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
Transformations of Time and Temporality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Art By Simona Cohen
作者
西蒙娜·科恩,特拉維夫大學藝術史學家、教授,特拉維夫大學藝術史學家,出版了大量文藝復興時期的肖像畫、威尼斯繪畫、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動物象徵和時間描繪相關的書籍。英國劍橋大學客座講師,哈佛大學義大利文藝復興研究中心和威尼斯國際大學講師。印度藝術史是她的第二個研究和教學領域。
翻譯內容
第九章「真理乃時間之女」:「時間」在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宣傳形式
文藝復興早期的先例
文藝復興時期統治者宣傳時間意象的復興是受到羅馬帝國圖像學範式的啟發。這一過程始於15世紀,主要為紋章學背景中的主題,並且在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古典導向中達到了頂峰。一個突出的例子是美第奇統治者,他們利用循環更新和再生的形象來強調其王朝統治的連續性,並宣稱他們促進了一個和平繁榮的黃金時代。這種形象包括象徵性的、與時間相關的主題和格言,以及視覺主題,如青銅器,鑽戒和月桂。
周期性的圖像,如季節和月份的圖像,在手稿、雕塑、馬賽克鑲嵌畫和紀念性繪畫方面有著源遠流長的傳統,在15世紀和16世紀的壁畫中長久存在。在15世紀的紀念性建築方案中採用了與當權者君主的星座有關的佔星意象,象徵性地暗示了他統治時期的繁榮和仁慈。一個早期的例子是聖洛倫佐的舊聖器室,由美第奇王朝創始人科西莫·德·美第奇資助,隨後是義大利北部的眾多例子。來自羅卡比亞恩卡的格裡塞爾達故居的拱頂(1458-64),費拉拉的斯齊法諾亞宮中的月堂(1470),佩魯齊在法爾內西納別墅中的加拉太室(1511),曼託瓦的聖喬治城堡的黃道十二宮天頂,以及曼託瓦的風之屋,這些都被認為是以贊助人的星座和佔星意象為基礎來傳達統治的信息。這些佔星術方案主要來源於中世紀的手稿和搖籃本,在這其中行星和星座傳統由神話人物代表。在圖像學方面來看這些基本是不合時宜的,是概念和形式上的先例。此外,這些方案是以佔星術為導向的,換句話說,他們試圖在時空背景下繪製一個世界。這與繪製神聖歷史事件和教堂節日的教會日曆沒有什麼不同。因此重點是事件而非持續的時間。行星和星座的天文製圖是基於天體周期,「永恆的運動圖像」;這與時間不可逆性和毀滅性的本體論表達無關。
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創新:米開朗基羅和蓬託莫
在整個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時間和時間性的圖像不斷地被新的、更複雜的圖像所增強,這些圖像在未經雕琢的背景下被賦予道德、知識和實踐的內涵。時間的擬人化,例如美第奇禮拜堂中米開朗基羅的《晝夜晨暮》(times of day)(1520-34),是在陰沉的、紀念性的背景下創作的陵墓雕塑;蓬託爾莫在波焦阿卡亞諾的美第奇別墅中對季節的神話再現,展示了傳統的周期循環圖像,通過古典的靈感形式和內容,為如何以不同的方式歌頌王朝的讚美詩進行了新的詮釋。
米開朗基羅重新詮釋了周期性時間的主題,他創造了一些看似古典雕塑的人物,但是忽略了黎明,黃昏,白天和黑夜的古典和中世紀的形象先例;傳統上採用了美第奇政治宣傳中的循環主題來象徵王朝的連續性,但美第奇禮拜堂中的擬人化時間形象扮演了送葬者的角色,表達了時間世界中死亡的悲劇。很明顯,這些雕像應該在完整的圖像方案背景下觀看,其中包括公爵墓的未完成部分。
Michelangelo, Notte and Giorno (detail), Florence, Church of San Lorenzo, Cappella Medici, 1520–34.米開朗基羅,晝與夜,佛羅倫斯,聖洛倫佐教堂美第奇禮拜堂
對禮拜堂方案的爭議性解釋超出了本章的範圍,但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無論是從憂鬱的的圖像本身,還是從米開朗基羅和同時代的人的作品中,我們都可以得出結論:《晝夜晨暮》這一組雕塑是用來描繪時間的毀滅性力量的,反映了在中世紀思辨性的對時間的否定觀念,和悲觀主義的文藝復興初期的文學作品,如彼得拉克的《時間的勝利》(Trifo del Tempo)。在米開朗基羅在小教堂工作期間寫的一首詩中,白天和夜晚承認他們對朱利亞諾早逝的貢獻:
