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筍兩頭尖中間鼓,像個子彈,
英文翻譯叫bamboo shoot。
冬筍剖開纖維緊實,像塊白肉。
春筍剖開已經有竹節紋理,
很好辨認。
你們有沒有發現,傍林鮮的做法跟「叫花雞」差不多,但名字可就風雅得多了。一般做筍,為了去除草酸,都要先焯水,然後或炒或煮,筍的鮮美風味多少打了些折扣,這個做法,留其味而除其澀,有火炙竹籜之香,更兼包裹之嚴,原味絲毫不走,烤焙之工令筍質鬆散,調汁拌合時,諸味盡入而筍鮮盡顯,很令人驚豔。最近冬筍大市,真的看到有人「掃葉煨熟」,但說澀味難當,無法下咽。難道是因為冬筍不適合烤制?還是製作是疏漏了那一個步驟。畢竟原文菜譜不像現在的,幾克鹽都寫的清清楚楚。不得其解。後來我自己在煤氣灶上烤了個試試,的確略帶澀味,但滋味清香,是一味清雅的小食。
「今俗庖多雜以肉,不才有小人,便壞君子。」為保持筍的清雅至味,文人們並不提倡與肉同食。冬筍有個美名,叫做玉蘭片,是最受廚子喜歡的配料。和黑木耳一起,在燴三鮮,煨雙白,炒麵筋,左擁右抱,閱菜無數。號稱黑白雙煞,歷遍川魯淮粵。無此二君,敢笑天下不成席。
吃筍,哪能少的了蘇東坡呢。「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老蘇同志在北方做官的時候,吃厭了北方的牛羊肉後,很想吃家鄉的竹筍,正巧有人給他捎來了幾支冬筍,驚喜不已。當即寫下《送筍芍藥與公擇二首》。
久客厭虜饌,枵然思南烹。
故人知我意,千裡寄竹萌。
駢頭玉嬰兒,一一脫錦蓬。
庖人應未識,旅人眼先明。
我家拙廚膳,彘肉芼蕪菁。
送與江南客,燒煮配香粳。
今日忽不樂,折盡園中花。
園中亦何有,芍藥嫋殘葩。
久旱復遭雨,紛披亂泥沙。
不折亦安用,折去還可嗟。
棄擲亮未能,送與謫仙家。
還將一枝春,插向兩髻丫。
清雅要得,庸俗也無可非議。
筍與肉搭, 「醃篤鮮」乃是極品。
說起醃篤鮮,上海人一定兩眼放光。醃篤鮮,用鹹肉或鹹蹄膀與新鮮排骨或新鮮蹄膀慢火燉熟,再加新鮮的筍。冬天用冬筍,春天用竹筍。篤是方言,就是小火慢燉,只微微看見湯在咕嘟地似開非開。兩小時後,湯清如水,肉爛欲脫,鹹肉香嫩,新筍鮮脆。香氣四溢,色香味俱全,而令食者傾心。冬天,孩子放學,正是飢腸與凍手殘酷地結合在一起的時候,走近廚房,這香味就會無比地溫暖孩子的身心。這個時候,醃篤鮮多半還沒篤好,讓孩子喝一口湯或吃一塊鹹肉--只能是鹹肉。鮮肉還沒酥,筍還沒下鍋,但鹹肉卻先釋放了鹹味,又焐嫩了肉。這塊鹹肉,簡直可以和孫悟空偷吃的人參果相媲美。
現在的一些餐館,有「話梅手剝筍」做涼碟,自以為高雅。清清涼涼,自剝自食,附庸風雅。但話梅和筍,豈能共處而相安無事?話梅是糖精和香精的產物,梅味早失,只剩一個梅屍,筍卻是新筍,春榮草木之身,秀雅脫俗之氣,與糖精香精味精諸妖精豈是一路?
這筍若是一路說開去,三天三夜夜說不完了,光是如何挖冬筍這一項,裡面的門門道道,就不是一兩下子能說清的。竹林的顏色,竹梢的朝向,竹節的大小,分叉的奇偶數等等。還有那些筍乾,筍豆,筍衣,白筍,酸筍……各有滋味,各有故事。按下不表,畢竟有耐心看完那麼多字的你已經很辛苦了。(打字的我也辛苦)且聽下回分解吧!(不知道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