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夢悅
編輯 | 方婷
北京時間2020年1月17日晚10點半,UGC音頻社區「荔枝」在納斯達克交易所掛牌上市,股票交易代碼為「LIZI」,發行價為每股美國存託股(ADS)11美元。
荔枝成立於2013年,主打「用聲音記錄和分享生活」,由此積累了大量的用戶和內容創作者。截至2019年11月30日,平臺已積累了超過1.7億條原創音頻內容;2019年10-11月期間,荔枝月均活躍用戶數超5100萬,約590萬月均活躍內容創作者,是中國最大的UGC音頻社區。
雖然是「音頻行業第一股」,但荔枝的對標並不是喜馬拉雅或者蜻蜓FM。比起主流的廣告+知識付費+會員模式,荔枝創始人賴奕龍更樂意提起的比較或者說學習對象是快手。
2016年的融資短缺困境,賴奕龍不得不開始為荔枝尋找清晰的商業模式。版權爭奪需要充足的金錢彈藥,知識付費又極度依賴頭部大V,二者都不是荔枝的強項。所以荔枝從未動搖UGC的道路,最終逐漸探索出一套「語音直播、付費打賞」的商業模式。
2019年前三季度,荔枝營收8.15億元,同比增速約46%,其中音頻娛樂收入(即虛擬禮物打賞)的佔比為99.1%,是荔枝營收最大的支撐點。
但商業模式過於單一,且尚未實現盈利讓市場對荔枝仍有爭議的聲音。但賴奕龍表示,依靠直播打賞2020年荔枝可以實現全面盈利,且未來直播打賞也不會是荔枝僅有的商業模式。
「快手怎麼做的(我們)就怎麼做。」賴奕龍說。
直播打賞的路已經打通,接下去荔枝也在考慮發展電商業務。後者已經樹立起辛巴、散打哥等電商標杆,其背後的賣貨邏輯是,用戶對主播個人的忠誠可以直接轉化為對其所賣貨品的信任。賴奕龍認為這點放在音頻主播上同樣可以成立,另外,荔枝的用戶以下沉渠道為主,用戶結構的類似,也讓電商直播或許有潛力成為荔枝的下一個增長點。
荔枝為何始終堅持UGC道路?是迫於無奈還是主動選擇?音頻行業規模較小,荔枝如何突破天花板?荔枝商業模式是否過於單一,何時才能扭虧為盈?現階段荔枝的競爭對手是誰?它的用戶又有哪些特徵?帶著這些疑問,36氪在納斯達克上市現場對荔枝創始人賴奕龍進行了獨家採訪,以下為採訪實錄,內容經36氪編輯。
「生死攸關」的2016
36氪:荔枝從2013年成立到今天成功上市,中間經過哪幾次比較重要的戰略調整?
賴奕龍:語音直播是最重要的一次調整,2016年底開始測試,2017年正式上線。
36氪:怎麼摸索出這條路的?
賴奕龍:2016年公司帳面上的錢只夠用一年,我很著急想要去融資,但是沒有商業模式沒有人給你錢,那時候整個音頻都沒有清晰的商業模式。加上2016年有個短暫的寒冬期,所以到處去跑,跑了很久也沒有什麼好的結果,就比較焦慮。因為經緯之前每一輪都投了我們,最後我就去找張穎,問他這個寒冬期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支持。他說這個事情自強則萬強,你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說。
36氪:意思就是你先做好,錢先別問我要。
賴奕龍:他的意思就是寒冬期你去找誰也沒用。如果你自己做得好,就算是寒冬期也會有人有興趣,不要整天跑融資,還是要多花點時間在業務上。我跟張穎聊完之後,我還去找了大剛(馮大剛,現36氪總裁),大剛那時候正準備要去36氪,但還沒宣布。我在一個咖啡廳約了大剛,很忐忑地問他:「張穎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回答我:「張穎還願意跟你聊天一般都還有希望,不會不救你的。以他的性格,他懶得理你都不會跟你聊天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就安心地去幹活。」
我就明白了,最後如果真的非常困難,也不至於完全沒有人支持。我本身也不擅長融資這個事情,還不如回來把商業模式這個事情好好想想。
