信息管理》《圖書館的故事》《版權的起源》等[8],從各自不同視角展現了西方的書籍史研究。此外,其他出版社對西方書籍史也有一些介紹,但規模性和系統性不及商務印書館。

嚴格說來,西方書籍史研究實際上包括兩大類別:一類主要是以西方書籍史為研究對象,另一類主要以中國書籍史為研究對象。西方學者的研究視角與中國學者有同有異,無論同異,對於中國學者,都有他山之石的功用。

總體而言,西方書籍史研究有如下四大特點:

第一,強調書籍文化史研究視角,也就是強調書籍作為形塑社會文化的一股重要力量,如美國羅伯特·達恩頓(Robert Darnton)的《啟蒙運動的生意——<百科全書>出版史(1775-1800)》[9]。

《啟蒙運動的生意——百科全書出版史(1775-1800)》

第二,強調書籍史中的各種動態過程,不是將書籍看作靜態之物,而是將書籍看作具有廣泛社會聯繫的、活躍的、有生命的主體。這一動態過程包括書籍的生產、印刷、銷售、流通等,各家具體的關注點不同,也就導致了方法與視角的差異。

有關注印刷技術及其與書之關係者,如《作為變革動因的印刷機——早期近代歐洲的傳播與文化變革》《印刷書的誕生》以及《谷騰堡在上海:中國印刷資本業的發展(1876—1937)》等[10];有關注書籍與士人文化之互動者,如《書籍的社會史:中華帝國晚期的書籍與士人文化》[11]以及前文提到的《書史導論》。

第三,重視書籍的閱讀過程、方法及其意義,戴聯斌在《從書籍史到閱讀史:閱讀史研究理論與方法》中,對書籍史與閱讀史研究的關係有詳細的闡發[12],實際上,閱讀史早已是書籍史的一部分。何谷理《明清插圖本小說閱讀》和何予明《家園與天下——明代書文化與尋常閱讀》二書就是十分成功的案例[13]。

《明清插圖本小說閱讀》,何谷理著,劉詩秋譯,三聯書店2019年6月版。

第四,重視書籍商品性,重視商業出版及其背後的通俗文化。例如包筠雅的《文化貿易:清代至民國時期四堡的書籍交易》和賈晉珠的《謀利而印:11至17世紀福建建陽的商業出版者》[14],觀其書名,二書之宗旨一目了然。西方書籍史研究中所展現的宏通的眼光,見微知著的視角,以及注重將書置於中心並確認其主體地位的自覺意識,都值得我們借鑑參考。

總之,從學術史和學術傳統來看,書籍史研究是一片廣闊的園地,對於中國學者來說,這也是一片自家的園地。不管是文獻學、圖書館學、出版學以及其他人文社科領域的學者,都可以也值得在此領域投入精力、灑下汗水,也必將有可觀之收穫。這正是本期「書籍史專欄」意義之所在。

2、書籍史研究的新進展

一部書籍往往擁有多種身份,不同的身份,意味著其在書籍史網絡中處於不同的網格點上。從書籍史的角度來說,這就提供了不同的切入角度。

例如,《思溪藏》既是一部宋刻書,又是一部佛教典籍。這意味著,它既是宋刻的代表,在宋代書籍生產尤其是版刻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又是佛教典籍史的重要代表。另一方面,這部典籍在中國失傳已久,清末才由楊守敬購得而回流中土。

從這一角度來看,它又屬於域外漢籍,走過將近千年的漫長的「書籍之路」,可謂身世曲折。從宋版書籍、佛教典籍和海外漢籍三個角度,都可以展開書籍史的研究。

王傳龍《<思溪藏>刊刻事項匯考》雖然涉及了三個視角,但主要的視角集中在前兩個視角,尤其是第一個視角。

宋版《思溪藏》殘葉

王傳龍所謂「刊刻事項」,主要是指刊刻時間、刊刻地點、主持者等等。刊刻時間包括刊刻的起迄這兩個時間點,就為理解整個刊刻過程提供了重要的時間座標。王傳龍文所引日本京都南禪寺所藏《長阿含經》卷二十二卷首刊記,無疑是研判《思溪藏》刊刻時間的重要材料。

