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體和喻體是隱喻建構的兩個基本要素,這二者具有相似性是它們能成為隱喻基本要素的必備條件。相似性是個模糊變量,「隱喻為什麼可能」問題的癥結所在就在於如何定義和說明這二者何以相似。
「隱喻分形說」認為,一個隱喻的喻體是從本體「分形」出來的,並認為能做出分形的整體是自相似的,這就從理論的源頭上說明了喻體同本體的相似性根源何在。隱喻所表現出的相似性是從人的感覺和知覺上說的,是一種主觀的心理投射效應,是在意識清醒條件下可以欣然接受的人造「錯覺」。它可以表現在許多維度上,使隱喻的相似性體現出多種多樣的情況,而且還會體現出本體的某種特殊性。
隱喻本體和喻體的相似——分形論視域下隱喻研究之二
本文作者 | 徐盛桓
作者單位 | 河南大學外語學院
內容來源 |《當代修辭學》 2020年第2期
隱喻無論是作為語言運用來研究,還是把它看成是一種認知過程來考察,「隱喻的實質是通過一物以理解和經驗另一物」。這裡的「一物」和「另一物」,指的就是它的喻體和本體的設置,而這二者必定是相關的,表現為二者具有相似性,這是隱喻生成的前提。從古到今、從西方到中國,隱喻一直是修辭表達的一個被經常啟用的大戶,對於已具有平常智力的人來說,一般隱喻的運用是毫無障礙的;而從研究來說,隱喻經歷過替代說、比較說、互動說、映射說、合成說、內涵外延傳承說等等理論的磨練,在當代成為語言研究的顯學,成果蔚為大觀。但本體和喻體是如何達成相似的、達成的是怎樣的相似,一直未見有明確的說明。
要推進隱喻研究的理論創新,需要研究視域的轉換。視域是一種問題意識。在隱喻中,本體是表達主體意欲表達之物、被喻之物,那麼喻體是怎樣來的?在隱喻研究史上有一種「內在說」的主張,指喻體是直接內在地從本體的概念即從其指稱的事物中延伸出來的,如亞里斯多德所說的種指代屬、屬指代種的說法、外延內涵傳承說、本文所說的隱喻分形說等。就「隱喻分形說」來說,它認為喻體是由本體「分形」出來的,這就是說,喻體就是本體的一個「分形」,這就在理論的源頭上說明了喻體同本體的相似性的實質,喻體其實反映的是用作本體的那個概念的外延或內涵的某些內容,因此喻體必定是或明或隱地相似於本體的外形或屬性的某一(些)特徵的,用作本體的那個概念同用作喻體的這個概念的外延內涵的內容是一起發育的,因此可以用「同胚」來研究隱喻的相似性。隱喻本體-喻體的相似可以從多維度來考察,一個隱喻本、喻體的相似性是一個體現了本體特殊性的多樣統一體。
2001年,美國哲學家、邏輯學家思丹哈特(Eric Steinhart)出版了專著《隱喻的邏輯》(The Logic of Metaphor) ,引發了我們探討修辭表達的邏輯結構的興趣。在以後的幾年裡,徐盛桓發表了幾篇修辭表達同邏輯的關係等問題的論文,其中一篇是《隱喻為什麼可能》,提出「內涵外延傳承說」,認為隱喻的喻體是從其本體的概念的內涵外延傳承下來的,也就是從其本體的概念「分」出來的,是隱喻語義表達的基本內容,是隱喻構成之所以可能的根本原因。「內涵外延傳承說」是希望能作為隱喻研究理論探索的一條新思路,它的缺點是只說明了操作的過程,缺乏一個能合理地說明其概念為何和如何能分出其內涵外延的理論作為立論的基礎。為此,本文的「隱喻分形說」擬借用分形幾何學的分形理論補充做些理論建構工作;同本文論點相關的還有徐盛桓的《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可參閱。
「隱喻為什麼可能」問題意味著什麼?隱喻首先是心智活動的產物,其中很重要的是其建構階段的感覺與知覺活動,在這之後才能轉入用語言符號記錄進行語言表達階段。隱喻的建構至少涉及三個互為表裡的過程:起因、發生和建構。就這三個過程可以提出三個基本問題:
1)直觀地說,隱喻表達是一物喻一物引起的,這是隱喻的起因,那麼為什麼可以用一物喻一物?
2)一物喻一物的「物」原來都是物理事件,那麼是如何從物理世界生發為一個隱喻表達的心智活動?
3)一物喻一物就是以喻體喻本體,那麼本體-喻體是如何轉換以建構出喻體,最後在心智裡生成一個完整的隱喻表達的?