其實我在創建荔枝的時候,就去美國考察過,聲音無非是三種形式,第一大的就是音樂,那就是Spotify;第二是有聲書,亞馬遜的Audible,2013年就有幾十億美金的收入,但是它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亞馬遜掌握了美國大量的出版書版權,版權方、亞馬遜平臺方、製作方三方合作得很好。但在中國,出版業的版權很分散,我粗略估計又有差不多一半是網文,版權都在閱文那類公司手裡,沒有版權很難去做聲音書。
最後一個就是Podcast,當時全球已經有10億用戶在用,但是沒有什麼商業模式,一年的收入全靠第三方的廣告,加起來就幾千萬美金。
考察下來,我堅定說要做Podcast,但一定不能做廣告,要向用戶端收費,這是一開始就想明白的,但具體怎麼收費,還沒有想好。
2016年我們試了很多方法,甚至走過偶像模式。我還去日本研究AKB48,去看他們的劇場是怎麼做的,能不能把我們的主播也打造成偶像。回來就學AKB48,辦握手會、出寫真、出唱片,做廣播劇,但發現生搬硬套不行,我們有幾十萬個主播,不可能都走到線下,CD寫真什麼的都太重了,很難規模化。
實際的禮物不好做,我就自然地想到了虛擬禮物,但團隊其實都很懷疑,因為還沒有單純給聲音打賞的模式出現,當時知識付費被認為是音頻最好的變現模式。那時候都找名人做課程,但找名人就把我們平臺的特性完全衝淡了。你推的都是名人,草根的人跟他們放在一起,肯定沒人買,所以知識付費我就沒有考慮過。
我們最早先用錄播去試虛擬禮物,第一次一天就收了3萬塊錢。根據我在電臺的經驗,如果加上互動,那麼一天30萬可能也能做到,我心裡就有底了。當時大家都覺得天方夜譚,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聲音互動這個事情的價值。我九幾年在電臺的時候,觀眾為了跟主播互動發簡訊,一塊錢一條,每天都能收到好多條,簡訊成為了電臺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所以說所有正確的決定,其實都是因為心裡先有底。
36氪:所以最後選擇了上線聲音直播,跟視頻直播有什麼區別?
賴奕龍:跟視頻直播相比,聲音直播最大的特點是互動性強。其實荔枝在產品上能成功,關鍵在兩個很小的點上的改變:一是我們直播間的互動是全屏的,之前很多產品都是仿照視頻,背景放一張照片,左下角呈現對話;二是聽眾可以上麥跟主播說話,我們是最早在移動端上這個功能的產品。
還有就是,聲音跟視頻傳遞的東西不一樣,一個主要是荷爾蒙的衝擊或者娛樂性強,一個主要是傳遞情感。這一點也被驗證了,在荔枝平臺上情感是最受歡迎的內容,女性用戶也佔比高一些。
36氪:除了聲音直播外,還有其他重要的節點嗎?
賴奕龍:2016年以後重要的話,還有一個,我們真正做了全面的AI智能分發。這個事情其實面臨非常大的挑戰,因為一開始分發的不太準,就會面臨用戶流失的問題。我們堅持了一年之後,慢慢用戶增速又回來了。其實大家都知道AI是未來,但你要堅定或者說你有信心全面去用還是比較難的。再加上聲音的AI分發,在全球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們學習的對象,沒有人做過這個事情。
36氪:不能學習視頻的分發算法嗎?
賴奕龍:視頻跟聲音是完全不一樣的。智能分發關鍵在三點,第一個是對內容的了解,包括關鍵字等,這一塊視頻已經非常成熟了,像Facebook、Google都公開了一些開源技術;而聲音的難點在於內容包含了很多情緒在裡面,同樣的語句不同的語氣,表達的情感是完全相反的。所以對人的情緒、語速、聲線特點都需要去分析。
第二個是對人的了解,就是用戶畫像的分析,這個大家都差不多;第三個是對人的行為的了解,這就需要用戶不斷給出反饋。為什麼短視頻的分發做的好?因為用戶給的反饋足夠快,好看就點讚,不好看就划過。但聲音用戶可能沉浸在裡面很久,也不會給出任何反饋,所以算法訓練起來就會比較慢。
36氪:這套算法到比較成熟的狀態大概用了多久?
賴奕龍:目前也不敢說成熟,但是開始正向的有效,是用了一年的時間。
36氪:怎麼去判斷正向有效?