這篇署「紹興二年四月日謹題」的刊記稱,捐資者王永從等人「謹發誠心,捐舍家財,開鏤《大藏經版》總五百五十函,永遠印造流通」。這段文字包含開鏤、經版、函、印造、流通等有關書籍生產的專門術語,其中的「開鏤」一詞尤其值得注意。「開」「鏤」二字實為同義並列,皆為雕刻之義。

在北宋石刻中,鐫字人常自稱「開」「開石」「開字人」。例如,《揮麈錄》三錄卷二記九江琢玉坊碑工李仲寧,「刻字甚工」,自稱「小人家舊貧窶,止因開蘇內翰、黃學士詞翰,遂至飽暖」[15],此處「開」即是雕鐫之意。嘉祐二年(1057)龍川白雲巖陳偁題名後,署刻「僧應璣開石」,「開石」亦即「刻石」[16]。

明道二年(1033)刻《洛陽義從師幢》的洛陽刻工翟靈芝、熙寧三年(1070)刻《寧陽父母恩重經》的刻工梁玉,皆自稱「開字人」[17]。可見,在宋代,雕刻之義的「開」字是相當常見的。

在《四庫全書總目》中,「開雕」一詞仍然屢見不鮮,例如《周易集傳》提要謂「朱彝尊《曝書亭集》有是書跋,謂通志堂刻《經解》時以其殘缺,故未開雕云云」[18],《新五代史記》提要謂「(歐陽)修歿之後,始詔取其書,付國子監開雕,遂至今列為正史」[19],《雙溪集》提要謂「此本乃明萬曆丙申尚寶司丞王鏻得沈一貫家舊本,為校正開雕者也」[20],不勝枚舉。凡此諸例,其意皆為雕刻,而非「開始雕刻」。

《四庫全書總目》

王傳龍文根據《思溪藏》的卷函數量以及刻版的工作效率作出判斷,論定日本學者小野玄妙將「開鏤《大藏經板》總五百五十函」理解為開工時間,是對「開鏤」的一種歧義誤讀,這無疑是正確的。

但是,《思溪藏》刊記中出現的「開鏤」一詞,卻提示我們,至遲從宋代開始,「開」字作為一個專有術語,就已經為石刻生產和書籍生產所共用。石刻和書籍作為兩種不同類型的文獻,彼此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有關《思溪藏》「刊刻事項」的研究,雖然只是一個個案,卻增加了我們對宋代書籍生產史的認知,為後續的書籍史研究夯實了文獻基礎,也為文獻文化史研究提供了思路。

在追蹤《思溪藏》「刊刻事項」的過程中,王傳龍已經觸及宋代刻書業的經濟來源以及刻工問題,可惜限於主題,只能淺嘗輒止。相關問題在丁紅旗《再論南宋刻書業的利潤與刻工生活》中得到更具體細緻的討論。

丁紅旗的研究展現了書籍經濟史的視角,特色鮮明。在宋代書籍經濟史方面,周生春、孔祥來《宋元圖書的刻印、銷售價與市場》、章宏偉《南宋書籍印造成本及其利潤》已著先鞭。

丁紅旗從書籍刻工入手,角度是比較別致的。至少自南宋起,刻書工匠與刻碑工匠往往二任集於一身。王詩安就是「梓人而兼石工」的較早的例子:作為刻書工人,他刻有薛師石《瓜廬詩》行世;作為石工,他刻有《薛叔似墓誌》[21]。

元延祐四年(1317)刻《重修武安靈溪堰記》的萬安泰,自署「黃州路繡梓」,曾毅公認為他就是「刻書工人而兼為石工者」[22]。

《篁墩文集》

明代安徽歙縣仇村黃氏亦兼營刻書與刻石。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三十六《書趙松雪千文帖後》云:「吾鄉鋟梓刻石,必歸之歙仇村黃氏。黃氏之彥曰文敬,尤以此得名。予刻先塋碑及鋟《貽範集》,皆文敬率其子弟為之。」[23]著名的清代吳趨穆大展局,在南京亦設有分號,刻碑併兼刻書[24]。