當隱喻表達其本體-喻體的合理配對在心智裡建構起來,這時就說隱喻的建構成為可能。前兩個問題有一些討論,這裡不再重複;而對於第三點「本體-喻體是如何轉換以建構出喻體」,就是本文擬借用分形理論重點討論的內容。
要說明的是,這點討論完以後,還要轉到說明大腦裡的心智符號所建構起來的隱喻表達如何轉換為語言符號所表達的隱喻表達式。但這涉及語言運用的另一個大問題,即大腦裡的心智符號如何轉換成語言運用的命題符號,因篇幅所限且與本體-喻體相似問題關係不大,本文從略不討論,但一般語句是如何轉換的這個問題,初步的研究可參看徐盛桓。
2018年底,龔玉苗發表《也論隱喻為什麼可能》一文,提出一個「隱喻關係範疇模型」以回答徐盛桓提出的「隱喻為什麼可能」之問,其認為:一、隱喻本體和喻體的關係基於模糊邏輯;二、隱喻義的產生基於可能世界的「對等項對應」關係;三、本體和喻體之間的範疇聯繫的中介是相似性;四、隱喻得以「據事假物」是基於關係範疇的雙重性。龔文最後認為,「隱喻為什麼可能」問題的解決需要超學科研究以下方面進路的協作:在反思計算主義的基礎上採取涉身認知—嵌入式認知—延展認知—生成認知的心智哲學研究進路;尋找隱喻的神經相關物的生物學進路;強調自組織演化的認知的動力系統研究進路。
龔文所說的徹底解答這個問題需要幾個方面的協作,對此我們是認同的,因為根據當代認知科學研究的揭示,任何的認知活動,即使是幼兒園小朋友用手指頭進行「二加三」計算的認知活動,要對此展開深入研究都可能涉及龔文所說的一切的協同,而且隨著學科研究的深入發展,還可能有新的發現,協同的有關方面還可能擴大和深化,例如量子力學早就發現了微觀世界和宏觀世界的疊加態和坍縮、糾纏等等現象,但是現代語言學界研究還來不及思考量子力學對意識現象在語言運用中的影響。這個例子表明,語言研究主要還應當考慮當前實際存在的問題。
當前對於「隱喻為什麼可能」研究有關的實際情況是:對隱喻如何建構有共識,就是把「某種事物比擬成和它相似的另一事物」;然而,雖然相似性這個問題由來已久,但看來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因為相似性是個模糊的難於把握的概念,而《漢英雙語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相似」只用了與它同義的兩個字:「相像」。幾千年來,中外的文人可以得心應手地運用隱喻,而中外的學者對隱喻的研究成果何止千千萬萬種,但是對這個「相似性」,就是沒有找到一個能符合隱喻運用實際的說法,試看:
a.無端忽憶疏狂侶,曾記得,烏衣巷口,別來如雨。(陳維崧《賀新郎》)
b.楊柳渡頭行客稀,罟師(漁夫,這裡是指撐船人)蕩槳向臨圻(在山東)。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王維《送沈子歸江東》。當時王維在湖北)
c.如皋憶,如夢復如煙。(陳維崧《望江南》)
例(1)「別來」何以如「雨」?對朋友的思念為何相似於「春色」?對家鄉如皋的回憶是如何像「煙」的?例(2)是怎樣把Juliet說成是太陽的?在這些隱喻運用中怎樣看待這裡的對應的「對等項」?這些還都有待研究,以作出解釋和說明。
在隱喻的運用中,對對象事物的認識會隨運用主體的意向性和在一定的情景下產生的感覺、知覺之變化而變化,因此認識一個事物和另一事物是否相似,是一個要從多向度看、多維度看、多角度看的模糊變量;即使僅就客體對象這一向度來說,任何事物和事件都有其外延和內涵這兩個維度,一類事物事件不同的個體有自身的外形特徵或外表樣式,如色彩、聲音、狀態、質地、重量、數量、長度、柔軟度、明亮度、姿式、動作、情狀等方面,有其標示其自身的諸如結構構成、外貌形狀、所處狀態、其質地、屬性、特徵、性質、功能、價值等方面,每一個方面又可能出於各種原因還會有不同的分支等等,這些都可能會在不同時間、不同空間並受觀察者所處的地位的影響而有某些不盡相同的表現。所以,一個事物事件對於一個觀察者的感覺感受來說是立體的,有自身的特殊性。隱喻所說的相似性不能僅僅考慮該事物的單一維度甚至只是這一維度下的某一個分支維度。由此看來,用主要依靠隸屬度函數概念(即隸屬於1(相似)或0(不相似)之間的區間函數例如隸屬於0.8或0.15等等)以解決因「排中律」的邏輯破缺而產生的不確定性問題的模糊邏輯,和僅僅依靠事物自身在可能世界的對等項的「對應」關係,來解決隱喻本體-喻體的相似性問題,是不大切合實際的。