「晝與夜說:我們匆忙交替,把死亡帶給朱利亞諾公爵;他像生前一樣還在對我們復仇:既然我們置他於死亡,在死亡中他把我們拖入黑暗,他合上眼睛,也合上了我們的,我們不能再從大地捕獲光明。如果他尚存一息,什麼是他不會對我們做的呢?」
阿斯卡尼奧·康迪維(Ascanio Condivi) 在談到同樣的雕像時寫道,它們象徵著「時間消耗了一切」,「為了表示時間,他打算刻一隻老鼠。因為這個小生物永遠在啃噬和消耗,就像時間吞噬一切一樣」。在米開朗基羅的十四行詩中,夜晚的黑暗和死亡常常是可互換的:
啊,夜,令人安慰的夜,你幽暗的和平使一切心機終結。
後來,回應喬瓦尼·迪·卡洛·斯特羅茲(Giovanni di Carlo Strozzi)關於夜晚的擬人化雕像栩栩如生的品質的觀點,他寫道:
睡眠是甜蜜的,成為頑石更加歡樂,只要世上還有恥辱和罪惡,不見不聞不知,於我是巨大的幸福。啊,說得輕些吧,請不要驚醒我。
Michelangelo, Aurora (detail), Florence, Church of San Lorenzo, Cappella Medici, 1520–1534. Author’s photo.米開朗基羅,晨曦,佛羅倫斯,聖洛倫佐教堂美第奇禮拜堂
這些雕像體現了物質世界所反映的神聖之美與死亡所帶來的精神救贖之間的差異,傳達了米開朗基羅對物質和精神的矛盾心理以及永恆衝突的本質。儘管米開朗基羅的美學遺產是16世紀和17世紀眾多藝術家的典範,但米開朗基羅《晝夜晨暮》雕塑的重要性並沒有在後來的藝術中得以延續。
蓬託莫為教皇利奧十世(Poggio a Caiano)於1519年開始創作的關於神話的《四季之輪》《lunette of the seasons》,被解讀為暗示了美第奇統治下黃金時代的回歸。例如,傳統上描繪在青銅上的月桂重新開花,就被賦予了古典的威望,通過添加維吉爾(Virgil)的座右銘,賦予了古典主義的威望:「當一個人猶豫時,另一個人成功了,」。與十五世紀的先例一樣,這些信息被掩蓋在田園神話的幌子下,但與之不同的是,它用時間敘事和空間結構的自然主義取代了正式的圖解結構。蓬託莫傑出的繪畫手法和他富有神秘寓言的複雜圖像,以及在佔星術和王朝循環中的表現是前所未有的,為16世紀晚期和17世紀四季系列與神話敘事相融合提供了靈感。
Pontormo, Lunette from the interior of the villa depicting, Vertumnus and Pomona (fresco), Poggio a Caiano, Florence, 1519–1521. Photo: The Bridgeman Art Library.
蓬託莫,四季之輪弦月窗
到了世紀中葉,時間老人成了寓言作品中一個熟悉的主角,這些寓言作品旨在以世俗古典主義的精神讚揚君主及其統治,時間老人引人注目的形象也被改編成頗有爭議性的宗教宣傳形象。他的勝利形像巧妙地融入了宏大的象徵周期性循環神話的壁畫,以及更私密的小寓意畫。藝術家們在設計各種各樣的藝術方案時表現出了極大的創造力,這些方案含蓄或明確地傳達了當時的時間觀念。他們的內容絕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可以看到,在這個時期的藝術和文學中,反映了對時間和時間性問題的各種甚至是相互衝突的態度。
注釋與參考資料
「1」關於這個主題的經典和典範作品是珍妮特·考克斯·雷裡克「Janet Cox Rearick」的《美第奇藝術的王朝與命運:蓬託莫,利奧十世、科西莫斯一世和科西莫斯二世》,「Dynasty and Destiny in Medici Art: Pontormo, Leo X and the two Cosimos, Princeton」, 1984。另見弗朗西斯·艾姆斯-劉易斯「Ames-Lewis,F.」,《早期美第奇家族藝術》「Early Medicean Devices」,《瓦爾堡和考陶爾德研究院期刊XLII》,「Journal of the Warburg and Courtauld Institutes XLII」,1979年,122-43頁,以及Le Temps Revient;L Tempo si Rinuova; Feste e Spettacoli nella Firenze di ,洛倫佐·伊·馬格尼菲克「Lorenzo Il Magnifico」,a cura di Paola Ventrone, (Firenze, Palazzo Medici Riccardi, 1992), Milano, 1992.