目前為止,關於宋代刻書價格的史料雖然很少,但仍有七種可用,而關於宋代刻石的價格史料,則幾無所見。既然梓人石工常一身二任,那麼,丁紅旗文中關於南宋刻字工價、紙張價格的研究,對於同時代刻石價格的研究,顯然也有有益的參照意義。

除了宋代的刻書工匠,其他時代的刻工也有必要加以關注,不僅要關注他們的姓名及裡籍背景,關注他們的板刻技術及傳承,還要關注他們的社會生活及經濟地位。

辨偽是古典文獻學中的一門專門之學,《偽書通考》《續偽書通考》等書的流行,說明傳統文獻學界對於辨偽的重視[25]。從書籍史的視角觀察偽書,觀察偽書產生的背景,分析作偽者的動機及其偽書的材料來源,進而探究其背後的學術文化史價值,是很有意義的。

《偽書通考》

眾所周知,豐坊是明代偽書造作的代表人物,「其平生好作偽書,妄謬萬端,至今為世詬厲」[26],但是,另一方面,豐坊也為從書籍史的角度研究明代偽書生產提供了典型的案例。

王赫《偽書的誕生:明中葉文化學術氛圍與豐坊的作偽》指出,豐坊「遍偽群經的行為受到明中葉文化和學術氛圍的直接影響」,「從疑經、改經到豐坊的偽經,體現了宋以後中國經學史和書籍史中一種獨特的『改寫』傳統,這一傳統在豐坊處走向了極端和異端」。

這是從偽書造作的角度觀察得出的結論,更多著眼的是人的因素;如果換一個角度,從書籍再生產的角度觀察,也就是從書的角度,特別是從書的形式、構成的角度進行觀察,或有新的發現。

明代是書籍史的重要階段。傳統對明代書籍史的認識,主要是繼承自清人,還是比較粗線條的。清人多認為「明人好刻古書而古書亡」[27],對明人的圖書再生產付之以鄙夷。這種態度很容易忽略明代書籍史的生動具體的細節,俞士玲在《明代圖書生產與思想爭鳴:以李贄的圖書刊刻為中心》中,就為我們展示了一系列這樣的書史細節。

明人文集中存留的大量有關書信、序跋,為我們觀察明代書籍史提供了豐富的細節。刻書的過程,不僅是友朋之間社交往來的過程,更是學人之間思想互動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書商、中介、贊助者的作用,展示得更為清楚。

明代學術思想生產、傳播交流的方式也隨之改變,李贄對於書籍刊刻的時間(萬曆二十八年是鄉試年)、地點(南京是江南貢院所在地)的選擇,透露了他對書籍傳播的刻意。論文第五節提到的「遺書」,與王赫文中的「偽書」,作為書籍的兩種特殊形態,都可以作為書籍史研究的課題。

《李卓吾批點忠義水滸傳》

編刊尺牘選本成為一時風氣,初興於明代末年,再興於康熙初年。這是一個相當值得重視的書籍史現象。

首先,這涉及書籍形式的轉換問題,原來屬於寫本的單篇尺牘匯聚選編,通過版刻而轉換為刻本書籍。

其次,這一轉換過程不僅涉及尺牘的篇章別裁,而且涉及撰寫者、編選者與評點者之間複雜的社會交際和文化互動圈子。

第三,在商業出版的大背景之下,書籍銷售的商業利益與尺牘作品的文藝審美價值之間形成了張力,這種張力對於編選、營銷、閱讀諸事項的影響,也相當引人注目。

圍繞著書業同行競爭和同類出版物競爭,出現了不同的編刊策略,出現了盜版與正版之爭,出現了南京、揚州、杭州三個出版中心之間的競爭與合作,演出了明清書籍史上一場可以名為「三城記」的歷史戲劇。因此,編刊尺牘選本既是書籍史研究的焦點,也是出版史研究的絕好案例。

蔡燕梅和劉仁的兩篇論文互涉性相當強。蔡燕梅論文題為《從<尺牘新語>編纂看明末清初尺牘選本的商業出版》,而劉仁論文題為《從匡贊分雅到鼓吹休隆:叢書與明清文化轉型》。前者著眼於商業出版以及編刊策略,著眼於書的本體;後者則以《檀幾叢書》和《昭代叢書》為例,著重探討叢書編纂背後所隱藏的文化、政治和學術權力作用.