隱喻本體-喻體的相似性問題既是隱喻建構的一個複雜的難題,又是一個隱喻建構的基本問題,是隱喻為什麼可能這一問題的癥結所在。因此我們建議,當前考慮隱喻為什麼可能這個問題,還是回歸到這個問題的原點,即考慮隱喻建構所涉及的必要條件——本體-喻體之間建立怎麼樣的相似性。這就是我們在本文運用「隱喻分形說」的初衷。
直觀來說,相似性作為隱喻之所以可能的必要條件,就是表達主體要在大腦裡建構出一個與本體事物「相似」的意象,然後轉化為語言表達出來(後面這一點本文略)。本體是表達主體想要表達的內容,例如「我住太湖口,四面匝煙鬟。周回縈青繚黛,中託白銀盤。」(陳維崧《水調歌頭》)詞中(隱性的)「太湖湖面」是詞人想要表達的本體,他用腦海裡出現的太湖湖面的意象「白銀盤」作喻體,我們直觀地感到,「湖面」同「白銀盤」看上去的感覺是相似的,這樣就在大腦裡建構出如此的一個喻體,一如康德所言,「感官把現象經驗性地展示在知覺中,想像力把現象經驗性地展示在聯想(和再生)中」,隱喻建構就成為可能。古今中外流傳下來的話語有許許多多精彩隱喻,只要隱喻的本體喻體的配對是合理的,能體現出相似性的,這個隱喻就可能成立。
那麼,這樣的喻體是怎樣產生的?「隱喻分形說」依據分形理論認為,隱喻的喻體是從本體「分形」出來的;換句話說,本體是一個能產生「分形」的整體,是這樣的一個整體「分形」出喻體。
那麼進一步問,什麼是「分形」?什麼是能產生分形的整體?
自然界和社會中存在著大量的分形現象,當然也存在著大量的非分形現象。分形現象如:凹凸不平的海岸線自然的走勢、河流起伏的水波流動外形狀態、人看到的天上雲塊的外邊形狀、一周非突變的股票(或房地產等價格)升降走勢圖形、一家電商某節日時段接單總數線性統計圖表、一間小學六個年級學生身高統計表、一個年級學生的語文或數學成績的線性統計圖表、一片樹葉外邊的形狀、一塊石塊斷裂後缺口的形狀等等,或一棵樹、一座起伏高低的山巒、一段瀑布等等,它們都是粗糙零碎的、平面或立體的幾何形狀,若分成若干個部分,每一部分都是——或至少近似地——整體縮小後的形狀,這樣的部分與其整體的形狀以及某些特徵相似、相仿、相近、相稱、相通、相配、相應、相關等,這就是這一整體的「分形」。或者說,這些部分是從其整體「分形」出來的,是一段段縮小後的整體;也可以反過來說,整體就是這樣地由「一段段縮小後的整體」這樣的部分構成的。「部分」就是從「整體」分形出來的,而這樣的部分又與其整體相似相仿,所以這樣的整體就具有自相似的性質。所謂「自相似」,說得詳細點就是:整體同從它分割出來的部分在存在形態、信息分布、性狀展現、時間延伸、空間佔據等方面具有相似性,至少是統計意義上的相似性;而由於是部分構成了整體,這就使整體是自相似的,例如分割磁鐵,每一部分都像整體一樣有南北兩極,有相同的磁場,這樣的整體就是自相似的。
「分形-整體」是一種有特定定義的部分與整體的關係,它的特定定義就在於:整體是自相似的,而部分作為它的分形,一定以某種方式相似於整體。從相似-自相似這個角度來說,自然界還有大量事物不是如此,不作為分形,例如一個「人」的整體,其「臉」就不是人的分形;一個含著菸斗的顧客,「菸斗」就不是「顧客」的分形;一個穿漂亮紅袖衣的少女,「紅袖」就不是她的分形,儘管以上的情況都是部分與整體的關係。回到語言研究上來,這樣的區分有理論意義和使用價值,我們除借用這樣的分形理論來說隱喻的本體-喻體的關係外,這個問題我們還將在另文再詳細討論。
從「隱喻分形說」來看,作為一個能成立的本體-喻體的搭配,喻體就是從概念整體分出來的一個分形。詳細地說就是:任何一個概念可以看做一個「整體」,它的可被感覺到的內外各式各樣的表象就構成它的——或者也可以說是被分割出來的——「部分」;這樣,在隱喻中顯性的或隱性的本體就是被喻的事物概念的整體,一個喻體就是這個事物概念的一個表象,例如上例的概念「湖面」與其表象「白銀盤」,「白銀盤」作為這概念若干個表象中的一個,就是從概念「湖面」分形出來的。一個事物事件有很多表象,亦即其外延內涵有很多具體內容,如事物的構成、事物外表可感的形狀、所顯露出來的狀態、其內在的質地、屬性、特徵、性質、功能、價值等等維度,都可能構成其表象;一句話,表象來源於認知主體對事物的內涵外延內容的觀察、感受、認識、把握、選擇和提取,一個隱喻的本體-喻體的合理的配對,就是對有關概念同(其中一個)表象的合理運用。試看對概念「竹子」及其各個表象的運用:有許多詩詞是以竹子的特性以喻人的高尚品格的,這就要歸結到人對「竹子」概念的各種內外表象的具體感受、篩選和把握——竹子淡綠清幽,象徵淡雅高潔;竹子空心,喻其虛懷謙恭;竹子有節,喻其堅定不變的氣節;竹子生長正直,從不彎曲,喻其不曲私阿世、正道直行等等,這些都是從「竹子」概念分形出來的各種表象。鄭板橋的《題竹石》詩有云:「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該詩靠的就是對「竹子」這個概念的若干表象的認識、把握,並在這基礎上產生聯想、想像得出來的表達。