賴奕龍:點擊率在增加,留存在向好。
「最終荔枝是跨終端的聲音服務平臺,直播只是一個過程」
36氪:荔枝在招股書裡說自己的是UGC社區,是聲音版的instagram,荔枝究竟把自己定位在音頻還是社區賽道?
賴奕龍:我們還是音頻,因為最終是要跨終端的,我們做的是聲音的服務商,現在對標instagram是為了方便理解,因為荔枝也是從工具切入的,最早就是為用戶提供錄音的美化、降噪等功能。
36氪:你覺得中國還會有一個ins一樣的產品嗎?其實之前很多產品仍在這樣對標。
賴奕龍:其實如果Facebook出來了,你再做一個Facebook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新的社交方式、新的互動方式會出現,抓住新機會更重要。
36氪:外界會覺得荔枝看起來更像一個聲音直播產品,現在的荔枝是你比較滿意的狀態嗎?
賴奕龍:我覺得把荔枝定位成一個語音直播公司可能是外界的一個誤解。我跟我們同事講過一個願景,我說終有一天在路上開著車的人,聽的肯定不是那種傳統的FM電臺,應該是一個聯網的、互動的、選擇非常多的語音平臺。我們那時候的口號「重新定義電臺」,就是這樣來的。所以荔枝到今天,我們離這個目標其實只做了三成,直播是一種形式,也是一個過程。
你看過《her》這部電影嗎?這是對我啟發非常大的一部電影。5G的到來肯定會帶來非常大的改變,以後可能就像這部電影裡描述的一樣,在無線耳機、在汽車、在家裡的音箱,都會有聲音互動的場景出現,那麼這背後就需要強大的內容供給。所以荔枝一直在積累,積累的是背後的一大群人,而不是某些固定的內容。就像我上面講的,最終荔枝是跨終端的聲音服務平臺。
36氪:所以荔枝的核心資源是主播?
賴奕龍:對,核心就是主播。我們每個月在錄音裡面活躍著的主播大概500多萬個,其中有幾十萬是直播的主播。我們為什麼堅持要做以UGC模式?就是因為我們要做互動。現在你可能看不出這些聲音主播的威力,但如果從家庭到車到個人場景都被即時的聲音互動覆蓋的時候,你就一定能感受到了。
36氪:這麼聽來,荔枝的未來是與終端的改變緊密相關的?
賴奕龍:確實是的。現在大家都會覺得音頻市場比較小,在美國,視頻的天花板如果是1萬億美元,音頻可能就1000億美金不到。但一旦各種終端被互動覆蓋,聲音就有了視頻不可比擬的優勢,我們一直在等這一天。
「力出一孔,利出一孔」
36氪:你剛提到荔枝到今天為止,目標也只完成了三成,剩下的七成除了上面說的外部因素之外,還有什麼是荔枝內部需要去做的?
賴奕龍:第一肯定還是要服務好主播,要讓更多人能參與聲音的內容貢獻。另外一個就是創新,以前在電臺是打電話,在我們這是連麥,以前是寫信或者發簡訊,現在是在公屏裡面打字,聲音的本質不會變,但是方式要不斷創新,這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比如我們在「荔枝實驗室」做了聲鑑卡,鑑別你的音色是「御姐音」還是「蘿莉音」等等,後來有很多產品抄襲我們也去做,但是這個背後其實是我們積累了好幾年的對聲音的分析能力,短時間內是無法被超越的。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又推出了「聲音交友」,因為效果比較好,後來就獨立成「吱呀」這個產品來做。
我們也在跟百度一起探索很多在智能音箱上的聲音創新,雖然我們自己不做終端,但終端上的聲音互動創新會是未來我們的主要方向之一。
36氪:為什麼不碰終端?喜馬拉雅做了智能音箱。
賴奕龍:不是我們的強項,也不是我們的使命。我們最終是要跨終端去提供內容的,我們自己生產終端沒有意義。
36氪:「吱呀」好像7月底下架後剛剛恢復上架,你們對這個產品的規劃是怎樣的?