《檀幾叢書》

前者聚焦尺牘編刊,而後者側重叢書的編纂,表面上看,二者視角不同,論述重點也不同,但實質上,兩篇論文所聚焦的時段相近,而且尺牘刊本對二文主旨的展開都至關重要。劉仁的論述能夠展開,得力於叢書編輯者張潮所彙刊的、包含其與友朋之間的1500餘封信札的《尺牘偶存》《友聲》。

這兩本尺牘彙刊猶如化石,凝固了以張潮為中心,橫跨揚州、徽州、杭州等地,包括商人、文士、刻書家、編選家等的人際網絡,這為劉仁剖析提供了切入口。

張潮(1650—約1709)一生大致與康熙(1662-1722)時代相始終。康熙三十三年(1694),寓居揚州的徽州人張潮與杭州人王晫聯手編刊《檀幾叢書》,並於次年完成了初集的刊刻,二集刊刻直到康熙三十六年(1697)才完成。這是一套至今仍頗具時尚感的叢書。

新舊世紀之交,上海文藝出版社曾約請饒宗頤、金克木、季羨林、程千帆等23位海內外華人學者,將他們研究成果中的精粹萃編成冊,出版了一套「學苑英華」叢書,其頗具創意的萃編方式與張潮的《檀幾叢書》異曲同工[28]。

劉仁有個新奇的發現:「在《檀幾叢書》初集與二集之間的康熙三十五年,張潮卻進行了《昭代叢書》甲集的編纂與刊刻。」他從康熙三十六年春張潮致王士禎書中,找到了張潮突然改弦更張的原因:「拙選《檀幾叢書》初集,原與武林王丹老共事,後聞侍衛中有欲進呈者,因以己意更選《昭代叢書》一部,發凡起例,與前本略有異同。」

對張潮來說,這確是他書籍編刊史上的重要轉向,從「怡悅性情」的小品文字《檀幾叢書》,一變而為「鼓吹休隆」的「輝煌典籍」《昭代叢書》,兩者的性質與意味迥然不同,而編者張潮的身份意識也煥然一新。

《昭代叢書》

書中所謂「侍衛中有欲進呈者」一事至今無法考實,限於傳聞而已。僅僅是一條莫須有的傳聞,就輕易改變了張潮的書籍編纂計劃,這既證實了劉仁的結論:「書籍不僅是文化的被塑造物,而且是其構建力量」,也證明了明末清初學術思想史上確實存在王汎森所謂「權力的毛細血管作用」[29]。

饒有趣味的是,康熙三十七年冬孔尚任寄來《出山異數記》,以個人視角記述其面聖的經歷,張潮建議將其改名為《幸魯承恩私記》,強調「承恩」的一面,這是張潮自覺貫徹《昭代叢書》「鼓吹休隆」編輯策略的典型表現。

鑑於上述事實,也許有必要進一步追問:在康熙三十四年至康熙三十五年之間,無論是中央的政策層面,還是地方的文化層面,究竟還發生了什麼政治事件,以致於影響了張潮的抉擇?

在古代中國書籍史上,歷代皆有官修之書,這些代表帝王旨意和王朝意志的「官書」,也可以稱為「帝王之書」。圍繞這些「官書」或「帝王之書」,展開了一部特殊的書籍史。

宋初的四大書,明初的《永樂大典》,乾隆時編撰的《四庫全書》,清代武英殿所刻的「清六通」,等等,都是官書。官書局,以及與編刻官書相關的其他機構設置、制度運營,都與「官書」書籍史密切相關。

武英殿所刻「清六通」,究竟刊於何時,誰參與,誰主持,具體過程如何,在韓李良《清武英殿本「清六通」刊竣時間新考》中有詳細的討論。這是武英殿刻書史的一個片斷,也是清代朝廷刻書的案例之一。

武英殿

傳統文獻學對於藏書與藏書家的關注,往往聚集在書的聚散以及書與人之間的因緣,在某種程度上,這種視角與書籍史殊途同歸。藏書家都是愛書之人,但各自的愛書方式又有不同,有的珍藏秘不示人,有的想方設法化身千百分享同好。