人們在認識事物過程中「把感覺到的事物的共同特點抽出來,加以概括,就成為概念」。一個概念是由其眾表象整合加工而成,如下圖所示:
在「隱喻分形說」看來,喻體就是這樣地從作為本體的概念分形出來的,本體與喻體的關係就體現為概念與其中某個表象的關係,因而也就是體現為整體與部分的關係;而這樣的整體具有自相似性,因此喻體不言而喻地同本體必然具有相似性。當然,這裡並不意味著能產生分形的整體就已經是隱喻,這只是具備可被隱喻運用的潛勢。
說到概念,還要區分抽象概念與具體概念,這裡強調的是具體概念。「傳統邏輯形成概念的方法,是通過分析、歸納,剝離掉這些對象身上的特殊性的方面,把若干共同的東西抽取出來。黑格爾對此予以否定,他把這樣形成的概念稱為『抽象概念』。」在黑格爾看來,這是抽象的,只是實現了形式上的同一性,只是一個集合了一些有形式上共同特徵的集合體的抽象概念;具體概念不僅包括這些抽象的形式上的規定,而且還要將這些規定理解為一個由諸環節有機統一起來的整體。回到隱喻上來,這裡所說的概念,應該被看成是一個由諸環節內容有機統一起來的整體,而不只是一個只能用於實現形式邏輯推理有效性的邏輯符號,不是一個只有形式上而不講究實際內容的抽象概念框架。它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具體感受、講究內涵外延的具體概念,例如:
a.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李煜《相見歡》)
b.一天松籟,半規晶餅。(陳維崧《品令》)
c.霜簷如洗,有碧落冰輪,今夜飛墜。(陳維崧《桂枝香》)
在地球不同時間看上去有不同的「月」,作為具體概念,可以看成「月」的外延有多個;上(下)弦月、半月、……、滿月,這樣「月」的外形給人的感受就可能如鉤、如半規晶餅、如冰輪或其他;「柳葉條」作為一個具體概念,這裡所表示的是幼嫰的柳葉條,顏色金黃而細長柔嫩,就如詞所說的「軟黃金縷」。再如例(2)的「太陽」以及Juliet,二者在隱喻中是作為具體概念,這時是看他們的作用和價值:發熱發光。太陽同人都可以被感覺到許多的表象,二者可以由某些屬性——例如其價值屬性——聯繫起來,或者說他們是由某些有特殊性的相似點聯繫起來的,這樣Juliet同太陽就合理地聯繫起來了,不會將「人」同「太陽」絕對地孤立、對立起來。
在一個隱喻中,其喻體的「分形」是如何建構出來的?試看下圖2:
圖2中的大圈表前面圖1左邊的「概念」、小圈表圖1右邊用以合成概念的各種「表象」。隱喻使用者將概念A輸入,以語境和表達主體的意向性為選擇導向,按轉換規則(f,在隱喻指「相似性」)轉換為B,也就是按f的制約,將對概念A所表徵的事物的感受分離出一個表象B輸出。這是一個A轉換為B的過程,這一轉換過程可表達為f:A→B(即A按照f的規定轉換為B),曹雪芹寫的「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紅樓夢》二十六回)可做一例。這是曹公描寫瀟湘館院子裡竹子的隱喻所選取的喻體。瀟湘館住的是瀟湘妃子林黛玉,林黛玉說過「我獨愛那幾竿竹子」,所以曹公是把竹子作為表徵黛玉人品性格的一個符號。曹公把「竹子」這個概念輸入,把一叢竹子搖曳多姿的上端比作高雅的鳳尾(院子裡潸潸的流水聲比作龍吟)作為他所感受到的其中一個表象輸出,以「鳳尾森森,龍吟細細」襯託瀟湘妃子自然脫俗、婀娜儒雅而又多愁善感的綽約丰姿,即「f:竹子→鳳尾」。
綜上,在「隱喻分形說」看來,隱喻的本體-喻體可以看成是概念與其表象的關係;概念與其表象有相似關係,因此喻體同本體就有相似關係。這樣來考察隱喻的本體-喻體的相似性表明了這一相似性同源的先天基因,因此可以用同體發育的關係為契機,來說明隱喻本體-喻體的相似性,就是「同胚」。本節在理論上說明了隱喻的本體-喻體的相似關係來自先天性,下面我們還要對本體-喻體相似性做出具體的刻畫。
