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這首詞的故事特別逗。那天蘇軾跟朋友喝酒喝high了,醉了醒,醒了醉。等回家的時候,家裡人都睡了,沒人給他開門。於是,蘇軾索性到江邊欣賞夜景去了。看著看著又high起來,於是寫了這首詞。
沒成想,這首詞第二天傳遍全城。而且人們都傳說,蘇軾昨兒晚上唱著歌,「掛冠服江邊,挐舟長嘯去矣。」這下把黃州知州徐君猷嚇壞了,一方面擔心好朋友走丟了,另一方面蘇軾是謫貶至此,他作為知州有監管之責。於是,徐君猷立即帶人去臨皋亭查看,卻發現蘇軾正在呼呼大睡,鬧了個烏龍。
謫貶黃州,是蘇軾的人生谷底,但寫這首詞時,則是開始觸底反彈。
讓蘇軾人生跌入谷底的,是著名的烏臺詩案。蘇軾被囚禁了一百三十多天,雖然最終被釋放,但被貶官到黃州,一座偏僻荒涼的江邊小鎮。
而且在這麼個地方,蘇軾的官職還是「檢校尚書水部員外郎、充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籤書公事」。「檢校」是代理或寄銜,非正任之官;團練副使就是軍事助理,也是掛個名。更狠的是後半句,「本周安置、不得籤書公事」,不僅無權參與公事,還要受到監管。
初到黃州的蘇軾尚未從身心重創中恢復過來,常常整天閉門不出,白天睡一整天,晚上出門溜達。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軾逐漸平靜下來。佛學給了他很大的精神慰藉,「不復作文字,惟時作僧佛語。」蘇軾開始學習禪定的功夫,焚香默坐,整整堅持了五年。
除了佛學,還有一個幫助蘇軾滿血復活並且更上一層樓的因素,就是他的一大幫新老朋友。不僅老朋友沒有拋棄他,甚至受烏臺詩案牽連的朋友都依然與之交往;而且蘇軾在黃州又交了一大批新朋友,包括前面提到的知州徐君猷。
宋代另一位大書法家米芾,就是在黃州與蘇軾初次相見,二人由此結為忘年之交。特別有意思,米芾要離開黃州的時候,蘇軾畫了幅畫送給米芾。這幅畫米芾喜歡得不得了,珍愛有加,不過後來被王詵借去不還。
這事兒讓米芾耿耿於懷,在他的傳世名作《畫史》還專門寫上一筆:後晉卿(王詵字)借去不還。
內心逐漸平復的蘇軾,開始努力讓生活回到正軌。而他第一件要著手解決的是,在薪水微薄的情況下,如何養活一大家子人。
幸得好友幫忙,官府批了蘇軾一塊地用於耕作。雖然條件艱苦,但經過蘇軾一家勤懇耕作,終於有所收穫。
蘇軾一直仰慕白居易。白居易任忠州刺史的時候,曾在忠州東坡墾地種花,並寫有《步東坡》。而蘇軾開墾的這塊地恰好也在黃州東門外,於是將其命名為「東坡」,並自號「東坡居士」。
此時的蘇軾已經「滿血復活」了,還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蘇東坡」。而且劫後重生,蘇軾後來的作品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前面說,朋友對蘇軾起了巨大的幫助,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可以有人陪著蘇軾一起遊玩飲酒。很多千古名作,就是這些遊玩後的作品。
跟朋友出去玩,遇到傾盆大雨,隨後又雨過天晴,然後,蘇軾寫下了: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還有,就是在送走米芾的那年四月,蘇軾約著朋友一起去了黃州西北的長江之濱,那兒有一座紅褐色的石崖,因崖石屹立如壁,故稱赤壁。蘇軾曾不止一次到赤壁遊玩。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念奴嬌·赤壁懷古》、《前赤壁賦》、《後赤壁賦》,千古絕唱「赤壁三詠」由此誕生。
另外,與《蘭亭序》、《祭侄文稿》並稱三大行書的《寒食帖》,也是寫於黃州時期。就在蘇軾徹底走出烏臺詩案陰影,文學藝術造詣達到新的境界的同時,遠在京城的宋神宗終於下決心打破阻力,重新啟用蘇軾,並於1085年詔入京師。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放下過往,重啟未來。黃州五年,蘇軾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超級大逆轉。
蘇軾在黃州,可能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不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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