近代著名藏書家徐乃昌影刻明崇禎趙氏小宛堂本《玉臺新詠》,意在與同道分享。這部影刻「寫刻精良,版風雅致,是近現代影刻古籍的代表作」,由於過於逼真,以致徐乃昌板片流出之後,有人故意挖去翻刻痕跡之後刷印,並成功地冒充明本,欺世牟利。

南江濤《徐乃昌影刻<玉臺新詠> 考》不僅詳細考索了徐乃昌影刻《玉臺新詠》的過程,而且探討其動機與目的,指出徐氏影刻此書的用途,主要是作為「禮品書」。讀完這篇論文,我對書籍的物質性有了更多層面的認識。

在抄本時代,每個抄本之間肯定有不同,這是容易理解的。在刻本時代,同一底版的不同刻本之間,由於用紙、用墨、壓印用力、裝訂用線等物質因素的影響,也會產生各本之間的個體差異。此其一。

徐乃昌影刻《玉臺新詠》

即使同一版次並且紙墨印裝完全相同的印本,在流傳過程中,也可能因為流傳過程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序跋題識,並擁有各自的物質特徵。此其二。

同一版本書籍的這種物質性差異細節,如果不是目驗手核,如果未受版本學或藏書學的相關實務訓練,是不容易發現的。

最近,有版本學研究者提出了「實物版本學」的概念[30],我認為,這一概念有必要引入書籍史研究領域,建立一門「實物書籍史」和「書籍物質史」的分支。「實物書籍史」側重的是切入對象的研究視角,與藏書樓及圖書館等聯繫較為密切,而「書籍物質史」著重的是對象的物質屬性,與出版者、刻印者的關係更為密切。

作為一部官修大類書,《永樂大典》的編纂、抄錄、轉運、傳承以致流散亡佚,伴隨著明朝遷都、明清易代、清末戰亂以及民國以來的內亂外憂,經歷了一個書運與國運相互聯結糾纏的曲折的歷史過程。

從這個角度可以說,鄭雲豔《民國以來<永樂大典>海內外流通價格變遷考》不止是20世紀書籍價格史和經濟史的研究,更是20世紀書籍政治史和社會史的一種別致的展開。

3、書籍史研究之前瞻

王傳龍文中所謂「刊刻事項」,亦可簡稱為「刊事」。劉仁在其研究書籍史的博士學位論文中,提出 「書事」的概念。所謂」書事」,包括書籍的編選、評閱以及藉助書籍而開展的知識分享與禮物饋贈[31]。

《家園與天下——明代書文化與尋常閱讀》,何予明著,中華書局2019年11月版

按我個人的理解,所謂「刊事」正是範圍更廣的「書事」的一部分。何予明在其《家園與天下——明代書文化與尋常閱讀》中,標舉「書文化」的視角。「書文化」一詞涵蓋最廣,可以將「刊事」「書事」包括在內。文化史的視角,無疑是書籍史研究中最為重要的視角之一。

中國書籍史研究方興未艾,可以結合傳統文獻學、中國書史和西方書籍史研究的思路,建構中國的書籍史研究體系。

首先,書籍史的研究,可以從各種專題史的角度展開。將書籍研究與各種史學、文化學相結合,開展書籍社會史、書籍經濟史、書籍史料學、書籍閱讀史、書籍藝術史、比較書籍史的研究[32]。

所謂比較書籍史,既可以是中外書籍史的比較研究,也可以是各種漢籍之間的比較研究。域內漢籍與域外漢籍之間,東亞漢籍的和刻本、朝鮮本和越南本之間的比較研究,也是比較書籍史的內容。

其次,書籍史的研究,可以從斷代史、分類史、區域史等角度展開。斷代的書籍史,關注宋代以降者居多,這自然是因為宋元明清書史資料較多之故。

除了目錄學的分類,書籍還有其他分類,例如從刊刻角度區分,有官刻、坊刻、家刻等類別;從用途角度區分,則有考試用書(制義刻本)、蒙學讀物、禮品書、曆書、日用類書、暢銷書等類別。以區域劃分的藏書史、刻書史,已有不少成果。