隱喻的f:A→B的轉換,也是一個映射的過程,即兩個非空集合A與B之間存在著對應關係f,而對於A=(a,a1,a2,a3)中的每一個元素,在B=(b,b1,b2,b3)中有唯一的一個元素與之對應,這種對應稱為從A到B的「f映射」,記作f:A→B;B稱為在映射f下的「象」,記作B=f(A),A稱為B在映射f的「原象」。如果隱喻表達都像例(1)至例(4)及下文例(5)那樣,隱喻的本體-喻體的相似性是不難說明的,因為那些隱喻的本體-喻體在f:A→B中進行的是平射轉換,也就是正形轉換,讀者可以用自己的經驗,直觀地獲得二者是相似的感受:
a.晴髻離離,太行山勢如蝌蚪。(陳維崧《點絳唇》)
b.露似真珠月似弓。(白居易《暮江吟》)
c.西風吹得冰輪淡。(陳維崧《城頭月》)
d.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蘇軾《臨江仙》)
e.十萬瓊枝,矯若銀虯,翩如玉鯨。(陳維崧《沁園春》)
感覺包括眼耳鼻舌身五種器官的感覺,但主要的是視覺:例(5)a說山的形狀在晴天陽光下像髮髻歷歷在目,例(5)e說畫幅裡的梅花枝幹像瓊枝、像銀虯、像玉鯨;例(5)d反映的是聽覺,說家童的鼻息聽起來像雷鳴;以及上面的像「龍吟細細」的例子等,都是如此。這些是在f:A→B中的正形轉換;之所以稱為「正形」,就是轉換出來的喻體同本體感覺起來「正」好相似。值得注意的是,例(6)至例(9)的情況同例(1)至例(5)不一樣,它們所顯示的「相似」會有不同程度的走樣,常常難以憑直覺做出認同。這是由於在本體-喻體的輸入輸出時,從正形轉換變換為各種非正形轉換,亦即變為不同情況的「射影轉換」,隱喻的表達也就變得多姿多彩。
平射、投射是射影幾何學對圖形射影方法的描述。射影幾何學是研究圖形在射影變換下其結果不變的學科;而隱喻研究的也是人對本體輸出的喻體的感覺不變,因此我們參照射影幾何學的學科術語來定義發生了各種變換的隱喻,並根據隱喻研究的需要有所簡化和增改,且不用數學方法而用日常語言來說明,只是其「變換下的不變性」的性質不變。
設圖A是一個平整的物體,用電筒光源在適當的距離平行地對A進行照射,這就是平射,屏幕上得出的影象就是一個正形轉換;電筒分別以俯視角、仰視角、左(右)側視角、左(右)側俯(仰)視角等等的角度對A進行照射,屏幕上得出的影象就是各種射影結果,都稱為非正形轉換。
圖3 射影轉換結果示意圖
圖i借來表示例(6)各句隱喻的本體-喻體發生「仿射轉換」結果示意。通俗地說,仿射就是「仿」原象(本體)而施行的投「射」(射向喻體),轉換主要是在這兩個向量空間相對位置關係不變的平移:
a.梨花雪壓伍胥橋。(陳維崧《浣溪沙》)
b.分手柳花天,雪向晴窗飄落。(陳維崧《好事近》)
c.銀河斜墜光如雪。(陳維崧《菩薩蠻》)
d.一片玉河橋下水,宛轉玲瓏如雪。(陳維崧《賀新郎》)
e.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李賀《馬詩》)
f.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白雪歌》)
例(6)a說梨花鋪在伍胥橋上,就像雪從天上平移下來鋪在伍胥橋上;例(6)b把柳花從窗前飄落,說成是雪平移地從天上下來在窗前飄落;例(6)d說玉河橋下的水玲瓏宛轉,就像橋下流淌著宛轉玲瓏的雪一樣;例(6)e把「沙」比作從天上平移下來的「雪」,平鋪在大漠上,看起來和踩下去都像雪;(6)f的飛雪平移下來掛在樹梢上,就像雪白的梨花掛在樹梢上。這些都不難感受到其「似」。梨花像雪那樣的平鋪,柳花像雪那樣的飄下和沙如雪給人那樣的觸感,是梨花、柳花和沙它們作為本體所分別表現出來的表象,下面各例同,不一一細說。
圖ii是例(7)各句本體-喻體「投射轉換」結果的示意。它不再是兩個向量空間相對位置關係不變的平移,而喻體相對於本體常常不只是外形移動的變化,而是一種整體的變換,如例(7)a說秋天的景色皎潔如雪,這就沒有方位移動的關係;例(7)b說人生是風前絮,這也不感覺到移動的變化。
a.秋色一天雪,林壑映新暘。皎如三尺新水,出匣漾幹將。(陳維崧《水調歌頭》)
b.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王國維《採桑子》)
圖iii示意表示例(8)各句隱喻的本體-喻體「瀰漫轉換」的結果。