賴奕龍:當時其實算是行業性調整,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內容監管層面上改進,比如我們現在可以用聲紋來鑑定哪一類聲紋是危險的,哪一類聲紋是安全的。吱呀當時數據漲的很快,也是我們意料之外的,說明聲音交友這個事情用戶是買單的,這一塊我們肯定會持續做下去。(由於版本原因,目前部分蘋果用戶可能在App Store還無法搜索到「吱呀」)
36氪:多產品矩陣是不是也是出於商業模式多樣化的考慮?因為目前95%以上的收入都是來自直播的用戶打賞。
賴奕龍:關於商業模式,我非常認同華為任正非任總的一句話 — 「力出一孔,利出一孔」,就是把你的力氣放在同一個地方,利益也來自同一個地方。我會認為現階段「專注」是十分重要的,也正是因為足夠專注,我們才能做到超過10億的收入規模,我可以說直播是目前聲音唯一一個不斷增長又超過10億規模的商業模式。
但這不代表未來直播就是荔枝唯一的商業模式,在中國所有的商業模式無外乎直播、遊戲、廣告、電商,我覺得廣告對聲音來說是很難上規模的,因為聲音的廣告不可點擊,你聽的時候不會去點,所以無法量化。但是聲音的遊戲就是很好的嘗試方向,戀與製作人就是「聲音+養成」,我們其實也在做一些孵化,包括聲音的電商也值得探索。
36氪:聲音的電商怎麼做?
賴奕龍:快手怎麼做的就怎麼做。
36氪:賣貨可能需要一些視覺刺激?主播的表情、直播間的互動等等。
賴奕龍:其實最早的電臺也會賣貨。我覺得最起碼是可以探索的,快手其實也是「粉絲文化」的變現,信任主播、對主播有感情才會買單,荔枝還是有這個氛圍在的。我們一直是情感類的內容比較受歡迎,主播和用戶之間感情綁定比較深,氛圍就比較溫情。
36氪:那有沒有預計什麼時間可以實現盈利?
賴奕龍:我們2020年能夠實現盈利。我們其實在2018年就已經基本打平了,只是幾百萬的戰略性虧損。2019年是因為在主播的分成、AI和海外戰略上都投入了很多,所以導致了虧損。我們的虧損不是因為業務的虧損,而是因為新的投入。隨著我們收入規模的擴大,2020年我覺得是可以實現全面盈利的。
36氪:還是會主要靠直播業務?
賴奕龍:對,直播還會快速的增長,短期內我們的盈利模式不太會有大的改變。
36氪:主播的分成一直在上漲,會給我們的盈利造成壓力嗎?
賴奕龍:現階段我們仍然想去大量扶持中腰部及以下的主播。我們給主播增加補貼,讓更多小主播能賺到錢,他們才願意長期在荔枝直播,成為一個專業全職的主播,有了更多優質主播才能帶來用戶增長。如果說我們停止補貼,財務報表會立刻變得好看,但是不是現階段我們認為對的做法,到一定階段,我們肯定會考慮縮減或者停止補貼。
36氪:到達什麼收入水平算是一個專業主播的水平?
賴奕龍:一個月5000元的收入算是一個線,我們很多主播都是三四線及以下城市的,所以5000元基本是一個正常工資水平。
36氪:如果整個平臺只看一個指標,你會覺得哪個最重要?
賴奕龍:是黏性用戶,我們叫L37的用戶,就是7天來3次。L37的用戶現在佔我們日活的50%~60%。
喜馬拉雅、快手抖音都不是競爭對手
36氪:你覺得現階段荔枝的競爭者是誰?
賴奕龍:首先肯定不是喜馬拉雅,但我們還沒想好競爭者是誰。喜馬拉雅跟我們各方面差別都非常大,不管是業務層面還是用戶層面。我覺得現在對我們來說更大的挑戰可能是來自音樂平臺,比如網易雲音樂,也有主播電臺和不錯的社區感。未來特別是在智能音箱等終端普及之後,巨頭肯定會更發力。
不過在我看來,巨頭的進入也有好處,可以讓音頻的滲透率更高。如果巨頭進來是良性的競爭,對這個行業是利好。你可以看到抖音跟快手,這種良性競爭是帶來整個短視頻行業的爆發,我希望最終的結果是這樣的。
對荔枝來說,我們已經形成了自己的UGC生態,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積累,相對的好處就是護城河會比較高。就算是巨頭來做,它同樣需要時間和積累,沒那麼快。
36氪:抖音和快手本質上是不是也是在搶佔你們的市場?