《謀利而印》

賈晉珠《謀利而印》就是區域刻書史研究的最新成果,因此被列入「福建印刷文化研究叢書」,這套叢書令人期待。

需要說明的是,上一段所言各種專題史以及此段所言各種「區塊史」,固然是整個書籍史研究框架中的「區塊」,而更重要的是一種研究視角,可據以展開各種深入具體的研究。實際上,在具體研究中,不同的角度往往融合為用,例如何朝暉《晚明士人與商業出版》,就是斷代史與專題史視角的結合[33]。

第三,書籍史的研究,應該注意從周邊看中心。這裡所謂「周邊」,指的是往常不太為人看重的邊緣人物和邊緣史料。

所謂邊緣人物,包括代筆、代刻、代校、代書、贊助等各種人物,也包括書籍生產進程各階段的各類「隱身人」「捉刀人」,如沒有大聲宣揚的贊助人、默默無聞的校閱者、少見經傳的銷售者、秘不作聲的合作者等。

所謂邊緣史料,是指以往不太受到重視的書的各種副文本,以及零星散在各處而有待發掘的序跋、日記、書信、檔案等史料。書籍史應該重視各種與書相關的史料,明清時代的各種寫本文獻尤其重要。

《書籍的社會史:中華帝國晚期的書籍與士人文化》

第四,書籍史的研究,應該重視書與人的個案研究。書的個案研究,多集中在經典、名著、大書,也可以集中於某些有個性的小書。人的個案研究,主要集中在名家的閱讀,書籍閱讀對名家成長的影響,是「進」與「出」的關係,特別值得關注。宋代以後的書史,能夠提供名家在閱讀中成長的足夠史料。此外,對於書籍的各種形式的消費與利用,也有必要展開個案研究。

第五,書籍史的研究,應該有超越書籍史的胸襟和視野。研究中國書籍史和古典文獻學的學者,對於簡帛石刻等究竟是否屬於書籍,有不同的看法,但是簡帛石刻以及其他各種寫本文獻等等都屬於文獻,大家是沒有異議的。

超越書籍史,就是打破書籍與簡帛、石刻以及各種寫本文獻的界限,將其作為文獻的一種,不僅立足於書文化史的角度,更立足於文獻文化史的高度,獲得更高遠的視野。[34]

換句話說,書籍史可以作為文獻文化史的一部分,從書籍史角度,對傳統文獻學史中的各種史料作新的梳理,對各種論述作新的闡釋,嘗試理論提升,那麼,中國傳統的「治書之學」必將與時俱進,「其命維新」。

注釋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文獻文化史」(10&ZD130)階段性研究成果。

[1]詳參江曦:《陳彬龢、查猛濟<中國書史>考辨》,《圖書館雜誌》2018年第6期,第96頁。

[2]劉國鈞:《可愛的中國書》,建業書局,1952年;劉國鈞:《中國書的故事》,中國青年出版社,1955年。此二書內容皆不及《中國書史簡編》豐富。

[3]1987年書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鄭如斯、肖東發編《中國書史教學指導書》,就是圖書館學專業的教學用書。

[4]參看別立謙:《錢存訓對中國書史研究的貢獻》,《中國典籍與文化》2006年第1期,第118-127頁。吳格編:《坐擁書城 勤耕不輟:錢存訓先生的志業與著述》,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

[5]程千帆:《<校讎廣義>敘錄》《校讎廣義版本編》,《程千帆全集》第一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6頁。

[6]《校讎廣義》有多種版本,最新的版本是程千帆、徐有富:《校讎廣義》(修訂本),中華書局,2020年。仍分為四編。

[7]李致忠:《中國古代書籍史話》,商務印書館,1996年;李致忠:《<文苑英華>史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4年;李致忠、蘆婷婷:《中國古籍十二講》,北京聯合出版有限公司,2018年。

[8][英] 戴維·芬克爾斯坦、阿利斯泰爾·麥克利裡著,何朝暉譯:《書史導論》,商務印書館,2012年;[美]戴維·斯科特·卡斯頓著,郝田虎譯:《莎士比亞與書》,商務印書館,2012年;[法] 羅傑·夏蒂埃著,吳泓緲、張璐譯:《書籍的秩序——14至18世紀的書寫文化與社會》,商務印書館,2013年;[美] 安·布萊爾著,徐波譯:《工具書的誕生:近代以前的學術信息管理》,商務印書館,2014年;[英]馬修·巴特爾斯著,趙雪倩譯:《圖書館的故事》,商務印書館,2013年;[美] 馬克·羅斯著,楊明譯:《版權的起源》,商務印書館,2018年。