a.漭漭淮河杳似年,森森蚌嶺遠攢天。(陳維崧《浣溪沙》)
b.十頃盂湖碧似煙。(陳維崧《攤破浣溪沙》)
瀰漫轉換是將本體瀰漫化、擴散化,「淮河杳似年」(「杳」意為深遠而難以跟蹤,整句喻淮河像歲月一樣古遠),「盂湖碧似煙」以及(1)c「如皋之憶如煙」也是這樣。有關的比喻使本體變得深遠而引人遐想。
圖iv是例(9)各句的本體-喻體「拓撲轉換」結果的示意。拓撲轉換允許外形形狀發生變化,只要外形不重疊、不斷裂,可以由例如方形變換為長方形或三角形、多邊形、圓形、其他不規則形狀等,因此在隱喻的f:A→B中,它的轉換最自由,但也最需要想像力。
a.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張若虛《贈去婢》)
b.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晏幾道《阮郎歸》)
e.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朱敦儒《西江月》)、
d.鹽絮家風人所許,如今憔悴,但餘雙淚,一似黃梅雨。(李清照《青玉案》)
這裡為什麼能把嫁入侯門比作進入深海,把流淚比作像下黃梅雨?還有上文的例子,如對朋友的思念為什麼會像「春色」?為什麼同朋友的分別會「別來如雨」?這裡的隱喻表達都很別開生面,因此讀來別有一番新情趣,但這也就可能帶來不好駕馭的危險。這可借用中國古典詩詞「險韻」的說法,用生僻而又難押之字為韻腳,人們覺其險峻,但最後又能化艱僻為平妥,表現作者語言運用的功力。對於隱喻,這就是「險喻」:初讀意想不到,細想卻寓情理於其中,正是望之也隱,喻之亦險,思之在理。
以上是借用投影的角度,從投影會使結果變形說明隱喻表達變化豐富多彩,有「正形」的,還有「險喻」的,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始終還是維持變化中的不變性,即本體-喻體總是相似的。如何說明這裡的相似?從離散數學的理論上說,「相似」需要如上述A(a,a1,a2,a3)映射為B(b,b1,b2,b3)時的一一對應,使AB兩個結構之間能保持原來的結構,例如「大漠沙如雪」可以大體如此對應:
A:平地(雪)
a1延展性:平鋪
a2視覺:白色
a3觸感柔軟
a4承受力:踩下去成洞
……
B:大漠(沙)
b1延展性:平鋪
b2視覺:白色(有些沙看上去是白色的)
b3觸感柔軟
b4承受力:踩下去成洞
……
隱喻的所謂「相似」,不能等同於離散數學的映射,即使如上例已經有很多點的映射是對應的,但「沙」就不像「雪」那樣有「冷」的感覺。
其實,感覺到二物的「相似」,這是一種主觀的心理現象,尤其在隱喻中是這樣。這是人的一種特定時空下的心理感受,是大腦中知覺系統對記憶系統相互作用的結果,是這樣的心理投射產生的一種「似曾相識」的心理效應,這不是數學的映射能夠充分說明的。當人們感知到一個事物,事物中的某些外表或內在的內容刺激我們的記憶,其中某一(些)特徵和過去某一(些)真實的或想像的經歷能匹配上,就會覺得它是似曾相識的,正所謂「過去經歷『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就會感覺到二者是「相似」的。在隱喻中這還是一種明明白白的「錯」覺,莊周在一處講到自己解牛的神思活動時說,這時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就隱喻來說,各種感覺器官「知止」而「神欲行」,就是隱喻表達不僅靠感官直接看到什麼、聽到什麼等等,還要通過聯想、想像、再生以得來感受。這就是說,隱喻裡的相似還要靠聯想、想像、再生能力的發揮;而在「隱喻分形說」看來,隱喻的喻體是從本體分形出來的,在這個意義上說,是本喻同體的,因而二者是「同胚」的,就是說,本喻的相似主要是因為它們是同胚而導致的,聯想、想像、再生的發揮,就是要從「同胚」這條線索去發揮。