「2」克裡斯汀·利平科特「Kristen Lippincott」研究了這些佔星術程序的文獻來源及功能,如下所示:得特宮中風之屋的佔星術裝飾,「The Astrological Decoration of the Sala dei Venti in the Palazzo del Te 」,瓦爾堡和考陶爾德研究院期刊,第四十七卷,1984年,215-22頁;洛卡比安卡『格裡塞爾達廳』的佔星術拱頂「The Astrological Vault of the 『Camera di Griselda』 from Roccabianca」,瓦爾堡和考陶爾德研究院期刊,第四十八卷,1985年,216-22;月堂壁畫問題「Gli affreschi del Salone dei Mesi e il problema dell』attribuzione」,R.瓦雷澤(編輯)(文藝復興研究所「Istituto di Studi rinascimentali」),Atlante di Schifanoia,摩德納,1989年,11-39;「月堂的圖像學和15世紀費拉拉的拉丁語語法研究」「The Iconography of the 『Salone dei Mesi』 and the Study of Latin Grammar in Fifteenth Century Ferrara」,M.Pade,L.Waage Peterson&D.Quarto(編輯)。費拉拉宮廷及其對文學藝術的資助「La Corte di Ferrara e il-suo mecenatismo」,摩德納「Modena」,1990年,93-109;「兩面佔星學天頂重考:……」Two Astrological Ceilings Reconsidered: the Sala di Galatea in the Villa Farnesina and the Sala del Mappamondo at Caprarola ,瓦爾堡和考陶爾德研究院期刊,第三卷,1990年,185-207;K.利平考特和魯道夫·西格諾裡尼「K. Lippincott & Rodolfo Signorini」,費德裡科二世岡薩加十二宮,「The Camera dello Zodiaco of Federico II Gonzaga」,瓦爾堡和考託研究所雜誌,LIV,1991年,244-47。另請參見瑪麗·昆蘭·麥克格拉斯「Mary Quinlan McGrath」,法爾內西納別墅:時間的慣例和文藝復興時期的佔星術實踐「The Villa Farnesina, Time-Telling Conventions and Renaissance Astrological Practice」,瓦爾堡和考陶爾德研究院期刊,第58卷,1995年,52-71頁。
「3」柏拉圖,蒂邁歐篇「Plato, Timaeus」, 37d–e固定恆星的球體構成了一個宇宙鍾,其均勻旋轉的特點表現了其不可逆性。參見約翰·斯賓塞·希爾「John Spenser Hill」,無限、信仰與時間;基督教人文主義與文藝復興文學,Infinity, Faith, and Time; Christian Humanism and Renaissance Literature,蒙特婁,1997年,第69-77頁。
「4」見伊迪絲·巴拉斯「Edith Balas」,米開朗基羅的美第奇教堂:一種新的詮釋「Michelangelo’s Medici Chapel: A New Interpretation」,費城,1995年;詹姆斯·貝克「James Beck」,安東尼奧·保盧奇和布魯諾·桑蒂「Antonio Paolucci&Bruno Santi」,「米開朗基羅,美第奇教堂Michelangelo,The Medici Chapel」, London & New York, 2000
「5」岡瑟·諾伊費爾德「Gunther Neufeld」, 米開朗基羅的《晝夜晨暮》,關於其起源的研究,「Michelangelo’s Times of Day, a Study of their Genesis」 Art Bulletin, Vol. 48, nos. 3/4, Sep.–Dec., 1966, 273–284, esp. 280–83.
「6」有關教堂計劃的解釋,請參閱:弗雷德裡克·哈特「Frederick Hart」, 米開朗基羅美第奇教堂的意義「The Meaning of Michelangelo’s Medici Chapel」.紀念喬治·斯沃岑斯基的論文「Essays in Honor of Georg Swarzenski」,Chicago, 1951, 1957, 145ff. 以及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The Complete Sculpture」, London, 1969, 161; 馬丁·溫伯格「Martin Weinberger」, 雕塑家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 the Sculptor」, London & NewYork, 1967, 396–97; 查爾斯·德·託奈「Charles de Tolnay,Michelangelo」, vol. III. 美第奇禮拜堂「The Medici Chapel」 (1948), Princeton, 1969; 伊文·潘諾夫斯基「Erwin Panofsky」, 新柏拉圖運動與米開朗基羅「The Neoplatonic Movement and Michelangelo」, Studies in Iconology, New York, Evanston, San Francisco, London (1939), 1972, 171–230, esp. 199–212 ;霍華德·希伯德「Howard Hibbard」, Michelangelo, New York, Hagerstown, San Francisco, London, 1974, 177–96; 伊迪絲·巴拉斯「Edith Balas」見注釋4; Maia Wellington Gahtan, Michelangelo and the Tomb of Time: the Intellectual Context of the Medici Chapel, Studi di Storia dell』Arte, vol. 13, 2002, 59–109, 2002; William E. Wallace, Michelangelo, The Complete Sculpture, Painting, Architecture, New York, 2008.
「7」El Dì e la nocte parlano e dicono; Noi abbiàno chol nostro veloce corso condotto alla morte el duca Giuliano; è ben giusto che e』 ne facci vendetta come fa. E la vendetta è questa: che avendo noi morto lui, lui così morto ha tolto la luce a noi (意)米開朗琪羅著;鄒仲之譯. 米開朗琪羅詩全集.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 2003.01.
「8」義大利畫家和作家。通常被認為是不出名藝術家,他最初是米開朗基羅的傳記作家。
「9」(意)米開朗基羅著;劉京,向瑞華,龍燕芳譯. 米開朗基羅詩信藝術集. 北京:新星出版社, 2010.08.158
「10」(意)米開朗琪羅著;鄒仲之譯. 米開朗琪羅詩全集.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 2003.01.81.
「11」Caro m』 è l’sonno et più l』esser di sasso, mentre che 『l danno et la vergogna dura. non veder, non sentir, m』è gran ventura. pero, non me destar, deh, parla basso. 根據傅雷的散文體譯文(見羅曼羅蘭著、傅雷譯《米開朗琪羅傳》)改寫而成,米開朗琪羅詩全集,鄒仲之譯,北京:新世界出版社, 20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