[9][美]羅伯特·達恩頓(Robert Darnton)著,葉桐、顧杭譯,《啟蒙運動的生意——<百科全書>出版史(1775-1800)》,三聯書店,2005年。

[10][美]伊利莎白·愛森斯坦(Elizabeth L.Eisenstein)著,何道寬譯:《作為變革動因的印刷機——早期近代歐洲的傳播與文化變革》,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法]費夫賀(Lucien Febvre)、馬爾坦 (Henri-Jean Martin)著、李鴻志譯:《印刷書的誕生》,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美] 芮哲非(Christopher A.Reed)撰,張志強等譯:《谷騰堡在上海:中國印刷資本業的發展(1876—1937)》,商務印書館,2014年。

[11][美]周紹明著,何朝暉譯:《書籍的社會史:中華帝國晚期的書籍與士人文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

[12]戴聯斌:《從書籍史到閱讀史:閱讀史研究理論與方法》,新星出版社,2017年。

[13][美]何谷理(Robert E.Hegel)撰,劉詩秋譯:《明清插圖本小說閱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年;何予明:《家園與天下——明代書文化與尋常閱讀》,中華書局,2019年。

[14][美] 包筠雅(Cynthia J.Brokaw)撰, 劉永華、饒佳榮等譯:《文化貿易:清代至民國時期四堡的書籍交易》,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美]賈晉珠(Lucille Chia)撰,邱葵、鄒秀英、柳穎、劉倩譯:《謀利而印:11至17世紀福建建陽的商業出版者》,福建人民出版社,2019年。

[15]王明清:《揮麈錄》,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第187頁。

[16]此條《石刻考工錄》未注「開石」之題署,又誤「偁」為「稱」。曾毅公輯:《石刻考工錄》,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年,第45頁。參看陸耀遹:《金石續編》卷十五,《石刻史料新編》第一輯第5冊,新文豐出版社,1977年,第3329頁。

[17]曾毅公輯:《石刻考工錄》,第40、48頁。參看程章燦:《石 刻刻工研究》上編第三章《石刻刻工之題署及其身份之判定》,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55-56頁;又下編,第231頁。

[18]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四,中華書局,1965年,第25頁。

[19]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四六,第411頁。

[20]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〇,第1376頁。

[21]曾毅公輯:《石刻考工錄》,第74頁。按:原書「瓜廬」誤作「瓜盧」。

[22]曾毅公輯:《石刻考工錄》,第114頁。

[23]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三十六《書趙松雪千文帖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4]參看程章燦:《石刻刻工研究》,第60頁。

[25]張心澂:《偽書通考》,商務印書館,1954年;鄭良樹:《續偽書通考》,臺灣學生書局,1984年。

[26]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三,第964頁。

[27]如陸心源《六經雅言圖辨跋》稱:「明人書帕本,大抵如是,所謂『刻書而書亡』者也。」(陸心源撰,馮惠民整理:《儀顧堂書目題跋彙編》卷一,中華書局,2009年,第29頁)

[28]「學苑英華」叢書於1996年至2002年間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共計23種。

[29]王汎森:《權力的毛細管作用:清代的思想、學術與心態》(修訂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

[30]參看李開升:《明嘉靖刻本研究》緒論二之(二)「實物版本與實物版本學」,中西書局,2019年。

[31]參看劉仁:《張潮及其友朋書事考論》,南京大學2020年博士學位論文(趙益教授指導),2020年。

[32]關於書籍藝術史,近年有陳亞建:《中國書籍藝術史》,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8年;更早的則有邱陵編著:《書籍裝幀藝術史》,重慶出版社,1990年。

[33]何朝暉:《晚明士人與商業出版》,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

[34]參看趙益:《從文獻史、書籍史到文獻文化史》,《南京大學學報》2013年第3期,第110-1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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