「胚」是動植物個體孕育最早期的發育形式,如胚胎、胚芽。動物的胚胎一般在母體內,人們不易觀察到,但植物的胚芽是可以看到的。胚芽是植物胚的基本組成部分;胚芽突破種子的皮後,長成子葉和莖,這就成為全株植物發育的起源。隱喻表達的起源有點相仿。「隱喻分形說」認為,隱喻的喻體是從本體的概念分形出來的表象,正是這個表象成全了這個隱喻的表達。從人們運用語言的表現過程來看,很難發現有人會拿著一個乾巴巴的概念——不管是形式邏輯的概念、模糊邏輯的概念,還是其他多值邏輯的概念——去找這個概念的表象來構成一對本體-喻體。清朝沈復《浮生六記》中有一段兒時記趣可以大體說明人們是如何尋找本體-喻體的配對的:「餘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故時有物外之趣。……餘常於土牆凹凸處,花臺小草叢雜處,蹲其身,使與臺齊;定神細視,以叢草為林,以蟲蟻為獸,以土礫凸者為丘,凹者為壑,神遊其中,怡然自得。一日,見二蟲鬥草間,觀之,興正濃,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舌一吐而二蟲盡為所吞。餘年幼,方出神,不覺呀然一驚。神定,捉蝦蟆,鞭數十,驅之別院。」沈復兒時未識概念「獸之鬥」的表達,但他知道野獸是出沒於丘壑至山林之中,於是他把叢草為林、土礫為丘壑、二蟲為獸,作為「獸之鬥」之表達。這也表明隱喻的本體-喻體相似的先天性的實質。下面再用幾個「險喻」為例做些分析:
1. 秋色一天雪,林壑映新暘,皎如三尺新水,出匣漾幹將。
這是說秋天的大地景色皎潔如雪,文中提到「三尺新水」「幹將」都是喻劍,說雪皎潔如劍光。喻體「皎潔」是本體「秋色」的一個表象,像劍光那麼皎潔。
2. 十頃盂湖碧似煙。
詞有一個副標題「雨泊秦郵」,在雨天的湖面上必定是煙雨濛濛的,因此盂湖(指高郵湖,本體)碧綠的湖面似煙濃霧鎖(其中一個表象,喻體),這是題中之義。
3. 侯門一入深似海。
侯門的門戶深嚴,難進難出,它的一個表象是看上去深深沉沉,像海那樣,所以「從此蕭郎是路人」。「侯門-海」的本喻體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4. 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
這裡的「相思」指王維對朋友的思念。為什麼相思之情可以似「春色」?王維從南方(湖北)送朋友北歸(山東),這時已是春天,大江南北已是遍布春色;王維認為我的思念之情也要如這無邊無際的春色,從江南到江北送你歸去。所以就有「相思似春色」這一本喻體。
5. 別來如雨。
本體「分別」為什麼像「雨」?原句出自王粲《贈蔡子篤詩》「風流雲散,一別如雨」,王粲是說,分別就像風流雲散雨過一樣,難覓蹤影;後來唐代楊炯《送東海孫尉詩序》說:「徒以士之相見,人之相知,必欲軒蓋逢迎,朝遊夕處,亦常煙波阻絕,風流雨散」,這就直接把人們的分別說成如「風流雨散」,這就是「別來如雨」說法的來歷。「分別」是本體,如「雨」那麼風流雲散雨過是它的表象。
6. 但餘雙淚,一似黃梅雨。
流淚為什麼似黃梅雨?流淚的一個表象是像下雨那麼出「水」。下黃梅雨就是長時間下個不停。
這些險喻都很明白地表明了有關的概念——表象、本體——喻體為什麼能夠成立,表明「險」喻並沒有遇險。但是,請看姚寬的《生查子·情景》:「郎如陌上塵,妾似堤邊絮,相見兩悠揚,蹤跡無尋處。酒面撲春風,淚眼零秋雨。過了離別時,還解相思否?」這裡的「陌上塵」「堤邊絮」表面上都很難說是「郎」和「妾」二人的表面特徵、直接表象,難於同二人構成直接對應。是否構成了反例?其實這裡是講二人的「相遇」(從題目和詞內容推測,也許說的是偶會歌妓)。概念「相遇」要求有兩個實體,「陌上塵」「堤邊絮」是這兩個實體如何構成「相遇」的,而不是描寫這兩個實體各自有什麼特徵。路上的塵和堤上的絮表明他們有一時相遇的特徵,是偶然相遇的,正如說「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一樣。所以這樣的隱喻表達並不構成「隱喻分形說」的反例。
運用「隱喻分形說」進行研究,我們有四點特別的感受:
一、通常所說的「隱喻的實質是通過一物(喻體,例如B)以理解和經驗另一物(本體,例如A)」,能充當理解A的另一物B是有條件的,是受限制的,它主要的不是表達主體在大千世界裡自由地抓取的;它基本上是在A範疇裡的,是A事物的概念裡的一個表象,亦即A概念的內涵或外延裡的一個事物,所以萊科夫稱這樣的「理解和經驗」為「概念映射」。亦因為這一切都是發生在「自家」的概念裡的,所以認知語言學說隱喻的本體與喻體之間存在著「本體對應」和「認識對應」以及「不變假設」,這也就不奇怪了。這樣,「隱喻分形說」為隱喻作為認知現象、思維方式挖掘了它的生理-心理的基礎,同時也為此設定了它的運作的邊界。