賴奕龍:我覺得不是,我會覺得是補充,甚至變相的讓音頻的需求更強。從數據上來看,我們平臺的用戶使用時長確實也在增長,這一年提升了百分之二三十。因為短視頻很熱鬧,熱鬧之後人就會覺得空虛,這時候就需要情感上的慰藉,音頻就是很好的接棒,特別是對於時間比較多的三四線城市以下的用戶。我們做過很多用戶調研,他們也都提到過這個。
36氪:荔枝的用戶很下沉?
賴奕龍:非常下沉。我們有很多用戶在七八線城市,在縣城裡,他們比較寂寞,也比較迷茫。
36氪:是荔枝一開始就定位在下沉市場,還是自然而然沉下去的?
賴奕龍:對於用戶,我們從來沒有預設過立場和定位。下沉或者是年輕的女性用戶偏多,都是自然形成的。
36氪:你們希望下沉嗎?
賴奕龍:我們希望下沉。荔枝做的就是大眾化、普世化的產品,小鎮青年才是廣大用戶。
2018年的春節,我從四川攀枝花騎著摩託車,一個縣城一個縣城地跑,大概一周的時間。我在每一個縣城上觀察他們的生活。我特別吃驚的是,每個縣城裡面的餐廳都會做快手的直播,賣羊肉、賣烤串,在那邊快手變成一個推廣餐廳的渠道了。這些是我們不可理解的,我們吃飯就上大眾點評看看。他們不是,他們在快手上刷今天哪家賣什麼,哪家羊肉更新鮮。
賣衣服的也是,那些大媽就穿著衣服走來走去,一堆人圍著看她直播,也有人在家看到直播後面就來店裡買了。這些你在快手上刷都很難刷到,但你人在本地,在推薦裡就能看到。
這是我2018年初就觀察到的,快手在縣城裡變成了本地的帶貨平臺。快手的受眾也一直都是這些小鎮青年,他們很有價值。所以一定要走到群眾中間去,用眼睛看到的跟你本來以為的,絕對不一樣。
36氪:快手的崛起有給你什麼啟發嗎?都是小鎮青年的產品。
賴奕龍:快手比我們更極致,更下沉。快手做的這個市場,坦白說我2010年就看到了,上一次創業的產品,針對農名工的「183實名社區」就是想做這個市場。但我們做的方式是從線下打,一個個工廠去找讓他們註冊,太慢,也是受時代限制沒辦法,那時候智能機都沒普及呢。後來這個產品的形態就有點像微信了,熟人的IM社交,微信一出來我就覺得沒什麼機會了。
但這段經歷讓我對圈層的認知產生了很大的改變。中國的圈層分別是非常大的,每一個圈層之間的差異都是超過我們想像的。所以千萬不要用自己的審美和認知去揣測用戶,這對後來我做荔枝有很大的幫助。
當時我在富士康的周邊住了兩年,跟工人們喝酒擼串混的很熟。我還帶著劉芹(晨興資本創始合伙人)在富士康門口發傳單,觀察工人都用什麼手機,手機中又都裝載了什麼軟體,結果發現每個人都用是那種山寨機。
我拉著劉芹到旁邊的手機店,裡面都是300多塊的山寨機,還有一臺無人問津的2000多的OPPO功能機。我說如果有六七百塊的、質量比山寨機好點的功能機,一定大賣。後來劉芹就投了小米,幾年內小米就把山寨機幹掉了。
說回快手,快手的產品做得非常簡單,我天天跟我們的產品團隊說要簡單,因為用戶都不想去學習。但是做簡單真的很難,你要下決心把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去掉,在這方面我們還要像快手學習。
36氪:你跟宿華交集多嗎?
賴奕龍:交集很多。我做AI分發的時候找他聊過幾次,上面說的做智能分發無外乎了解內容、了解用戶、了解用戶的行為就是他跟我說的。他是理工男,比較客觀冷靜,我就比較感性。
36氪: 你是希望自己保持偏感性,還是更理性一些?
賴奕龍:這其實是個難題。感性會帶給我一些羈絆,比如錄音界面我要用個博朗的開盤機,其實也沒必要。
我花了很長時間,去平衡我好感的內容和用戶真正需要的內容。有時候做內容的人很容易陷入「內容的沙文主義」,就是說我的審美是領先的,用戶需要服從,最後往往產品變成了為產品經理自己服務的。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們才一定要做全面的AI分發,徹底放棄編輯的個人審美。
但荔枝是個重情感的產品,我又不能完全脫離感性,所以我需要在感性和理性中找到平衡,這是個需要長期學習的事情。