二、科學隱喻並沒有另類的特殊性。科學隱喻中的隱喻是否也如語言隱喻那樣,喻體必定是在本體的範疇裡,是本體事物概念裡的一個表象?答案是肯定的,因為科學的發明發現離不開研究主體對有關的概念及其表象的注意和把握。近代電學發展過程提供了一個讓我們考察的例子:美國的富蘭克林的突出貢獻是統一了人們對天電(天上的雷電)和地電(萊頓瓶中的電)的認識。在用萊頓瓶做放電實驗時,富蘭克林面對放電的火花閃光和噼噼啪啪聲聯想到天空的雷電,意識到天空的雷電可能就是一種電火花,於是他就在雷雨天時放風箏,將「天電」引入萊頓瓶,發現儲存了天電的萊頓瓶可以產生電所能產生的一切現象,從而證明「天電」就是「地電」。可以感覺到的閃爍火花和發出啪啪的聲音就是概念「電」的主要表象。漢語成語有「閃電號曰雷鞭」(《成語考·幼學故事瓊林》)之說,古人將「閃電」描寫為雷的聲音和像鞭那樣的火光帶,其實就是電的概念及其表象。徐慈華、李恆威文還引用了另外兩個例子:物理學家盧瑟福提出「原子」是一個小型的「太陽系」的假設,這是他觀察了用阿爾法粒子轟擊金屬薄片的表象後得出的認識,他觀察到轟擊後有些阿爾法粒子產生偏轉而被反彈回來,他猜想這是因為原子中心有一個質量大的正電核,而帶負電的電子在外層,這就像太陽系,太陽居於中心,各行星按自己的軌道繞太陽運行;德國地理學家魏格納觀察到大西洋兩邊的巴西和非洲的海岸線驚人的重合,他又了解到,古生物學家根據古生物的分布情況認為,大西洋兩岸的巴西和非洲古代是相連的,因而他提出「大陸漂移說」。以上兩例並不是隱喻,但其思維過程是科學家從有關的表象進行聯想、歸納為概念,這是隱喻分形的一個反過程,有關的發明發現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三、可以較好地區分隱喻同轉喻。從話語的運用來說,可以區分字面義表達和非字面義表達:字面義表達用字面的概念義傳遞相對確定的信息,非字面義表達不講究信息表達的精準性,而要用非概念的字面義傳遞一定意圖和傾向,而它們的區別是明顯的。隱喻本體的整體是能分形的整體,運用主體希望能在一定程度再現、提醒本體的某些特性(如上例的湖面-白銀盤以及其他許多的例子);而轉喻本體的整體是不能分形的整體,喻體主要用以圈出本體一個易於辨認的特徵,如「情最苦,記前日,文園一卷多情句,病中親付。怕碎墨零紈,塵昏蠹損,和淚夜深俯。」(陳維崧《摸魚兒·春雨哭遠公》)「文園」原是漢文帝的陵園,司馬相如曾任職漢文帝文園令,因而後世常用「文園」指代司馬相如,這裡更是用「文園」指代本詞所說的人史遠公,說他有如司馬相如那樣有文才;「碎墨零紈」是轉指用墨和紈(絹)寫成的零散的文稿。近些年來,認知語言學界一直對隱喻轉喻有不少紛爭,希望這一區分能為解決紛爭提供一些易於把握的思路。
四、「隱喻分形說」有望擴大其應用範圍。某些修辭格如誇張、仿擬、諧音等一類修辭表達,有關喻體就是其本體的「分形」;含義運用中的本意表達和含意表達也可以看做「分形」關係;翻譯活動中譯文同原文也可以在一定意義上看做「分形」的關係。這就為這些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本文的研究是分形論視域下隱喻研究之二,研究了隱喻建構的一個基本問題:隱喻的本體和喻體是如何相似的。隱喻表達是語言運用的一種藝術形式,是語言所表達的思想感情的一種生命符號。「隱喻分形說」為隱喻表達研究提供一種新視域。根據「隱喻分形說」,隱喻表達的語言符號是現存的,隱喻的本體能夠引發什麼表象是受限的,但如何選擇和如何通過聯想、想像和發揮使喻體成為一種有意味的藝術符號,進而使整個隱喻表達成為一種審美意象,這是表達主體可以做到而且是應該做到的。「隱喻分形說」為隱喻表達既挖掘了它的生理-心理的基礎,也為此設定了它的運作邊界,這就使表達主體在進行隱喻的藝術創作時有一種新的視域作為指引。語言研究借用數學理論的工具現已比較多見,但借用分形幾何理論國內還沒有看到,新工具的借用希望能為研究的視域增添一種新路向。
(全文及參考文獻見《當代修辭學》2020年第2期,第11-23頁。本期推文為節選摘錄,略有刪減和編輯)
本期策劃 | 《當代修辭學》、復旦大學新學術網
本期編輯 | 學術君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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